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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达落脚点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于寒依下了马车便看到眼前这个燃着点点烛火的院落。院子不算大,像是农户的住所,外围用约四尺高的竹篱笆围了一圈,进了院门正对面就是大厅,左右两侧各有三间厢房,都已点上了烛火,靠近大厅的两间厢房门前各挂着一个灯笼,淡淡的黄光,使整个院落明亮了不少。这样方正的格局,倒是真的和眼前人很像呢。于寒依在心里默默腹诽着。
“刘伯,刘伯,”毫无疑问还是最先说话的那个书生向着屋内喊人。
“来了来了,公子您们可终于来了,您们都不知道......”被唤做刘伯的人边说边提着灯笼从屋里往外走,看到随行来的于寒衣和小芙二人,立马收住了话头,拍了拍脑门,结结巴巴地继续开口,“这这这,有客人呀?”
“是呀,刘伯,这两位姑娘今晚需借住此处,你赶紧收拾间厢房出来。”书生说着,急忙就揽住刘伯的肩头,往大厅走去,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着他的同伴说道:
“李兄,我与刘伯去备些吃食,辛苦你代为招呼二位姑娘了。”
于寒依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让这位“李兄”代为招待,还真是够为难他的。这一路上几乎没见他说过几句话,看着就像是惜字如金的人。
“这西侧的三间厢房皆是空的,姑娘可任选一间,男女有别,我不便带姑娘前往,还请姑娘自便。”被唤作“李兄”的那位书生说完,随即做了个“请”的姿势。
于寒依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此人突然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她礼节性地行了个礼,说了句“多谢”后,便和小芙走向了左侧的那一排厢房。随着心中的疑团一点点解开,她心中也少了几分最初的悸动,与之前相较,愈发地冷静了起来。
于寒依选了靠近大厅的那间厢房,门刚关上,小芙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于寒依,按住她的肩头让其坐到卧榻上。
“小姐,自从知道这两人是练家子后,我是紧张得要死,就怕他们有什么歹意,可是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呢!?”
于寒依看着小芙着急的模样,心中一暖,笑着打趣道,“你呀,急什么呢。”
“哎呀,小姐你快告诉我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呀?”小芙跪坐在卧榻前,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
于寒依见状,抿唇忍住了笑意,收起了调侃打趣地心思,她看了眼小芙,开口,“你有没发觉这个院子像是提前准备好的,等着人来的?”
她话音未落,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抬手轻推开了窗子,“你来看看这个院子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嗯?院子?这个院子有什么问题?”小芙往窗外环顾了一圈,仍是一脸不解。
“我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这里是近郊,并非在城内,普通农户应是早已熄灯歇息了。可是我们到这里时,院子里的每间屋子的烛火都亮着,大厅旁的厢房前还挂着两个大灯笼,这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百姓所居住的。还有,”
于寒依顿了顿,扫视了屋内一圈,“你看这屋子的陈设物件,虽然并不名贵,可摆设甚有章法,对于仅能解决温饱问题的农户来说,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呢。”
她走近床榻,摸着榻上的被褥,“你再看这被褥,尽管材质普通,可都是新的。明显是刚刚备下的。我们进厢房前,那位鲜少说话的书生让我们随意挑一间厢房,这就说明这里每间屋子都已经换上了新的被褥。你说,要不是早就预想到,谁会把每个厢房都及时换上新的被褥呢?”
于寒依仔细地巡视了一圈这间屋子,复而看向小芙继续说道:“所以说,这个院子显然是特意备下,等着我们来的。”
“对哦,”小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顿时觉得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么一想,确实不太寻常。不过,小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呀?”
“你可还记得之前那个车夫?我们一直没明白为何那样的内家高手要假扮车夫靠近我们。被我们发现端倪后,便把我们丢在昨天经过的长亭附近后,就悄然离开了,本来我一直想不通,直到他们中一位书生提议与我们同行,我才彻底明了了。你说,他们在这附近明明有可落脚的地方,为何要跟我们在长亭里待那么久呢?”
于寒依顿了顿,坐在了榻上,继续分析道,“有落脚的地方却不着急白天赶路,非要等到日落西山才想着要动身,这个可一点都不像是徒步赶路的人。倒像是提前预想到自己可以坐马车前往。你说,如果不是他们自己设的局,怎么会算得如此精准呢?”
小芙用手撑着下颌,认真地听着于寒依的推论,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嗯,的确如此,不过小姐,我还有一点不明,你说那两位练过武,这个我信,毕竟看着二人的脚步和气息,确实不像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可是就算如此,这跟那个车夫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车夫非得绕一大圈,把我们送到昨天经过的亭子附近,不就是想让他的主人与我们相遇么?这显然是提前设好的局,不然怎会如此凑巧。而且,更奇怪的是,今日的雨也没有大到寸步难行,可周边的散户却都不愿收银子送我们进城。也就是从这开始,我便有些怀疑那两人了。我将这几件事拼凑在一起,也就不难想到,这是提前设好的局了。”
“这么想来,确实有些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他们胆小,不敢走冒雨前行呢,没想到竟是如此!”
小芙换了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轻敲桌面,“小姐,他们是什么人呀?为何跟我们兜这么大个圈子,带我们来这里呢?”
“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意图,我现在还不敢断定。不过,”于寒依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来敲门声,“二位姑娘,是我,刘伯。”小芙看了眼于寒依,看到她稍稍颔首,便打开了门
“这么晚了,刘伯可有事?”
“我看两位姑娘也是赶了一天的路了,想来还没用饭吧。我准备了一些吃食,特意给你们二位送来。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堂前所剩的食物不多,还望二位莫要嫌弃。”刘伯说完便把吃食递给了小芙。
小芙伸手接过,她特意放慢了动作,留意着眼前这个人,“如此,便多谢刘伯了。”
小芙看着刘伯走远后,将门关好,把吃食放在了桌上。此时,于寒依已经从榻上起身,往桌子的方向走来。
她走近看了眼,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汤是鱼汤,看着鱼质鲜嫩,显然是当天刚刚捕捞的。如此鲜美可口的饭食,顿时让人食欲大开。
小芙用银针验了验,银针在烛光下的映照下,仍旧闪着银光,昭示着饭菜无毒。
于寒依并不惊讶,她心里明白,有人费心为她设了这么个破绽百出的局,自然是不会想要她的命了,不然以先前遇到的那个车夫的武功,足以对付她和小芙二人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行了一天的路,想来是真的饿了,二人顾不上说话,直接围坐桌前开始享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盘里的菜便只剩下一半了。
“对了小姐,差点忘了告诉你我的一个重大发现呢!”小芙神色有些得意,“刚才我特意留意了下那个刘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他其实并不是个年迈的老者。”于寒依毫不意外地继续享用美食。
“啊,小姐你早就发现他是一个年轻男子啦!?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以为我先发现的呢?”小芙有些受挫,恹恹地趴在桌子上,连吃饭都没了心思。
“我只看出他并非老者。不过,我并未猜出他是个年轻男子,我以为他起码也是而立之年了。看来还是我的小芙观察细致,很有进步。”于寒依忍住了笑,为了不打击小芙的自信心,随口夸了她几句。
“真的?我就说嘛,能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我肯定也是聪明的嘛。”小芙刹时挺直了身板,神色颇为自豪。“话说回来,小姐是何时发现那位‘刘伯’不妥的?”
“从一直同我们说话的那位书生揽住了刘伯的肩头开始。”于寒依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男子之间交好虽不似闺阁女子那样讲究繁文缛节,可是揽着肩头并排行走可是同侪之间才会出现的。对待年迈的老者可是极少出现这样的情形,就算有,也不可能出现在文士之间。”
“哦,我懂了!”小芙激动地转了个身,“文士一般比我们这些江湖人士重礼节,对老者更是。因此,就算是莫逆之交,他们也不可能会随意地揽着老者的肩并行。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就是如此,孺子可教也。想来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招待’我们,这里定然也是安全的,看来今晚能够安眠了。”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小姐你都不知道,这十来天我是一刻都不敢睡死过去,生怕发生点啥。”小芙打了个哈欠,一脸高兴地继续说道,“还有呀,小姐,以后有什么一定要提前知会我一声,不然我这小心脏可真的受不了的。还有……”。
“我知道我们家小芙这一路上最最辛苦了,可是你家小姐我真的很困了,所以我们赶紧休息了好不好。”于寒依笑着打断了小芙接下来的话,小芙啥都好,就是一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她要是再不打断,想来今晚一整晚都得听着唠叨入眠了。
“好的小姐。”小芙讪讪地笑着应道。
她检查了一圈,将屋内的所有门窗关好后,便将屋内的烛火熄灭了。许是真的累了,没一会二人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