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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慢慢停了,冰封的南湖上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学生三两成群,踏雪而来,先去自家先生那儿拜了年,然后一齐往阑珊院去。左卿也接了帖子,特地让人猎了两头野鹿,亲自送来。瑾云城得知左卿带了礼,不愿被比下去,便翻出了一直藏在地窖里舍不得喝的存酿,拿了几壶来。只有佛柃和言真空手而来,看着院门下琳琅满目的礼品,佛柃后悔莫及道,“我说得备些礼你非不听,这下可好,该被人笑话了。”
言真瘪瘪嘴,不以为然道:“他们是外人,自然要客气些,咱们是苏姐姐的心肝宝贝,当然不必客气,带张嘴来吃便是!”
佛柃摇摇头,悻悻然地进了院子。言真走了几步却看见西楼也在,急忙追上佛柃说:“冤家路窄,西楼也来了,你们三人出现在一起,难免会惹来诸多非议,我去把他赶走!”
“不必,他们要非议便让他们非议去,本来我与他的婚事也是做假,撑不到今年春天。”
言真听闻,觉得奇怪,“陛下赐婚,怎会作废?”
佛柃叹了叹气,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知道什么,陛下的心思向来难测,你看着便是了。”
南湖边已搭建起临时的棚子,三面围住,棚内食案凭几四套,酒肉糕点具备。苏衍正双手叉腰,站在棚内指挥着下人们摆放刚燃起的火炉,不时又有万朝房的人送来铜壶,乐鼓等。佛柃见状,立即撸起袖子去帮忙,想着不出钱总得出些力,心里才过得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今日雅集所需已准备妥当。云城姗姗而来,拉着苏衍便嘘寒问暖,紧接着,长孙越和锦倌跑了进来,特地送上自家准备的拜年礼。苏衍瞧着这些吃的正好用上,便让阿臾都拆了。
左卿和西楼单独坐在暖棚一角,其余人排列而坐,随着头顶的烟花绽放,南湖上传来轻快的曲子。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冰湖之上也搭了个暖棚,曲子便是从那里头传来。曲子本不稀奇,但是演奏的乐器却很是独特,不像出自民间,立即有人询问来历。乐升堂的学生见多识广,只听了个开头,便听出了那是东宫一月天的乐师,用的琴也是宫里珍藏百年的前朝古琴,平常是断不可能离开皇宫的,但不知是谁有那么大的脸面,竟然请到了雅集上!
瑾云城笑着说道:“想来,除了掌事大人,再没有人能有如此大的面子了。”
学生们一听到东宫,都很是惊讶,下意识往左卿那儿看去。左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沉浸在曲中。学生们心里都觉得奇怪,他们从未听说太子与掌事有来往,而且掌事大人是墨大人义子,太子又与墨大人不和。这就奇怪了,他俩怎么搭上了?
此刻佛柃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开腔:“瑾先生慎言,明明是太子殿下的恩典,怎么到了你这儿却像是在巴结。”
佛柃向来不主动与人交谈,更别说争论了,此时破天荒地反驳了两句,让瑾云城都有些不知所措。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向众人解释:“太子殿下本意是要来的,后来不知怎的又作罢了,这几位乐师便是殿下原本的安排。我当时听到这消息,还以为殿下同京都那些世家贵族一样,是对掌事大人欣赏已久……”瑾云城缓缓起身,向着对桌的左卿致歉行礼,“掌事大人勿怪,我也是听多了大家对您的赞美,才会误会。”
左卿回应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笑容,这不怎么愉快的开场也算结束了。
苏衍见缝插针说:“今日是新年伊始,大家难得聚在此地,我作为东道主,特地做此雅集,备上酒食,顺便沾一沾太子殿下的光。光喝酒没劲,咱们就玩个击鼓传花令,我来击鼓,输者罚酒一杯!”
“苏先生,击鼓传花咱们这些学生幼时就玩腻了,我看还是按照以前的玩法,行诗词令才是。”锁清秋微微扬起的下巴被风雪刮擦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她明明很好看,衬着雪色更加动人,与一旁的瑾云城坐在一起也不会逊色多少,可惜她的刁钻刻薄让人望而却步。
“可是,我已经备好了彩球,难得……”苏衍心里牵挂着击鼓传花,实在不甘心放弃。
“苏先生怎么还露怯了?那不如让学生们和几位先生先玩几局给您瞧瞧,兴许就学会了。”锁清秋高傲的说。
苏衍好似吃了个苍蝇,胃里一阵不适,却还是勉强保持微笑地对她说:“若大家都想用诗词令,我…自然乐意奉陪。”
锁清秋不由得挑起笑,心里开始盘算起待会儿如何让她出丑。可是这歪心思还没落地生根,就被左卿掐断,只听他言:“早有耳闻,西楼最近接待了几位从楚国远道而来的宫人,上贡了一批有趣的物件,其中一件好像就在席上吧?”说罢,转头看着西楼,示意他接话,西楼自然也不给锁清秋任何插嘴反驳的机会,急忙接茬道,“是啊!是有两件,五彩云锦球和鎏金双耳长壶,上贡之后,陛下赐给了书院。”
“燕国的能工巧匠不管在人数上还是手艺上一直都是六国之首,所制之物皆是不凡,而且屡屡让人惊喜。记得有一年曾上贡了一件轻如蝉翼的黄衫,陛下对此赞不绝口,说是酷暑当头却能抵挡炎热,仿佛置身清凉之地,那件黄衫还散发着一股清香,不仅能防蚊虫,还能提神,可真神奇。现在我已经很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两件东西是不是也有令人惊喜的地方。”
苏衍心中对他们感激涕零,可不敢让他们失望,接过话茬继续说:“既然掌事大人都说了,那我也不敢怠慢。上彩球!”
阿臾听命,立刻奉上五彩云锦球,交给坐在首座的锦倌。彩球出现,大家的目光瞬间从锁清秋身上转移,统统都落在了锦倌身上,又被准备击鼓的苏先生吸引过去,在场之人无不绷紧了神经,长孙越更是连吃的都暂时放下了。只见锦倌拿起食案上的五色彩球,兴奋地摇了摇,说:“准备好了,开始吧!”
话音刚落,鼓声响起。
锦倌捧着彩球左看右看,不急着传递,反倒自言自语起来,一会儿问西楼这锦缎的出处,一会儿又问坐在身边的长孙越家是否也做锦缎生意。急得长孙越是手舞足蹈,就差骂人。锦倌就爱看她这副着急模样,得了逞后,才将彩球给她。长孙越拿着彩球跟烫手山芋似的,赶紧丢给了徐子涯。徐子涯偏头看了眼邻座的钟灼,以及跟自己隔了七八个人的梁绮罗,脑子里早已预算好苏先生停鼓的时间,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将球递出去。随着鼓声阵阵加急,传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席间紧张刺激的气氛充斥到了极点。
苏衍收了鼓槌,鼓声戛然而止。只见孙子良刚从梁绮罗手里接过彩球,正要递给醉云堂的由暨,两人都是脸色涨红,紧张的直咽口水。大家都松了口气,转眼又看起了笑话,催着罚酒。
孙子良二话不说,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说:“小意思!再来十圈,不在话下!”
锦倌脑筋一转,立即说:“是啊,大家都会饮酒,算作惩罚的话实在太简单,不如另罚些有趣的?”
“什么有趣的?”长孙越好奇的问。
“若彩球停在谁的手中,谁就得讲个笑话,哪怕是照搬书中的也行,让大家都笑了才算通过,若不成就罚他三杯酒,再跟大家行礼,说一句:在下才疏学浅,愚钝无知,家门不幸啊!”
众人皆捧腹狂笑,孙子良慌忙说:“这次不算,重新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