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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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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谈岑拨开人群冲上来,苏衍看着他惊慌的眼神,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谈岑疯了一样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跟随死士立即往安全地带退,所有人全部屏着呼吸,紧张的盯着门口。

    等了半盏茶功夫,四周仍是死寂一片。谈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怒不可遏地要打她,手刚触及她的额发,不知从哪儿出现一道疾风将他掸开,谈岑吃痛,捂着伤躲进死士的包围圈内。

    言真从天而降,护着苏衍闪退到红漆大门处,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保证了苏衍的安全后才缓缓说道:“谈大人好大的胃口,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美貌女子,”说着煞有其事地端详那些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身怀绝技的死士,嘿嘿笑了笑,“苏先生长得太过普通,可是一个都比不过啊,您看上她?实在没眼光!”

    苏衍挑起眉,余光撇到他,狠狠的在他腰间最脆弱的地方掐了一把,他倒是忍得住,只是抽了抽嘴角。

    言真怎么说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不管是气势还是战绩,知道他的人无不心怀敬畏。然而谈岑作为朝廷尚书令,一品官员,见过的狠角色也是不在少数,此时面对言真,也不过是收敛了一些嚣张气焰罢了。恭敬之余,还是藏着几分挑衅:“言大将军大驾光临,可为何要躲在暗处,是在保护苏姑娘吗?”

    “与你何干!”

    “言将军如此护她,真让人感动,二位郎才女貌,好比牛郎织女。”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牛郎织女,一派胡言!”言真怒红了脸痛骂。苏衍见状不对,谈岑明摆着是激将法,这不懂人心险恶的家伙正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奈何谈岑杀红了眼,根本不给苏衍插嘴的机会,句句紧逼:“既不是男女之情,那为何要护她?”

    “自然是……”

    “是什么?!”

    言真那一张本来通红的脸陡然间阴沉了下去,冷森森地对他道:“谈岑,你堂堂吏部尚书,养了一院子的女人还不够,竟想诱骗束幽堂的女先生!我容国什么时候出现过对先生不敬之事,你倒是开了先河!眼下你只有两条路,要么给我闭上嘴,要么……”

    “将军是想动手吗?”谈岑对他的警告丝毫没有惧怕,“虽然你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但我这些精心培养的死士也不是吃素的。”说罢,他转身躲开,让死士们应战。

    言真又怎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对付这些虾兵蟹将,连眉毛都不带动一下。

    “你不应战?”苏衍躲在他身后,见他丝毫没有准备的意思,担忧地问他。

    “一群小喽啰,不值得准备那么充分,不过你若想看我耍刀,我倒是愿意费点力气给你助兴。”

    苏衍摇摇头,大半夜的还是速战速决,回去睡觉要紧。

    千钧一发的当下,两方干架的重要时刻,这厢却在聊天,为首的刀疤男气得瞪圆了眼,边骂着‘臭娘们儿’边抽出佩刀,推开两边的死士,誓要一雪耻辱。那刀确实是一把好刀,锋芒刺眼,一看就是上等兵器,可是在言真的轻鸿刀下,也不过废铁一般。

    看着手里的残刀,刀疤男不敢相信地流下了滴泪。抬头,寒光闪过,一缕碎发从眼前飘落,正盖在地上的残刀上。

    “你……”刀疤男惊恐的看着对面的少年,他掌中的刀,甚至都还没完全出鞘。

    接踵而至的死士将神色木讷的他撞开,在黑压压的人头中,已经寻不见他的身影。

    死士都是女子,女人的身份是最容易混迹在各大场合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甚至都不需要亮兵器。正因如此,即使杀伤力不如男性死士,也仍然深受各大权贵的青睐。谈岑也是因为这才购买了这批女性死士,有些放在暗市,有些留在身侧,有些安插在京都诸位大人府上。

    可是对付言真,他失策了。

    一个回合,仅仅一个,全倒在了轻鸿刀下,那把刀,仍旧没有出鞘。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可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言真从头到尾刀不见血,只是废了死士的功夫,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侮辱。可是侮辱也得忍,他的身旁只剩下了刀疤男,这已经是他最后的盾牌了。

    “杀了我,你也走不出去了。”谈岑不知哪儿来的底气。

    “什么意思?”

    “你忘了这是哪儿了吗?”

    言真看了看身后的大门,门上方挂着‘西山别院’的牌匾,他不耐烦道:“不就是西山别院,有什么问题!”

    “西山别院没问题,但是,这里和城外的军营只有五里,方才我放了吏部黑哨,不出多时大批的兵就会赶来,你们私闯民宅,打杀家仆,伤及官员,看你们如何解释!”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飞扑而来,巨大的内力将刀疤男震开,撞晕在树上。谈岑来不及闪避,已被言真掐住喉咙,巨大的力量几乎让他晕厥。

    “契约我没签,暗市那个……那个女人我杀了,所有证据已被销毁,死……死无对证!”他咬着牙说完这句话,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

    “管你有没有证据,先杀了你再说!”

    “你……可以试试!”

    一个不要命,一个更不要命,若再不阻止,恐怕真的要难以收场。苏衍慌忙掰开言真的手,奈何言真杀红了眼,根本撬不动,只好苦心劝导:“他发的黑哨所属吏部,军营看见定会立刻赶过来,你杀了他又怎样,院内有很多奴仆看见了,你杀得过来么?放了他,我们谈条件!”

    言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得松手。几乎同时,院外不远处传来马蹄声,火光冲天,很快就要破门了。

    苏衍一把按住正要逃命的谈岑,警告他:“想活就闭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烂在肚子里,否则,言真的手段,想必你是听说过的。”

    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谈岑的眼眶泛红,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门被破开,瞬时涌进来一批足有二三十人的队伍,统统甲胄加身,腰佩军刀,在不大的院子中排开两列。门外进来一名头戴红盔的将军,腰间只佩了把长剑,双目炯炯,气势逼人。但是转眼间突然神色巨变,扑通一声跪在言真面前。

    “大将军!”他奋力抱住言真的大腿,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您,当初您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辞官了呢,我们兄弟没您不行啊!打仗不得劲啊!”

    诉完苦后又是一阵嚎,嚎得苏衍头疼欲裂。言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故人,急忙将他扶起,“不辞而别是我的错,但我若是向你们告别,怕是不忍离开了。梁兄,此事容我在日后慢慢向你们赔罪,眼下,你得帮我个忙。”

    梁将军立刻重视起来:“大将军哪里话,您一句话,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将军,你……你们认识?!”谈岑吃惊的脸上,汗水一颗接着一颗滚下,好不容易重拾的底气,此时已摇摇欲坠,只需要轻轻触碰,即可崩塌。

    梁将军这才想起来正事,急忙整理仪态,提了提腰带,一本正经道:“谈大人怎么灰头土脸的,您身旁这些女子……”

    谈岑千算万算,没算到梁世庆竟然是言真的部下,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本想好的一套说辞也用不成了,幸亏他脑子转得也快,连忙赔上笑脸道:“误会,都是误会!言大将军和这位苏……”他下意识就要说出苏衍的身份,但转念一想,觉得今晚的事还是别让旁人知道的太多,便连忙改口:“和这位小先生路过小院,正巧我这儿闹了飞贼,大将军便出手相助,闹了些动静,本是小事儿,自己解决便行了,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放了黑哨,惊扰了梁将军,实在过意不去啊!”

    “那贼人可有抓到?”

    谈岑故作惋惜状:“若能抓住,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你们看看,我这儿的丫鬟们都被打成这般伤势,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真是作孽啊!”

    是啊,碰上你真是作孽!苏衍想着,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梁将军盯着他们一群人陷入沉思:黑哨乃六部独有,只有碰到危及性命或会对部门造成严重损失的情况下才能吹响,而这个权利只能由尚书执行,或授权于旁人,怎会有人私自吹响?再者说,言真可不是那种会行侠仗义之人,出手相助?哈,怎么可能,除非狗会说话,人在地上爬!

    这里头的前因后果,怕是谈岑惹恼了言真,言真要杀他,这才吹了黑哨,至于为何会惹恼……梁将军瞥了眼横七竖八一地的丫鬟,忽然茅塞顿开。挪到言真身旁,小声询问:“将军想让我帮的忙,是不是谈大人身边这些丫鬟?”

    言真本想跟他说的是谈岑略卖人口的事,但此时猛然间想起,姐姐此行失败,他们手里并没有谈岑签字的契约证物,就连先前姐姐在暗市救下的女人都被灭口,人证物证全都没有,说了又怎样,谁会信谈岑这样一个清廉正直的官,会是暗市的头目?!

    但出师总得有名,自己出现在西山小院,吏部尚书的地盘,总不可能真的是出手相助,帮忙抓贼?那些小兵信,梁世庆可不信。这刨根问底的莽撞汉子,如果不给他满意的答复,指不定会闹出怎样的事情。只好顺着梁世庆的猜测继续圆下去:“可不是,这些丫鬟一看就来历不明,若不是被我撞见,恐怕就麻烦了,我言真向来怜惜女子,不忍看到他们受迫害,你可别被谈岑伪君子的模样骗了,这些女人一定就是他抢来的,不信你叫醒一个问问!”

    梁世庆询问时可是小心翼翼,生怕被谈岑听见,言真却一丁点儿都不忌讳,大嗓门喊叫,就怕谈岑听不见。谈岑闻言,忙不迭脱下外袍,去水池里舀了水,三月的晚上冷得紧,水冰冷彻骨,他将水一股脑儿泼在那丫鬟身上,惊的她跟诈尸一样坐了起来,谈岑急忙让她跟梁世庆自证清白,结果可想而知,她一个死士,自然是衷心护主。

    梁世庆不纠结于‘丫鬟’的证词,他反而奇怪,和言真做同僚这么些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生过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情,除了佛柃,他的亲妹妹,这世上所有的女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深更半夜来这里拯救疑似被拐少女?怎么想都不合理。这个疑问并未在他心里盘绕多久,言真随即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听他叫嚣道:“谈老头儿,一定是你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不然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忠心,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真是阴险狡诈!果然是墨斐的‘好大儿’,你们沆瀣一气,针对我歌家,巴不得我们歌家家道中落,你们好一家独大是不是?别得意,只要我言真还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得逞!”

    梁世庆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冤家呀!

    西山小院的事儿终于告一段落,两方都没捞着好处,悻悻而归。

    回去途中,苏衍将谈岑发现自己身份的事同言真说起,吓得他差点没跳起来。言真想不明白姐姐为何不让自己灭口,留着谈岑狗命,日后怕是个隐患,恐怕不用日后,天一亮他就去向墨斐告密,一旦墨斐知道,定会闹得沸沸扬扬,让歌家那些人来找姐姐的麻烦。苏衍哪能不清楚,但是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他杀,西山小院本就是谈岑的地盘,眼睛自然不止那二十双,一旦杀人,纸是包不住火的!

    反正已经警告过谈岑,想必他不会拿命开玩笑,但是这件事,这个努力藏了十年的秘密,必须要想办法尽早解决!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让他离开吏部。

    是以,暗市,谈岑,那些被拐卖的女人孩子,必须要继续查下去!

    可是计划失败,又该如何进行?

    “暗市货物的来源无非三种:流民、穷民、无民。”星汉阁内,西窗敞开着,左卿坐在窗侧,几片桃花随风飘进,落在书案上。他看了眼花瓣,随手用手中的书卷拂去。

    “何谓‘无民’?”苏衍踱步在书房中,听到‘无民’一词,觉得奇怪,停下脚步问他。

    “在案牍上没有记录,是个黑户,这类人往往死了都没人关注,最容易被拐卖。”

    “说说容易,天下之大,你让我上哪儿去找?!”苏衍好不容易产生的希望瞬间被浇灭,颓废的靠着门框,看向窗外春色满园,却从心底升起一抹哀伤。这样美的景致,怕是看不上几回了,等歌家收到消息之时,便是自己离开之日……

    她突然想起谈岑说的话,虽然有刺激她的嫌疑,但是细想之下,左卿的出现确实太诡异,师父失踪,酒馆被占,自己也回到了若水,本该此生不见的歌家人也逐一重逢……这些变故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发生,都是在左卿出现后!

    难道,他真的有备而来,利用自己接近歌政,再谋取巡防军指挥权?

    如此大费周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对付墨斐吗?

    左卿和西楼,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

    左卿的声音让她猛然间清醒,她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才算蒙混过关。

    “方才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啊?什么话?”

    “闹市,我说你可以去闹市查,那个地方很混乱,官兵、商贾、流民、无民,什么人都有,而穷民则占了七成。”

    “你是说,谈岑拐卖的女人,从那里来的?”

    左卿也不确定,这些不过是自己的猜测,但是有猜测也是好的,总比成了无头苍蝇好。

    “昨晚出师不利,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我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苏衍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你已经暴露了,再有行动,怕是会被监视,”左卿放下书卷,起身走向她,一边说道:“我去见一个人,你在书院等我消息。”

    “什么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能让你在闹市畅通无阻,不被监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