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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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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子,你做得很好,朕,一定会重重赏你。”皇上抬眸,望了望东方渐渐泛白的天际,踏着朝露前行。

    杨公公喜上眉梢,“能够替皇上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只是,她不会怨恨朕做得太绝吗?”皇上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浅浅的忧虑。

    杨公公垂下眼帘,细声细气的说道:“她应该感恩,她入了宫,便是皇上您的人,虽然您未给她名份,她与上官飞云二人再续前缘,藕断丝连,这等于是根本未将皇上您放在眼里!皇上您拥有如此宽广的胸襟,她悲伤过后,只怕除了感激,再无基它话可言。”

    皇上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又凝重起来。

    身为一个男人,得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他不气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使一早便知道她的心里,爱着的只是她的相公,可她既然愿意入宫,那便应该放下宫外所拥有的一切,安心的待在宫里,她实在不应该触犯他的底线。

    “你当真是按照当时朕气极之下所说的去做的?”

    为了确认,皇上轻声问道。

    “是,诛九族。”杨公公低头,将这三个字说得极轻,轻得犹如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般自然,盯住地面,他明白这个心存着仁慈的皇上一定是又后悔那时的冲动了,“皇上,您不用觉得这样做得太绝,这莫离万民均是您的臣民,您要如何惩罚这些犯了错误的人,那是您的天职。”

    皇上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番,有着难以置信。

    上官府与岳府,两府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他一时气头之上所说出来的话,他手下的奴才如此之快便替他完成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又有些后怕。

    他是生气,可是那些人,罪不至死啊。

    “皇上,您不要忘了,岳姑娘的腹中,还有一个孽种,她让您受这样的委屈,您不但没有惩罚她,而是一如既往的待她好。”杨公公阴沉着脸,指出整件事情之中最让皇上忍受不了的事实。

    果然,皇上的神情肃穆起来,眼神之中也满是愤怒。

    方才脑海里所有的悔恨,此刻,全部被这股恨意所取代。

    岳芊雪哆嗦着不敢抬眼,她什么事情也不敢做,她也无法去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岳姑娘,您不要再坐在地上了,天凉,快起来吧。”慧儿极为心疼的想要扶起岳芊雪,双手轻轻的搭上她的双肩,岳芊雪迷茫不已的抬眸,触及慧儿关切的眼神,她死死的拽着慧儿的衣袖,张大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看着这张泪流满面的绝美脸庞,慧儿的心,也在一瞬间揪得死紧。

    岳芊雪的遭遇,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她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岳姑娘,您不要哭,一切都会过去的。”慧儿轻轻的搂住她,像轻声哄着一个孩子那般温柔。

    她还未来得及拭干泪水,又有两个公公端着一碗药汁前来。

    “岳姑娘,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请您喝下吧。”

    一个公公拖长着嗓音开口道,岳芊雪起身,不用看她也明白,这药汁里会放些什么,她水袖一舞,那碗里面有藏红花的药汁便被她打翻在地。

    “去告诉那个昏君,我岳芊雪即使是死,也不会让他再有机会糟践我!”

    她原来温婉的双眼,此刻尽是寒意,紧抿着的唇,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滚到那个昏君面前,告诉他,我岳芊雪永远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得逞,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再见我一面。”

    慧儿大惊:“岳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急急上前,要捂住她的唇。

    “慧儿,对不起,我这样做,也许会连累你。”那两个太监匆匆离去,她这才露出一丝浅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说完,她的双手,慢慢的拢上自己腹部。

    这里,有她与上官大哥的孩子。

    她有一种预感,她的家人,以及上官大哥,一定都已经遭遇到了不幸,那个杨公公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能将她的心口直直的刺穿!

    那种狠毒的目光,在告诉她,杨公公那种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与利益,任何事情他都做得出来,而最另人恐慌的是,皇上此刻对他的信任,已经超越了任何人。

    “岳姑娘,如果你信任我,你可以将这整件事情完整的告诉我吗?”慧儿从前家中是开药铺的,只是后来家中落败,才将她送入宫来当宫女,所以这藏红花的味道她是闻得出来的。

    岳芊雪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既然她已决定要离去,那么,将心中的不快一次吐露出来,也好。

    “皇上,皇上!岳姑娘她不仅不喝您赏赐的汤药,反而打翻了。”两个太监急匆匆的赶至御书房,被杨公公一瞪,这才想起二人由于焦急忘了下跪。

    “你们下去吧。”杨公公见皇上不语,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岳芊雪的性子极烈,这一点杨公公早已想到。

    “皇上,她不肯喝,那只有奴婢亲自前去一趟喂她喝下了。”杨公公向他请示。

    皇上却依旧迟迟未吐出只字片语。

    良久,他才恍若隔世般抬头:“罢了,让朕去看看她,你就不用跟着来了。”

    他起身,脚下的步伐不知为何有些凌乱,心绪也极其不宁。

    还未到宫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是她在哭吗?因为肯将腹中胎儿打掉,所以不知如何是好?

    加快步伐,走进去却只看见一名宫女正跪在地上不断哭泣。

    见到他的到来,慧儿抹了抹哭得通红的双眼,起身,递给皇上一封以鲜血写成的书信。

    上面只有一句话:请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出宫

    有一种整个天空似乎都塌下来的沉重感就这样笼罩着这个君王。

    她,宁愿死,竟然也不肯留在宫里!

    让她安静的一个人出宫,她连死,也不肯让他再见一面吗?

    “她吃了什么?快去宣太医来啊!”皇上的嗓音里,带着一种迷茫与惊恐,他无法想象,岳芊雪如果真的自杀了,他该怎么办?

    他前来的目的,并不是这样,他只是想来告诉她,如果她一定要留下孩子,那便生下来,只是生下之后不可以留在皇宫要送出去,他已经尽可能的在替她想着这一切,为何她依旧不肯留在他的身边?

    太医们陆续都来了,只是一个一个都不住的摇头,呼吸已经没有了,身子已经开始没有温度。那个女人,她真的如此狠心,就这样走了,甚至不愿意再见他一面,连死,她也要出宫去。他是皇上,他拥有一切,却至死也无法得到她的心。

    他一直立在不远处,不敢上前,他害怕芊雪会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他害怕她会出来指责他,连死也不让她死得安心。

    慧儿的哭声,充斥着整个偌大的,却空荡荡的大殿。

    “她临终前,还说了什么吗?”皇上朝慧儿看去,轻声问道。

    慧儿红着眼眶,抽泣了半晌,这才说道:“岳姑娘说,她想请求皇上慈悲为怀,放了她,她住在这皇宫之中,终日犹如深处牢狱一般,她向往的自由,只有宫外才有。”

    皇上轻轻点头,喃喃的自语道:“自由,自由。”

    是他,亲手折断了这原本鲜活美丽的生命,他便是那个罪魁祸首啊。

    看着那辆载着她尸体的马车,缓缓出宫,他唯有立在城楼之上,静静的看着,眼角,是止不住的酸涩,狂风不断的卷起他的衣角,也吹乱着他原本便不安的思绪。

    这些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就像是处在梦中一般。

    从她在家宴之上,让自己大为震惊的初见遇见。

    再到后来中秋佳节使计将上官飞云醉倒,而他则得已与之说上几句话,再后来,她便带着满腔的恨意入宫了。

    这些事情的发生,不过是数月的时间,为何,他竟觉得像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那个叫做岳芊雪的女人,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扎下了根,无法除掉。

    仿佛一瞬间,他便苍老许多。

    是他错了,他真的做错了,一开始他便不应该介入这二人之间,他不应该去将他人的妻子夺到自己身边来,如果不是他为了这一己之私,今日的惨剧,便不会发生。

    “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吗?”一个好听的女声轻声问道。

    “死了,奴婢亲自上前去查看过,脉相全无。”杨公公垂首,低声说道,“皇上这段时间意志极其消沉,娘娘您应该多多抽空陪在皇上身边,好声安慰才是。”

    “狗奴才,就你会说话,宫里啊,总算宁静下来了。今后啊,有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女子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

    封条贴住的漆红大门,对人诉说着它无尽的凄凉。偶尔有人路过,均会叹息的摇头不止。狂风卷着落叶吹向这座死寂的宅子,更显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