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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本是延州人士,幼年时其父母被骚扰边境的党项人所杀,机缘巧合之下被六郎大胡子所救,见他孤苦无依就收养了他。这并无稀奇,六郎门下大都如此。
只是这卓然却也与众不同,他和少主楚玉年岁相当,又私交甚好,且聪明伶俐腿脚勤快,深受六郎喜爱,甚至愿意将平生所学悉心传授。只可惜六郎平时事务繁多,又好打不平,这才疏于调教,若不然武艺定在三儿之上。
自从金刀郎出现,他的心情跟随少主起起伏伏,到如今只觉营救师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三儿,这西夏本来就不太平,常年好战,师父也是多番遇险,自先皇走后这些年,陛下年幼太后垂帘,李德明李元昊虎视眈眈,逍遥门也算是尽了全力,将情报源源不断传回京都。可如今,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
卓然情至深处,悲叹道:“三儿,说真的,我倒希望你能留下来,不为别的,只为咱们大宋能少几个像我这般的孤儿……”
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如黑夜中的残月,雪花落下,落在了他的眼里,也落在了三儿的心里。
平日里,主子的大道理他左耳进右耳出,心里装着主子容不下其他。可今日,卓然的话倒像是火堆里偶尔蹦出的火苗,不小心点燃了心中的那团火。
不过,他的意志力很快就将这团无名之火熄灭掉,心中暗道:“反正主子到哪我就去哪,我绝不再丢下他一人!”
他的思绪已然又飘回到主子失踪的那段时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多少次,他都想一死了之!
……
鹅毛大雪,寒风凛冽。
稀疏的树木被冰雪包裹着,剧烈的抖动。
迎着风雪,赵一凡在头前带路,脚下深深浅浅,风声脚步声喘息声心跳声……他不敢有丝毫的分神,纷繁嘈杂中,他的耳朵必须捕捉到最正确的方位。
林风儿紧随其后,只觉眼睛被打得生疼,雪地急行又浑身冒汗,些许跟不上,拼力强撑。看见七郎白色的衣袍越来越远,心中焦急,视线也愈发模糊。
正心绪不宁时,只觉一双大手搭在了她的右肩,整个身体瞬时被一股暖流所包围,犹如一步踏入了云端,飘忽轻盈。抬头一看,是七郎!他竟将自己搂在了怀中,借以轻功极速前行。目视前方,面色凝重。
这怎么行?!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现在就耗用内力,太过冒险!她挣扎了一下,却又被他更加强有力的搂在了怀中,动弹不得。
隔着厚厚的衣袍,二人紧贴着,林风儿的呼吸越发急促,心跳剧烈。这种感觉,让她一时难以分辨是紧张还是羞涩,亦或是被所爱之人宠溺的虚无感。
赵一凡的武艺登峰造极,自然对于这种细微的变化更加敏锐。胸腔的共鸣在耳中久久回荡,一时也乱了阵脚。在怀中的这只野猫果然不好对付,他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平复片刻,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一柱香的功夫,二人终于追到了几十里外的一处山洞。想必这就是那伙人的临时落脚点了。
赵一凡使了个眼色,让林风儿守住洞口,他独自前去查看。片刻功夫,只听有打斗之声,忽而又见两人奔着洞口而来,林风儿一抬手,两枚飞刀即出,那二人只留意身后,未曾提防,一招毙命。此时洞内已无任何打斗之声,她索性收起飞刀谨慎查看。
这个山洞,洞口小且隐蔽,不易发现,洞内弯弯绕绕大小碎石遍布,洞顶皆是厚实的冰层,时不时顺着冰溜往下滴水。林风儿只得吹亮了火折子,借着光缓步慢行。只等转了几道弯,才看见有亮光传出来。
走近了,才看到地上歪七扭八躺了几个尸首,而赵一凡则坐在火堆旁,惬意的吃着什么。看到她来了,笑道:“何以如此之慢呀,你再不来,这只野鸡怕是你无福享用了。”
一听到有野鸡吃,林风儿的眼睛瞬间亮了,三两步奔了过来,靠近坐下,嘴上却不饶人:“七郎,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我若不敌那两个歹人呢?”
“林姑娘说的在理,你是不敌。若没有我打得他们慌不择路,哪有你林大姑娘的手到擒来。”赵一凡掰了个鸡腿递到她手里,调侃道,“再说了,有我在,只要林姑娘大喊一声救命,我定当一马当先首当其冲为你舍生忘死殊死搏斗……”
林风儿被逗得开怀一笑,手上的鸡腿险些掉到地上:“七郎,看在你给我留了两个鸡腿的份上,我且信你一回。只是那两个通风报信的尸首,还劳烦七郎走一遭,以免露出破绽。”
二人相视一笑,不在话下。
只待收拾妥当,便可守株待兔。
……
至此,今夜的大网终于拉开。原来,这一切都是在赵一凡的计划之中。
按照他的计划,由三儿和卓然设个陷阱将对手引出来,可真正的幕后黑手绝不会轻易现身。
那么,这第二个陷阱就至关重要。
既然他们所针对的是大宋使臣,那么我们就故意留个漏洞,让他们认为使臣队伍力量薄弱。而杨告的大帐之内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毒针暗箭,只要他一现身,便再无可能全身而退。即便侥幸逃脱,也必然会自乱了阵脚。
这就是赵一凡最终的目的,待那人龟缩而回,他恰好在对方的老巢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他要抓的,就是这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的幕后黑手。从方才动手的情况来看,一步步也证实了他的想法。真正的高手,至此还并未现身。
……
赵一凡和林风儿在洞内等了一个时辰,衣物都已烤干,仍是不见任何踪影。温热的气息,让林风儿打起了哈欠。
赵一凡的心中隐隐慌乱,他暗自将计划捋了一遍,排查着漏洞。可思来想去,并无不妥之处。
杨告也已被秘密转移到了安全地带,着普通侍卫的服饰,隐蔽性极强。且这次计划只有亲信知晓,即便使臣队伍中有奸细,也无计可施。
林风儿看出他内心的担虑,方要开口劝慰,只听得细微的脚步声急行而来。
二人忙交换了眼色,屏气凝神,在暗处观望。他们倒要看看,这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