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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擦黑,窗外风声鹤唳。
了戒、了凡与莫青云三人坐在宾客中靠近秦若元的上位。
袁木唯、秦中则,苍何派大弟子赵裴玉坐在靠近金丛的右侧。
黑水河涂山族的两位蒙面长老带着十余位门人弟子,与西域百里狂刀李天昊,山西刀圣慕容春秋及夫人屠二娘坐在靠近金彪的左侧。
其余的人各自集中坐在堂下,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凄惨的鹰唳,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
堂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日,几百根蜡烛烤得人不禁滴下汗来。
秦若元高坐台上,闭着眼睛,不言不动,脸色依然惨白得可怕。
大堂下的人也都一动不动地坐着,他们在等待着秦若元的指令。
这件事已经被验证了千百回——秦若元是永远也不会错的。即使他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再荒唐,再不可能,他也总是对的。
人们要做的就是信任他——无条件地信任他可以解决任何危机。
莫青云黑着脸坐在一边,只有一言不发。
秦若元开口道:“除了飞天稻蝗,其他的人都在这里了?”
楚怀生、乐大、和欧阳明整齐地跪在地上,依次禀告道:
“回秦二公子,白虎堂西侧已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白虎堂东侧已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白虎堂中部也已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金彪垂头丧气地站在秦若元身边,刚要开口说什么,被金丛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慢吞吞地退了回去。
秦若元道:“二位公子,有什么问题么?”
金丛强笑着道:“有秦二公子坐镇,怎么会有问题。”
秦若元微笑着,淡淡地看着他。
金丛的笑已经比哭还要难看,但他只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秦若元并不打算为难他,又道:“飞天稻蝗还没有消息么?”
金丛道:“飞天稻蝗一向是大哥的客人,除了大哥,咱们这里没人能知道他的行踪。”
金彪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飞天稻蝗虽是我请来的客人,但他一向捉摸不定,行踪成谜,属下已派人出去寻找了。”
他跪在地上道:“请秦二公子放心,三年前家父被害的时候,飞天稻蝗正与我在一起,慕容前辈也能作证。更何况他轻功虽好,武功却很一般。我以性命保证,他绝不会是连杀三派掌门的白袍怪人!”
秦若元还是微微笑道:“金大公子不必紧张,我只是问问罢了。”
金彪面如金纸,他缓缓站起身来,又颓然在窗边坐下。
郭珩一动不动地坐在秦蓉身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焦虑地四下张望。
忽然间,她嚯地站了起来,手中已握着那把梨花木剑。
秦蓉问道:“你去哪里?”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云中玥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悲伤,还有惋惜。
这样一个美人,原本是永远也不该流泪的。
秦若元却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他们三人面前。
郭珩仿佛没看见他走过来。
秦若元拦下她道:“郭姑娘且慢。”
他在秦蓉对面坐下,云中玥愤怒地瞪着他,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秦若元温声道:“秦姑娘若觉得闷,不如和郭姑娘一起出去走走。”
云中玥霍然起身道:“我当然愿意陪秦姑娘出去走走,可那个刺客武功如此高强,她们现在贸然离开这间屋子,岂不是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秦若元笑了笑:“有云小公子这位护花使者在,自然会保护两位姑娘的安全。”
云中玥的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才道:“我的武功不如她们。”
秦若元微笑道:“无妨,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可靠的男人。”
云中玥的脸又红了起来,目光中既骄傲,又惊讶,他道:“秦二公子,你真这么想?”
秦若元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无论是谁,能被这样一个人肯定,都是一种极大的荣誉。
云中玥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骄傲和豪气来,人也变得自信了。
他挺起胸膛保证道:“就算我自己死了,也一定会保护她们的安危!”
这下连秦蓉也笑了,她道:“我绝对相信小玥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只不过我们若再不走的话,恐怕阿珩又要没影儿了。”
云中玥转过身,这才发现秦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漆黑的走廊里,只有欧阳明手中提着的一盏灯。
秦蓉道:“欧阳门主,劳烦你送我们出来。”
欧阳明道:“秦姑娘说哪里话,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
秦蓉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她道:“两位金公子似乎遇到了些麻烦,是否需要帮忙呢?”
欧阳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别过脸道:“这次白虎堂遭遇刺客,让这么多重要客人受伤,大大丢了白虎堂的颜面,两位公子自然不好受。”
秦蓉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道:“贼人武功实在高强,又敌明我暗,两位公子也不必太自责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走廊上巨大的壁画道:“这里的壁画和上次通往密室的壁画用的同一种颜料吗?闻起来似乎不太一样。”
欧阳明笑道:“这里是白虎堂鹰虎厅,是白虎堂的主殿。这里的画作皆为特殊颜料所画,可保画作无论在如何恶劣的环境下百年不变,颜色如新。这等名贵的颜料除了西夏皇宫,只有咱们白虎堂才勉强有些存货。现在只有历代堂主的婚丧大事才会在棺木用上一点以表尊贵,寻常地方是万万见不到的。”
西夏尚佛,这些壁画篇幅巨大,非得站得远些才能看出全貌。佛陀头戴金冠,身着红绸,赤脚坐在云山之巅的一块岩石上,一只手微微前伸;观音大士面朝佛陀,双手合十立于石下,仿佛正听得入神。
秦蓉认出这是白虎堂供奉的佛教三圣图之一,《水月观音图》;其余两幅分别是《锻钢图》及《魔鬼现世图》。
那金冠红绸皆掺了金粉朱砂,是以壁画虽日久有所磨损,但颜色依然鲜艳,人物栩栩如生,可见颜料制作考究,造价不菲。
秦蓉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凝重,“可我说的不是颜料的味道,是香气,一种像花一样的香气。”
云中玥用力地嗅了几下,转头看向秦蓉,“确实有股香味,像是…”他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连话也说不下去。
他盯着欧阳明,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你…你下毒了?!”
欧阳明脸色惨白,连忙分辨道:“怎么可能!”
云中玥怒道:“此处只有你我三人,你还想抵赖!”
欧阳明眼见有口说不清,急道:“你不要冤枉人!不信你搜,我身上绝没有任何毒物!”
秦蓉一把握住云中玥的手腕道:“先别说这么多了,让我看看!”她的手指抚上云中玥的脉搏,却见他脉搏如常,并无中毒迹象。可他唇色发青,脸上虚汗直冒,又是无论如何也假装不出来的。
秦蓉道:“小玥,你缓缓运功试试,千万不要着急。”
云中玥点点头,刚要运功,突然睁开眼道:“你小心点,别中了他的暗算!”
欧阳明气得两眼冒火,怒喝道:“还要我说几遍,真的不是我!”
秦蓉道:“我相信欧阳门主没有恶意,小玥,你快运功试试。”
云中玥这才静下心来盘膝而坐,气沉丹田,却觉丹田中真气汩汩流淌并无一丝不妥,那种眩晕胸闷的感觉也是一瞬而逝。
他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尴尬,抬眼像秦蓉求助,但见她关切地瞧着自己,心不自觉砰砰直跳,忽然间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秦蓉见云中玥脸色不好,连忙对欧阳明道:“我看云小公子也许是旅途过于劳累,水土不服,不如我先送他出去休息片刻,迟些再来与大伙相聚。请欧阳门主转告二位金公子。”
欧阳明没办法,只好道:“秦姑娘放心,二位公子定会理解。我也会转告云二庄主,叫他不必挂心。”
秦蓉点点头,扶起云中玥,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背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姑娘稍等!”
秦蓉回过头来,见一个高瘦的老和尚身披金光袈裟,长眉入鬓。
他身边跟着个矮小和尚,正是前几日云中玥在金丛房中见过的了凡和尚。
秦蓉连忙道:“见过了戒大师,了凡大师。”
了戒扶住云中玥道:“阿弥陀佛,姑娘不必多礼,这位小公子身体不适,你如果信任老衲,不如让老衲看看到底有何不妥。”
秦蓉喜道:“大师说哪里话,您肯帮忙实在是太好了!”
了戒细细查看了云中玥面色脖颈,又查看了他的脉搏,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秦蓉道:“大师觉得有何不妥?”
了戒道:“贫僧惭愧,竟看不出这位小公子是何病症,看他脸色确实像是中了毒,但摸他脉搏却并无中毒之相,真是怪哉!也许是西北气候与中原大不相同,云小公子年纪尚小,这才感到不适。”
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白的瓷瓶,从里面到处一粒小药丸,托在掌心对云中玥道:“这是我少林寺的清露养心丸,你先服下。”
云中玥询问地看向秦蓉,听她道:“少林寺的清露养心丸是难得的疗伤圣补气圣药,千金难求,还不快谢过大师。”
云中玥将药丸服下,果然没再感到不适。他站起身来,连忙对了戒俯首作揖,千恩万谢地拜了几拜。
秦蓉皱着眉道:“大师刚才可察觉这走廊里有股异香?”
了戒笑道:“秦姑娘请随我来。”
秦蓉跟着了戒向前走了两三百米,见一个转弯后,快到大堂的走廊正中立着三块黝黑的墨玉屏风,上面用烫金的西夏文篆刻着《金光明经》,《仁王护国经》与《法华经》。三块碑文前各摆着三只饭桌大小的香炉,上面各插着三根手指粗细的檀香,正袅袅地冒着一缕青烟。
了戒道:“这种西夏特质的檀香中原少见,老衲也只在主持师兄那儿见过少许,里面混了些当地的香料,这香味可使人静心凝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秦蓉又仔细地嗅了嗅,发现除了檀香味和壁画淡淡的油漆味,那抹香气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她只得叹了口气道:“我扶云小公子出去走走,透透气也许会好些。”
了戒道:“你们这样贸然出去,不怕有危险?”
秦蓉道:“大师放心,既然飞天稻蝗不可能是刺客,其他人又都集中在大厅之中,外面反而是更安全的。在下有件事要替秦二公子去办,就先行告退了。”
了戒笑道:“既是秦二公子的吩咐,老僧就不打扰二位了。刚才看到个黑衣服的姑娘急匆匆地走了,她是你们朋友?”
秦蓉苦笑着道:“她自然是我的朋友。”
了戒笑道:“想不到聪慧如神女,也会有烦恼的时候。”
秦蓉叹了口气道:“也许大师可以为我指点迷津。”
了戒呵呵笑了起来,“神女不必烦恼,老衲相信,以你的聪慧,你心中所求之事必会达成。”
秦蓉向门外望了望,苦笑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