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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下起丝丝细雨,一道闪电划过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原本干巴巴的小道被大雨淋得泥泞不堪。拉着马车行走的马儿每走三五步就脚滑一次,要不就是车轮陷进泥潭里。好不容易看见不远处有一座破庙,曾老汉使劲儿挥鞭打马,让马儿出力把马车从泥潭里拉出来,向破庙里走去。
来到这座破庙前,但见眼前这座破庙是破了一点,但至少可以避雨。曾老汉担心坐在马车里的那四位官人被雨淋,直接让马儿把马车拉进破庙里。
进入破庙,马儿喘着气,嘴里不断发出嘶鸣声。曾老汉睁眼扫视四周,但庙里显得有点灰暗,眼睛似乎被灰暗的天色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庙里的东西,只见断裂的横梁滴答着雨滴,继而肌肤泛起了疙瘩。出于警觉,他考虑要不要让马儿调头离去,这地方阴气太重。
正思索着,天边忽然划过一道白色的闪电。曾老汉借着闪电一闪投来的光芒,清晰的看见庙里的地板上撒满了骨头。他受不住惊吓,大喊一声哇。千里耳、万丈高、钻火底、铁包脖皆被曾老汉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惊醒了。他们以为曾老汉遭遇了不测,陆续跳下马车查看是非。这时他们才发现曾老汉被撒落一地的骨头吓到了,地上的骨头全都是耕牛的骨头。
而曾老汉确认散落一地的骨头全都是耕牛的骨头后,心安了许多,他以为这是人的骨头,不料是牛的骨头,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寒冷的冬天遇上狂风暴雨显得异常寒冷,为了给大家暖暖身子,千里耳吩咐万丈高与铁包脖就地捡柴,钻火底负责施法生火,然后一起围着篝火取暖。
也许是人老不耐寒,曾老汉紧挨篝火盘腿坐着,他把长满皱纹的双手伸到篝火前不停地搓着双手取暖,问千里耳说:“官人,一开始你怎知地上的骨头是耕牛的骨头,我还以为是人的骨头呢?”
“牛骨头发散一股刺鼻的腥味,我们哥四个天生不食牛肉,对牛肉极其敏感,甚至有一种抗拒的情绪。”未等千里耳回答,万丈高抢着回答说。
“耕牛是国家的生命力,谁人这么大胆,竟敢偷偷宰这么多耕牛。”曾老汉转头看了撒落一地的牛骨头,觉得不可思议。平时他想借一头牛犁田都借不到,人家却可以任意屠杀,如果家里有耕牛,何至于吃了这顿,没了下一顿。
“也许是饥饿导致的,夕阳公主厚葬国王安陵前者的当晚,儋耳国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天灾,地崩山摇,良田被淹,房屋坍塌,伤者无数,饿死者无数,千里无人烟,万里无鸡鸣。”千里耳安慰曾老汉说。
“哦,有道理,”曾老汉点点头,他挪了挪身子,接着说:“天灾过后,很多村庄的耕牛陆续被偷,特别是庙陀岭那一带的村庄,被偷的耕牛最多,原来是偷来这里屠杀,难怪怎么找也找不着。”
“老伯伯,你不要太过悲伤,在饥饿面前,凡夫俗子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毕竟活命最重要,这不仅是道理,更是人性的诠释。”万丈高插嘴解释说。
篝火烧得越来越旺,把寺庙照得甚是明亮,身处庙里的人借着火光可以看清庙里的每个角落。曾老汉好奇的转头再次扫视撒满在地上的耕牛的骨头,继而扫视庙里的角落。顿时,他发现庙里摆着一张布满灰尘与蜘蛛网的神台,有一尊身躯不全的佛像倒在神台上,神台上方的横梁经年未修,已出现明显的裂痕,雨滴透过横梁的裂痕滴答在那尊佛像的身上。
曾老汉心生怜悯,随手从篝火上捡起一把火把走到神台前,放下火把,双手扶起倒在神台上的那尊佛像的身躯,然后脱下刚刚烘干的衣服将佛身擦干净,接着将它移到雨水淋不到的地方让它坐稳。
忙完这些,曾老汉准备转身回来烤火之时,感觉右脚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所幸他紧紧地抓住了神台的边角。待站稳之后,他举起火把一看,原来是自己踩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香炉。照顾了佛身,那肯定也要照顾佛吃饭的碗。他想都没多想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香炉,擦干净粘在香炉上的泥巴,将其放到那尊佛的面前。
挪动了佛身,捡起了香炉,不在佛前烧三炷香点就离开,多少有点不吉利。想到这些,曾老汉举着火把四处寻找香点,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的一盒未开封的香点。他捡起来就立刻拆开香盒,发现香盒里装着许多完好无损的香点。他从里面拔出三支香点,借着火把燃烧的旺火把将香点点燃直接插到香炉上,接着三鞠躬朝拜眼前那尊佛,嘴里不停地叨念着:“神灵在上,求求神灵保佑我一家子平安。”
此时,依然坐在篝火前的千里耳、万丈高、铁包脖、钻火底静静地看着曾老汉的一举一动,但他们什么也没说,说错话会打扰到曾老汉的善良之举。这一刻,他们也改变了对曾老汉的认知,原来曾老汉求的是他一家子平安,而不是荣华富贵。
“我一副老骨头,能给神灵做的就是这些了。”曾老汉回到篝火前坐下,叹气说道。言语间无不透露着他不甘心自己已经老去,想干什么都干不,多少有点不服气。不过他依旧不知道与他一起坐在篝火前烤火取暖的这四名天生奇貌的男子来自天庭。
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万丈高回应曾老汉说:“是人,都有老去的一天,谁人都抗拒不了四季更替的自然规律。”
忽然,屋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雷声过后,哗啦啦的暴雨突然停下了。曾老汉早就想回家去看看儿媳妇的病情是否好转,碍于被暴雨挡住了去路。现在屋外停雨了,就提议说要回去。
千里耳看着曾老汉那副心急如焚的神情,点头答应,示意三弟钻火底把燃烧的篝火给熄灭,以防引起火烧天。
曾老汉起身牵引马车走出寺庙,万丈高、千里耳、铁包脖紧随其后。因为钻火底要灭火,所以留到最后,只见他往燃烧的篝火吐了一口痰,篝火瞬间熄灭了,仿佛被喷了一盆清水一般。而后钻火底快步走出寺庙,他自认为虽然帮了曾老汉的忙,但是也不能让曾老汉等太久,他的儿子、儿媳、孙子正等着他回去呢。
然而,当他们都坐上马车离开寺庙,寺庙瞬间轰然倒塌了。如果他们晚一刻钟出寺庙,必然全部都被埋葬在寺庙里。
看着坍塌的寺庙,曾老汉愣住了,好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所幸自己脱衣帮那尊佛擦干净佛身上的灰尘与雨滴,为佛烧香,所以佛保佑他们平安,不然寺庙不会在他们都离开之后才坍塌的。
曾老汉赶着马车还没走多远,暴雨再次降临。这场大雨比前面那场大雨下得还要大,还要猛,使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拉着马车的马儿被暴雨吓得止步不前,一动不动的站着。此刻,曾老汉更加坚信自己刚刚做了件好事儿,帮那尊佛擦身子,擦香炉,烧香。那尊佛保佑了他们的平安,故意停雨一会是为了让他们离开寺庙后,寺庙才坍塌。
地上积满了雨水,淹过了马儿的膝盖,曾老汉使劲儿挥鞭打马使马儿用力拉着马车缓缓前行,直至月明星稀才回到家。小孙子看见爷爷曾老汉归来,光着小屁股向曾老汉跑来,曾老汉抱起孙子那一刻,那一身疲惫之感瞬间被小孙子开心的笑容给融化了。坐在屋子里的曾万贯听见儿子嘟着小奶嘴喊爷爷回来了,起身走出屋外,看见那四名天生奇貌的男子站在父亲的面前,喜笑颜开,急忙请他们进屋入座。
千里耳问道:“你媳妇的病情好转了么?”
“多谢官人救治,草民娘子的病情已康复,请官人受草民一拜。”曾万贯说完就跪在千里耳面前。
千里耳慌忙扶起跪在地上的曾万贯,安慰说:“使不得,你娘子病情好转就比什么都好,你好好待她,幸福下去。”
彼此寒酸几句,一同进屋入座。
曾老汉端来四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一碗递给铁包脖,一碗递给钻火底、一碗递给万丈高、最后一碗递给千里耳,接着端来一碟野菜放到餐桌上,客气地说道:“官人,请你们吃饭。”其实,这碟野菜纯粹是用清水煮熟的,家里穷,买不起油盐。
看着眼前这碟冒着热气的青菜,万丈高想动筷子吃饭之时,千里耳透过曾老汉小孙子的眼神,貌似察觉到了什么,急忙用脚踩着万丈高的脚,示意他不要着急吃饭。原来曾老汉的小孙子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万丈高面前的那碗米饭看。曾老汉似乎也发现小孙子想吃米饭的眼神,但他没有办法,一时半会满足不了小孙子,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米煮饭,只好假装看不见。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啊!”铁包脖热情的说。
“我们也吃,我们喝地瓜汤,我们家没有耕牛,无法犁田插秧,常年喝地瓜汤,我们喝习惯了。”曾老汉往餐桌上端来几碗地瓜汤。
千里耳不答话,而是看曾老汉小孙子的眼神,顿感这碗饭绝对不能吃,来别人家做客,哪能吃人家仅有的一点米饭,让人家一家子喝地瓜汤。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我常年住在黑石城,没有机会喝过农家的地瓜汤,我也喝地瓜汤。”说着就把那碗米饭递到曾老汉的孙子面前,小屁孩二话不说,接过米饭就开始吃起来,曾老汉本想阻拦,却已然来不及,小孙子已经开吃了。
万丈高见状,也跟着说:“我也吃地瓜汤,这碗米饭留给你家儿媳妇吃。”
“官人,不可不可。”曾万贯挥手阻止说。
这时万丈高找了个借口说:“你家娘子吃下这碗米饭,才能彻底清除她体内的病情。”
曾万贯一听,不再与万丈高推脱,他接过万丈高递给他的米饭就直接拿去给他娘子符氏吃。钻火底见状,也跟着来事儿,他对曾老汉说:“我也喝地瓜汤,这碗米饭留给老伯伯吃。”
“官人,不可不可,我一副老骨头了,吃好吃坏都一样。”曾老汉推脱说。
“如果你是老骨头,你就更应该吃米饭,这样才能长寿,我一个年轻人,吃米饭有的是时候。”说着,就端起其中一碗地瓜汤喝了起来。至此,曾老汉只好作罢,端起那碗米饭,招呼客人一起吃了起来。
席间,曾万贯对这四名恩人说:“我娘子天生大小脚,走路不便,下不了田,官人,你看我娘子那只小脚可以医治好么?”曾万贯说话的语气满满是哀求。
“壮汉,你媳妇的那只小脚世间无药可治,那是天生的,也就是苍天给的,苍天给了你娘子一副花容月貌,艳压方圆百里,但苍天也给了你娘子一只小脚,导致你媳妇走路不便,这叫残缺。”说到这时,千里耳放下手中的那碗地瓜汤,继续说:“人间太过美貌的女子身体往往有缺陷,如果你家娘子不残疾,也轮不到你娶她为妻,方圆百里的大地主少说有几百号,而你家境贫寒,常年喝地瓜汤,她如何肯下决心跟你吃这般苦。天生你熊腰虎背,力大如牛,为的就是让你有能力养活她,你与你家娘子的姻缘是天定的,就好比丑女嫁俊男,俊男娶丑女一样,才子配佳人是玩弄笔墨的文人墨客太过寂寞幻想出来的,生而为人不必学那些只会骚首弄计摇唇鼓舌的虚伪文人幻想那些不实际的东西。”
曾万贯听了千里耳的话,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夜,千里耳与他三个弟弟睡偏房,打算天一亮,另谋他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