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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倒喝了不少。
言舒看他的脸泛红,说话也开始有些不清楚,她不露声色地在心底一笑,然后凑到白初阳耳边:“白公子不如跟着阿秀移步到房中?”
白初阳点头,跟着她上了三楼的某一间房。
三楼虽然房间多,但大多数都没有住人,言舒将他随意领进一间房间,身后跟着的小厮重新上了一桌小菜和几壶好酒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白初阳跟在言舒身后,像一个抓蝴蝶的小孩子一样顺着自己想要的跌跌撞撞走着,然后在桌子边坐下。言舒坐在他的对面,她仔细看了看白初阳的神情,看起来倒真像是喝多了,但她也没敢大意,在房间里又同他喝了一会儿。
白初阳手握着酒壶,头借力靠在自己的手上,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说话也有些混乱。
言舒走过去,轻轻从他手里把酒壶拿出来,然后蹲在他面前轻声问:“白公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秀姑娘。”白初阳勉强睁开眼,打量了言舒片刻才说到。
“你为何进京?”
“为了参加科考。”
“你为何到醉玉楼来?”
“为了一睹玉笙姑娘芳容。”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白初阳像是意识有些不清。
“最后两个问题,”言舒又靠近了他几分,“你是谁?你的父亲又是谁?”
“我叫,我叫白初阳,我的父亲,曾经在朝为官,他叫白振海。”
言舒直起身,看着白初阳趴在桌上闭上了眼,她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待她关上门后,原本趴在桌上的男人睁开眼,看着她出去的方向,脸上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恒亲王府。
一个黑衣人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的男人坐在正位上闭目养神,似是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他睁开眼:“如何?”
“回主子,白初阳今日又到了醉玉楼,只是今日玉姑娘同他见了面,二人在楼下喝酒聊天,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陈煦南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后来玉姑娘带着白初阳上了三楼,进到了一个空房间,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出来。”
良久,陈煦南用力握住扶手的手松开,云淡风轻地开口:“玉笙出来之后,白初阳出来了吗?”
“属下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出来,不过属下留了人在附近监视白初阳的动作,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我知道了。”
“主子,”景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玉姑娘行事一向有分寸,今夜将白初阳带到三楼,兴许也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出消息,主子不必担心……”
“还有别的事吗?”
景淮一愣,忙说:“没有了,属下告退。”
他出了房门,房间里只剩下陈煦南一人。
陈煦南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而他的面前放着一根发簪,发簪做工很精巧,用一个精致的木盒盛着,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那是十二年前了。
十二年前,当今圣上还是皇子,当时的皇帝还是先皇,也就是陈煦南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陈煦南和当时的皇上同为太后嫡子,只是皇上比他年长得多,加上陈煦南对权利党政从未有过兴趣,一心只想着做一个闲散的王公子弟,于是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再加上他们父皇对陈煦南这幅不争不抢的样子总是气不过,平日里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他兄长继位后便对他更加的宠爱和照顾。
十二年前,陈煦南十二岁,他随着皇兄南巡,一路到了江南游山玩水。
江南风光和风土人情与京城完全不一样,在皇上英明的治理下,江南各处更是都洋溢着国泰民安的景象。这些都是陈煦南在皇城中从未见过的,他一向只知天子脚下的盛况,对这些远一点的繁盛景象一无所知。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元节,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就是这个时候,他与同行的侍卫走散。
等皇上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和一个找姑娘玩得起劲。
那姑娘才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精致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得紧。说到底那是的陈煦南也算是孩子,看着如此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到底也是疼惜的,小姑娘说自己不能独自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只能在这里看着不远处过节的人群。小姑娘说话时的样子楚楚可怜,陈煦南心一软,想到反正自己也得等着随从侍卫来寻自己,倒不如陪着小姑娘玩会儿。
随从带着陈煦南走的时候,他还有几分舍不得,频频回头看那小姑娘,等他们走出去一小段距离了,小姑娘追了上来。
“哥哥,你以后还会来找小舒玩吗?”
“不会了。”陈煦南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
小姑娘跑到他面前:“那如果再也见不到了,哥哥会想小舒吗?”
“会的,”陈煦南怕她不信,又说了一遍,“哥哥会很想很想小舒的。”
“那小舒把这个给你,”小姑娘从头上摘下一根精致的发簪,郑重其事地放进陈煦南的手心,“哥哥日后想小舒的时候就看看这根发簪,再看看天,父亲说这样哥哥就能知道小舒和你看的是同一片天,就相当于小舒就在哥哥身边。”
“谢谢小舒。”
陈煦南跟着随从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又回头看,只看见小姑娘往家跑的背影,他笑了笑,在心里暗暗说了句“小没良心的”。
回宫之后,陈煦南特意找人为这根发簪做了一个能够与之相配的木盒,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发簪放进去。
六年前,江南言家被灭门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当时的陈煦南刚接手了他宫外师傅留下的醉玉楼,还来不及收拾,就带着景淮匆匆赶到江南。他听人说当地县丞赶到的时候,除了言家夫妻的一双儿女和一个小侍女并未找到尸首,其余人无一生还,而言家夫妻的女儿名叫言舒。
他想到当初南巡时的那个小姑娘,当时他同那小姑娘见面的地方似乎就在案卷所写的言府附近,而那个小姑娘,她说她叫小舒,会不会是言家的那个言舒,还有那根发簪,看起来并不便宜。
陈煦南带着景淮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再言府院内的台阶上找到了呆坐在那里的言舒。
言舒和多年前的长相没太大变化,陈煦南一眼就认出了她,可当他靠近想要安慰她时,女孩却抬起一双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他一直记着,可如今再见到这双眼睛,却与当年大不一样,她眼里没了当年的生机和灵动,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她警惕地问他是谁。
陈煦南懵了一下,随后想到当时言舒年纪还小,记不清他的样貌再正常不过,于是他告诉她:“我是从京城来的,从前受过言老爷的恩惠,听说言府蒙难,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多谢你,不过你也看到了,这府中亦是如此,你先前说我父亲帮过你,那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之人,这里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也没什么是你能帮得上的,你还是走吧,别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