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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左用一根筷子蘸了点酒,在桌上写出一个“黑”字。方觉和方君右立刻心领神会,敢情这是家黑店。方君右亟欲起身砸场子,方君左一把摁住他,不许他轻举妄动,然后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使了个眼色,三人起身便走。
不料有人突然从外面把大门关上,十来个汉子操着刀从后厨涌出来,将方觉三人团团围住。
“哪条道上的?”方觉道。
“白莲出世,弥勒下生,白莲教翥山分坛主马成龙。”领头一马脸汉子道。
“难怪朗朗乾坤,路上却无甚行人,原来是白莲教在此兴风作浪。”方君左道,“但未曾听说贵教还干这般下三滥的勾当。”
“兵荒马乱的年月,手里有刀就是王,能吃上饭就是王道,谁管它下不下三滥!”马成龙道。
方觉心想这才从倭寇手里逃出来,一口热乎饭都还没吃上,又落入白莲教的魔掌了,别人穿越都是一路开挂装逼上位撩妹,自己穿个越怎么就这么难!
“你们敞着脸大白天行劫,没有王法了吗?”方觉道。
马成龙笑了笑,道:“官兵全部调去南京了,我们在翥山起事,县衙叫我们占了,县太爷叫我们宰了,翥山现在是我们的天下,我们就是他妈的王法!”
“天下一乱,什么跳梁小丑都蹦出来作怪了!”方君右道。
“死到临头嘴里还不干不净,你们要是老老实实吃了酒菜,或许还能破财免灾。现在逼我们现了形,只能怪你们不上道!”马成龙道。
方君右压根没把这几个货放在眼里,他满不在乎一只脚踩到板凳上,拿右手小指掏了点耳屎出来,往马成龙身上一弹,道:“你看我像老实人吗?”
马成龙大怒,刀尖冲方君右一指,道:“下货!”
不等这些汉子拥上来,方君左袖中四支筷子滑入手里,飞快掷出,击倒左边四名汉子,却只有一支筷子洞穿了眉心。饿了一天肚子,手上的力道果然逊色了几分。
方觉才发现桌上的筷子筒空了,不愧是方君左,总是未雨绸缪,快人一步。
方君右一脚踹开桌子,结实撞着前方三名汉子的肚皮,他们猛地趴到桌上大口吐血,刀纷纷脱手。接着方君右抄起板凳,抡大刀似的,横扫一凳,将三人打飞,两死一重伤,他再单手拿起桌子,一桌子丢出去,逼退右边的敌人。他的动作无论力道还是速度均差了点意思,远没有当初单骑救方觉时的神威,三人里面就数他最壮,饿肚子的影响也最明显。
方觉心想真是倒霉,三人泡海闻烦了水腥味,实在吃不下船家的鱼虾,要不然哪至于落入这黑店里,打架还吃空肚子的亏。
方君左捡起两把刀,一把给方觉。
这伙强盗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死了同伙也丝毫不怵,眨眼工夫又围攻过来。他们功夫没什么名堂,性子却都似豺狼一般残忍,尽出些阴损下流的招式,什么砍脚脖子,刺眼睛,踢裆,个个家常便饭。
方君左和方君右到底曾是建文帝跟前的人,此时虽然状态欠佳,却也没叫这些货色轻易得逞,但两人不仅以少打多,还要护着方觉,渐渐越战越艰苦。尤其是方君左,他的优势全在出其不意,见缝插针,活用道具,近战肉搏不是他强项,这黑店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场面又乱,第一波抢攻之后,他就再没寻到机会展示飞筷子神功。
经过神螺岛一番遭遇的洗礼,方觉胆量大了许多,看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挥来砍去,也没以前那么慌张了。他猛然想起现在虽是白天,不知邪灵正在哪个旮旯度假,但只要自己不受致命伤,哪怕挨上七八十刀,撑到晚上激活极速分裂的技能,还不是没事人一样?
这时方君左肚皮挨了一脚,撞到门上,门外忽然闪过来一个黑影,一把尖刀捅破门纸插了进来。方君左余光虽有瞟到,奈何躲闪不及,右边侧胸遭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瀑布般泻下,隐约可见白花花的肋骨,他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那黑影瞬间逃离。
这下方觉是真火了,妈的,动老子不可以,动我的娃更没门!
三个汉子的刀照着方君左劈头盖脸下来,方觉紧了紧手中的刀,使出浑身解数一挑,竟然将三人的刀都挑飞了,大力出奇迹啊!
方觉握刀的手也震得发麻,他强忍酸麻,一刀横切,开了三个汉子的脖子,三道喷泉喷了方觉一身,他杀意更重,只避要害,不管皮肉,疯狗一般扑上去。
方君右见哥哥受伤,旋即进入狂暴模式,他长凳一挥,打碎一人脑袋,凳子也断了,他捡起一把刀,提起那人做盾牌,杀得是满眼猩红。
怂怕刚,刚怕愣,愣怕不要命。
方君左避开门背,站到正中央,终于寻到机会,几发筷子专弹敌人的刀口,三人配合默契,合力连杀六人。
马成龙一直窝在后面,见势不妙,吹了个口哨,强盗们立即怀里一掏,石灰粉逼得方觉和方君右睁不开眼。两人急忙后退,不巧绊倒在地,方君右误碰到方君左的伤口,方君左也痛得一屁股坐地上,也遭了石灰粉的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君左袖子里的筷子也用完了。
“你们这帮狗东西,专用些塌祖坟的伎俩,我操你们祖宗十八代!”方觉道。
“他们没有祖宗十八代!他们都是公狗日了母猪生的!”方君右道。
“妈的,杀了我这么多弟兄,把他们剁碎了喂狗!”马成龙道。
突然,门外一阵嘈乱,一众马蹄声停下,紧接着一声惨叫,大门被人打开,一大波人涌进来。
“白掌事,就是他们!”
“除恶务尽!”
方觉只听得屋内兵刃相交激荡,眼前人影晃动,不到拉泡屎的工夫便消停下来,然后有人用抹了菜油的布擦干净了他的眼睛。
眼前有一位略发福的白眉老和尚,一位丹凤眼的佩剑中年,十五六个头上缠着红巾的带刀汉子,马成龙一干强盗横死一地。
“君左君右,你们可好?”那老和尚道。
方君左和方君右看见老和尚,立马搀扶着站起来,笑颜舒展,道:“禅师安好?”
“我甚好。”老和尚道,“这就是你们那位放浪不羁的十三叔吧?”
“不错,这位便是家叔方觉。”方君左道,“十三叔,这位就是应文禅师。”
方觉向应文禅师行了个佛礼,道:“谢过禅师救命之恩。”
“贫僧不敢居功,方施主要谢,应当谢这些壮士。”应文禅师道。
“谢各位壮士我叔侄三人性命,未曾请教?”方觉道。
“三位英雄不必多礼,以少击众,尚能手刃几倍敌人,在下佩服。”佩剑中年道,“我是白莲教江西掌事白云天,这些都是我白莲教的弟兄,敢问三位英雄大名?”
“我叫方觉,这两个是我侄子,方君左和方君右。”方觉道。
“白英雄,你们此番可是来清理门户?”方君左道。
“马成龙如何入得了白莲教的门?且不说我白莲教从不干这脏买卖,翥山地界压根还没设立白莲教分坛。”白云天道。
“那这马成龙是哪蹦出来的跳蚤?”方君右道。
“这马成龙原本是诞龙江上的水贼,官府剿贼杀了他兄弟马成虎,他一直记恨在心。此番朝廷为扑灭燕乱,抽走了翥山的兵力,只留下三个衙役,马成龙便率众攻入县衙,杀了县太爷,又怕人心不服,于是拿白莲教做幌子,背地里干的还是贼营生。”白云天道。
“我早疑马成龙一伙不是白莲教的人,果然如此。”方君左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应文禅师道。
“禅师如何会与白掌事一起?”方君左道。
“贫僧到翥山后,发现白鹤庵早已破败,里面聚集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有不少是燕乱的遗孤。贫僧见你们迟迟不来,便每日与他们说法,其中有一些白莲教徒,觉得贫僧所说未来佛大法与他们白莲教弥勒下生的教义颇为符合,误以为我也是白莲教的人,没想到把白掌事都招来了。”应文禅师道。
“大师虽不是我白莲教中人,但亦传未来佛大法,度困济苦,与我白莲教的宗旨不谋而合。”白云天道,“我听闻翥山有个与水贼同名的分坛主,我这江西掌事却不知道,故而特来白鹤庵查探,得以结识大师。”
“贫僧在山上就看见你们登岸进了酒家,却见那酒家白日无端封门闭窗,疑有蹊跷,遂邀了白掌事一同下山查探,果不其然。”应文禅师道。
“若不是禅师恰巧撞见,我们只怕见不到弥勒佛,只能见地藏王菩萨了。”方觉道。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们命不该绝,故而贫僧能够撞见。”应文禅师道。
“三位伤得都不轻,我看还是先回白鹤庵疗伤,再细说不迟。”白云天道。
方觉一摸咕咕叫的肚子,道:“有吃喝吗?”
“管够。”白云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