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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焱呆呆地看着医生给老徐做抢救工作，往他的输液瓶里输入化合药品，心电图仪器发出的警报声才恢复宁静。
医生离开，嫂子进来，看着昏睡的老徐默默流泪。
江焱呆呆坐着，直到傍晚，老徐醒来。他“诶——”一声发出痛苦的哀鸣。扭头看见江焱，缓了半天说，“来呀，打牌呀。”
江焱平静的心中被丢入一块巨石，想忍着什么都不表现。
老徐却已经发现了端倪，“我，又出现反应了吧。”
江焱低头，“嗯”了一声，靠近老徐。
老徐还在宽慰他，“害怕了？没事，就是偶尔来两下子。不一会就能醒来。”他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江焱搭把手扶着。
“来吧，来打牌吧。”
江焱哪里敢？“下次吧，你好好休息。”
老徐却不答应了，“别啊，我一天天得，没一点乐子。好不容易你来——”捂着肚子倒吸气，看见江焱的目光，连忙解释，“激动，激动了。”
接连倒吸两口气，“扯着神经了。”
闭嘴换了好一会儿，继续劝解江焱，“我等好久了。不能让我一点乐子都没吧。”他说话都已经不像正常人了。吐一口气就得抽一口气。说话一个字重，一个字轻。
江焱盯着老徐不说话。
“就玩一会儿。”
这时候嫂子进门，带了一个饭盒放在桌上，“我带了一些粥来，医生说你出现排斥反应，暂时不能喝粥了。”转身交代江焱，“江焱不介意的话就喝了吧。太多了，实在喝不完。”
江焱不介意，询问嫂子，“老徐想打牌……”
嫂子温柔地看了一眼老徐，随即笑着对江焱说，“你陪陪他吧。”
江焱这才安心，摸出牌玩牌。斗地主、5、10、K等战斗性得吧，两个人没啥意思，完了一圈最后开始玩抓龟，边玩边唠嗑。
“下次，得再抓两个人，一块玩麻将。”江焱随口说着。
“那可以，你准备输多少？”老徐嘲笑江焱的麻将技术。
“怎么是我输呢？我不一定输得。”
“呵。就你？算牌不会算，出千看不懂，你会打麻将？”老徐自吹，“我打了几十年麻将，想输就输，想赢就赢。”
两人纯粹闲扯淡，想到啥说啥。
生命的最后，什么最重要，什么还想再经历一遍，似乎都不会去想。
只是简简单单地娱乐放松，也是舒服得方式。
江焱陪着老徐唠嗑，直到老徐精力不佳。上一秒还能“嗯”一声做回应，下一秒就没了反应。
连以往得鼾声也没了。
江焱走出病房，打车去街头闲逛。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光的下面藏着看不见的阴影，不经意间拉你入深渊。
这里也是Y君子的天堂。
去一家高档得酒吧喝酒，记忆很快陷入混沌。他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喝酒，坐在吧台上痛哭，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陌生的房间，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
江焱捂着头，也不想解释，找到裤子，摸出钱包给了几张百元大钞，迅速离开。
回到登记下榻的酒店，重新洗了澡，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感受着自己的堕落。
他再次去医院看老徐，陪着他念念叨叨说着从前的事，陪着他看着外面的太阳悄无声息地移动——这种落日光景以往从不在意，这次却默默留在了记忆里。
晚上，江焱坐飞机睡一觉，正好赶回去。这次他没有特意赶着上七八节课，慢慢回去，放心让魏老师代课。
周二开始工作，处理分内的事。
马上学期末，各个学科都在阻止期末考试，大家的工作忽然多起来。
江焱也在考虑出题的事。
晚上接到了关老师的电话，“江焱，我写完了！我写完了！”
江焱猛抬头，“你写完了？”
这可是个高兴事，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件喜上眉梢的事。
“对，对。哈哈，我太兴奋了。你帮我润润色，掌掌眼。我太高兴了，没办法看细节。”
“好。”江焱满口答应，询问地点，才知道关老师为了安静与省电话，直接在实验室加班加点写论文。
“我现在过来。”挂断电话，拿起羽绒服往实验园赶。
学校里的路灯不是很亮，有得地方没有路。
江焱拿着手电筒往实验楼里跑。
实验楼有十几个房间有光亮，子夜凌晨了，大家还在赶实验。
学生赶实验，老师更得赶实验。
很多时候，往往是老师冲在科研队伍最前面。
跑进实验楼旁边的园子——这是单独的实验区，主要培育、观察草本或灌木类植物。这里也有一个小宿舍，里面有上下铺可以睡觉休息。
江焱跑过去，看到关老师一个人在灯下，旁边还有一只蹲着睡觉的大狸花猫。
“怎么样？”江焱冲过去，拿起手稿，开始看。
关老师抱着猫撸猫，坐在旁边等着看。
江焱拿铅笔在旁边写标注，注意事项。因为投得是英文期刊，必须用英文。
非母语的劣势在此刻表现出来，基本上所有英语不好得人都需要请人帮忙润色。
英语不好，则认为是“规格不对”，不进入初审，直接被打回来。
江焱细心地挑找错误之处，最后着装看结果与讨论。
结果有出彩点，讨厌紧扣题目围绕着结果深入挖掘，表现此研究方向的价值与意义。
不得不说，关老师的科研语言很好，准确精炼。
科研语言不等于平时得书面语，还需要本专业雄厚的知识储备与语言技巧，一个角度能花样表示出它的意义，又不失准确性。
很多研究生迟迟不入门，不是没有想法，也不是方向不行，就是这个专业语言的问题。
老师选择选择时看学生的专业度，即使不懂这个方向，也可以通过于语言的表达看出这个人的知识储备。
江焱细细读下来，通篇感受到关老师的严密的思维与奇妙的想法，思想的碰撞令人沉溺。
很快读完，江焱点头，“非常不错，肯定能中。直接发一区吧。肯定可以得。”
这个深度与数据量、图量都可以往核心一区靠拢。
“一区时间太长了，我担心……”
关老师现在的问题就是时间。时间不够。
他只剩下明年最后一次可以申请“长江学者”。如果没有这次机会，那么以后再也没有时间去争夺一个“帽子”。
而越好的期刊，派对等待审核的时间越长。3个月到一年，都是完全有可能得。
最怕得是等了3个月，最后被拒稿，只能转投第二家期刊。这个时候即使接刊，也往往来不及了。
申请必须明年上半年就要报上去了。
机会只有一次，选择只有一个。
选择哪个期刊，是选择速度快得、次一点得，还是速度慢得，但很好得期刊，是个问题。
江焱很想让关老师选择最好的期刊，不能发NAtURE主刊，也可以发其子刊。
但是江焱忍住自己劝诫别人的心，选择尊重关老师的意愿，“你发一篇2区也够了。怎么抉择在你，看你想怎么选。”
这是关老师自己的杰作，怎么选择全权在他。
关老师思索着，很快下定决心，选择了一个期刊。这个期刊是差一点的一区。刚刚升得一区，真实影响力在一区与二区之间浮动。
选择这家期刊，既有求稳，也有搏一搏的意思。
“可以。你赶快修改出来，明天直接发出去。若是等到年后还没信，你就稳了。”
发表一区、二区期刊就是这样，如果消息非常快，肯定是拒稿消息。
如果慢，则说明稳了，可以被录用。
关老师点头，面容宽松愉悦，盯着自己的稿子再检查一遍，准备再检查几遍。
看他模样，江焱猜到他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走，去我家吧。我那里开了空调，暖气更足。”
江焱也不打算再睡，带着关老师回自己的家属房间。
冰箱里备了速冻饺子，扔一包下去滚，再拿两块霉豆腐，江焱的特色饺子就出锅了。
拿出一瓶起泡酒（鸡尾酒），打开瓶盖端过去，“来点。庆祝庆祝。”
关老师盯着酒，犹豫着。
“酸甜口，不涩，不上头。”江焱给关老师倒一杯，“这一瓶也不需要醒酒，可以直接喝。”
室内温度很高，两人脱了厚重的外套依旧感觉热，吃一口饺子喝一口红酒，抵御夜晚穿行校园的寒冷与干燥天气的饥渴。
“没有醋吗？”关老师吃不惯霉豆腐配饺子的黑暗料理，坚持蘸醋。走到厨房，找到一瓶山西陈醋，闻了闻，对胃口。
关老师喝一口酒尝了尝，“是酸甜口。挺好喝得。”转着红酒瓶子看名字，“贵吗？我给我媳妇带一瓶，她应该也会喜欢。”
“不贵。算下来50元钱。回头我送你两瓶，当作庆贺。”江焱说着。
“没想到红酒还有不苦不涩得啊，喝起来像饮料，没喝过的味道。”
江焱想了想，“一般我们习惯买全甘或半甘的葡萄酒，再贵也是苦涩得，喝不惯。这个算是鸡尾酒的范畴，就是很多种基酒配合水果、香料酿造，种类比普通酒更多，算是果酒了。”
“如果酒都是这种好滋味，谁还不乐意喝酒啊？”关老师笑道。
大家对酒的感觉都是难看。
白酒辣口又上头，喝一口都难受。不会喝得一杯就倒。
红酒苦涩，不对国人胃口。
啤酒胀肚，多数也有小麦的苦涩。
喜欢喝酒得，就是喜欢酒的上头，酒的“苦涩”。
不喜欢的，恰恰就是不喜欢酒上头加“苦涩”——鸡尾酒恰好能弥补。
鸡尾酒追求口感的丰富度，能任意创造自己喜欢的味道。
即使是同一个名字（鸡尾酒名字），也有上百种做法。剂量的多少与打酒的方式都会影响一杯鸡尾酒的口感。
“我不喜欢酒，但不介意这种滋味好的酒。”江焱很快吃完饺子，喝完酒后，帮着关老师继续审核。
他拿出电脑，帮忙敲打字，确认格式。
两人一个审稿，一个敲字，合作到5点。早上没有课，两人直接挤在一张床上对付着睡一觉。下午两点赶去上课，感觉神清气爽。
关老师这边论文解决，下一个问题也该差不多了。
那边的工作也要开始下网了。
“你现在没事，可以去那边“吹牛”、装逼了。”江焱说道。
关老师点头，伸直懒腰，“等等论文再说吧。”
“等不了那么久。不可能等你论文回来再说，肯定是要你现在整。”
关老师想想，“那就等处理完期末考试再说吧。”
马上放寒假，老师必须提前将试题整出来，然后交给教务处，让他们安排着考试时间、监考老师，这些基本都是赶着做得。
考试完后，基本就是熬夜改试卷，登记学生成绩，再把试卷与成绩交给教务处，让他们做登记与保管（试卷会被保留，以防查询或者出现意外）。
江焱最后一节课化了重点，让学生重点复习。晚上又熬夜出题（一般要出两套题，一套是备用卷），次日赶着送给教务处。
周三下午匆匆开会，晚上又要出第二个科目。
江焱这个学期有3个科目，要出6份题，改1一个班6份卷子，实在绷不住。
周四又是监考、出题，被校长叫去讨论学院的事。晚上又是熬夜出题，加改卷子。
周五上午学生考试，下午江焱拿着一个班的试卷带着去机场，坐飞机赶去看老徐。飞机上，江焱看着学生得试卷，拿红笔飞快改对错。
而后估计着分数。
如果差几分及格，江焱就需要琢磨着在某些题目上酌情加几分，让他及格。
在飞机上疯狂改卷，改了4个小时，最后将卷子放到包里，闭眼休息。
整整一周，他忙得像个陀螺，根本没得歇息。
周六中午下飞机赶往医院。
“嗨！江焱！”老徐洪亮的声音响起。
江焱开门的动作顿了顿，对比上周，这次似乎更好了——但他不确定，万一又出现什么意外呢。
“你……”
老徐下床，抱着江焱拍拍肩膀，“我好多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修养了！”
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