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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节后,陛下大肆处理曾经的乱臣贼子们,有的被贬谪千里,有的被放逐边陲,而有的则是锒铛入狱,为他们曾经扶持过的主子背锅替罪。
霍乱东都,大举举兵的罪,逃不脱一个死字。
过了七夕佳节,宋青婵与刘襄她们又得开始忙活起晋江书院的事情来,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将书院的地址确定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书院已经小有规模,不用再惧怕没钱的问题了。
况且东都城不比岐安府,要是晋江书院真的开张了,来读书的怕也是金贵人家的公子姑娘们,装潢地段都不能马虎了去。
寻了整整七日之后,宋青婵她们终于是将地方确定了下来,与屋主拟定了合约,地址这件事情才尘埃落定。
三个姑娘一同回去,刚上了马车,宋青婵就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徘徊流连,她心下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得一抹素白衣摆一晃而过。
她稍稍一怔,这是有人在跟着她?
她忽然想起了七夕节时,周朔就说,好像有人在跟着他们二人一样。后来就不曾出现过了,不过此刻看来,莫不是当初跟着他们的,就是这个姑娘?
她眉梢皱了皱。
已经上了马车的刘襄唤了一声:“姐姐,怎么了?快些回家了,外面好热,想喝冰冰的牛乳。”
宋青婵收回目光,转身进了马车里,挡住火辣的太阳,得了一片阴凉。刘襄与李如云用团扇扇着风,说今日的天气着实是有些热了。
见到宋青婵进来,李如云问了句:“方才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
马车缓缓驶动,从街上穿过,风吹起车帘子,宋青婵往外一看,看到一户宅邸里正办着丧事,白绸灯笼挂了整整一座院子。
她多看了两眼。
刘襄也凑过来,瞧见府邸上面写着的一个“杜”字,心头立马就明了起来,说道:“那是刑部尚书杜家,当初也是东都有头有脸的权贵世家,就因为当初站了七皇子的队,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宋青婵不禁笑出声来:“你这才来多久啊,就把东都摸得这样清楚了?”
“好歹是要在东都过一段日子,总得把这里的情况给摸清楚才是啊。”
刘襄从到了东都后,看似每天都在吃喝玩乐,可暗地里却将东都的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
就像是杜家办丧事,她也门儿清:“杜尚书锒铛入狱,杜家老太太求助无门,一气之下就断了气,办了丧事。”刘襄叹气摇摇头,“我估摸着啊,他们家的白灯笼也不用撤了,估摸着杜尚书也难逃这一遭。”
宋青婵一阵唏嘘。
她回头看着愁云密布的杜家,那样大的宅子,仿佛能瞥见当初辉煌时的光景,权贵世家,没落竟不过是在朝夕一念之间。
陛下即位,断不可能将先帝遗孤都给杀了,但又不能将谋逆的事情轻轻放下,也就只有让杜尚书这样的人来做替罪羊了。
后面宋青婵就一直忙活着晋江书院的事情,年年岁岁也就只能让白秀她们带着了。好不容易确定下修缮的事情来,和刘襄她们一起回去时,竟见到周朔与一个白衣女子在说话。
身穿白衣,家中大抵是在办丧事。
那女子白衣勾勒出娇弱的身形,风一吹就摇摇欲坠,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得很。
刘襄看得瞪大了眼睛,扯着宋青婵的衣摆问:“姐姐?那是谁啊?”她没说完,她感觉那个女子都快要扑到周朔身上去了。
李如云看着宋青婵没说话。
那边,周朔脸色一如既往,又冷又硬,看不出任何的怜惜意味,往娇弱女子的跟前一站,高高大大,像是一座山峰,直直向人倾倒而来。
宋青婵抿了抿唇,道:“等人走了再回去。”李如云这才说话:“指挥使与那女子,必然是没有关系的。”
“嗯。”宋青婵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她慢慢回想起来,莫不是这段时日来,一直跟着她与周朔的,就是这个女子?
可为什么她会跟着两个人呢?
不,应当说,她的目标只是周朔。
没到一会儿,周朔就进了门去,将女子关在外面,等人落寞走开了,宋青婵和刘襄她们才一同回去。
刘襄撸撸袖子,哼了一声说:“姐姐,我去帮你问问姐夫那女人是怎么回事!”
宋青婵哭笑不得,急忙拦下,“阿朔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他与那个女子定然是没什么关系的。”她给李如云使了个眼神,“襄儿,你与如云先去作书院预算,我去问问阿朔。”
宋青婵这样说了,刘襄和李如云才离去。
宋青婵径直回了房中,隔壁的净房里水声潺潺,估摸着是今儿天热,周朔回来后就去沐浴了怕一身汗臭味熏着她。
她轻手轻脚进去,没成想还是没逃过周朔的耳朵。
他转过身来,线条分明的胸膛上淌着水珠,水珠滑过的地方,是深深浅浅不知岁月的疤痕。
他一动,水声就哗啦啦响起,“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宋青婵走过去拿了一张帕子,替他擦着后背,她动作轻,像是猫爪子轻轻挠一样。
“阿朔。”她轻声叫了声,“我今日回来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女子。”
“谁啊?”他没心没肺的,随口就问了。
宋青婵摇摇头,只好提醒他:“是个穿白衣的女子,跟你在家门外说了好一会儿话。”她搓动的力道一重。
周朔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猛的扭头:“青婵,你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宋青婵淡淡的神情。
“没误会。”她道,语气清淡,“只是……”随即,她眉头拧了下,“不开心。”
明知道周朔为人正直刚毅,是决计不会与别的女子有什么瓜葛纠缠。可看到女子纠缠他时,她心里不可避免的,还是不开心。
周朔反而笑起,喉咙里溢出难以控制的笑声,“青婵,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她掀起眼皮。
“这是你教我的。”他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下,笑得更加灿烂了,“你从前教我的,这是吃醋啊。”
这下子轮到宋青婵愣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心里这点小情绪,原来是吃醋了。她娇滴滴横了周朔一眼,“是吃醋了,那你不与我解释解释,她找你作甚么?”
“我哪儿认识她。”周朔回头继续洗着身子,也没想明白过来,“一来就扑上来想给我跪下,让我救救她爹,我又不认识她,干嘛让我救?”
周朔憋了口气,都没想明白,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白衣女子,哭哭啼啼求他救命。
思绪到此,周朔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她还说,要是我肯帮她救父亲出囹圄,要给我做妾。”
宋青婵脸色一变,哼了声,把帕子摔到了周朔的怀里。
“瞧你还挺高兴不是?”
“你为我吃醋怎么可能会不高兴?”高兴之余,周朔也会解释:“我当然没有答应,我心里只有你,怎容得别人插足?”
他这份心意,宋青婵再了解不过。
听得他如此说出来,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起了些。
周朔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宋青婵也不追问下去了,而是让人私底下去打听下这个姑娘的来处。
本以为须得花费上许多功夫,没曾想家中在东都买的仆人竟就知道那个女子的来历。
“那女子姓杜,名叫杜若溪,是那位杜尚书家的姑娘,后来嫁给了中书舍人唐桓,只可惜啊,天有不测风云,杜尚书走错了路,害得杜家现在不太行了。”下人说起杜若溪的时候,纷纷摇头,感慨非常。
杜若溪嫁给唐桓是下嫁,杜尚书还以为下嫁女儿,提拔唐桓,女儿就能过的好些。一开始,杜若溪和唐桓过的蜜里调油,只可惜如今陛下即位,杜尚书东窗事发,整个杜家树倒猢狲散,整个东都避这些个“谋逆之人”如蛇虫鼠蚁。
这个时候的唐桓,生怕杜若溪连累到了自己家中,就将杜若溪休弃回杜家了。
杜家的老祖宗太太也不要自己这张老脸了,四处求人帮忙,都被人拒之门外,一气之下,老太太就过世了。
杜家上下,雪上添霜。
一门的孤儿寡母,可谓凄惨。
宋青婵就疑惑了:“可为何求到咱们家来?怎么就觉得我们家能出手相助了?”
周朔是陛下如今最信任的人,说不定周朔去求两句情,还真能对杜尚书从轻几分。
可凭什么啊。
周朔初来东都,根基不稳,没必要因为杜尚书这件事情与陛下有了隔阂。
仆人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来,思量之下还是告诉了宋青婵:“夫人怕是不知道,先前东都发生过一件事情,正是与指挥使和杜若溪有关。”
宋青婵倾耳听。
仆人缓缓道来,听说了整个事情之后,宋青婵才明白过来,当初虎威军班师回朝,与周朔相看过的女子,正是杜若溪。
当时的杜若溪嫌弃周朔一介粗人,只会舞刀弄枪,粗糙骇人,又嫌他一介白身啥也不是,立马就走了。
现在周朔成了陛下最是信任的指挥使,就动了心思,寻上他来,想要求他救救杜家,还以给他做妾为条件呢。
宋青婵都给气笑了。
杜若溪……究竟把她家阿朔看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