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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是熟悉的木质天花板。
是家。
“你醒啦!”是小男孩的声音,是自己的声音。
“村子里有人听见外面有喊杀声,就出来看,结果发现大哥哥和一群不死者在战斗。
他们在你晕倒后才敢过去,当时你流了好多血。
村子里的人见到你来过我家,就把你抬过来了,这里是我的房间。
大哥哥,你睡了好久,大概睡了两天。”
艾尔看着眼前的男孩,听着年少的自己的话语,逐渐确认了现状:村子被拯救了,但还是有几位守夜人惨遭不幸。
有些失望,这是艾尔此刻的心情。
那天晚上,当看清挡下自己剑的是村子里的守夜人的时候,他只有愤怒和不甘。他也明白,想要村子里的一个人都不死,实在是一种奢望。
“我还是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像故事里的英雄那样救下所有人啊。”艾尔有点失落地说道。
“才没有!我听那些叔叔们说,当时那里的不死者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大哥哥一直和他们战斗,没有一点畏惧!
叔叔们都说大哥哥冲杀不死者、斩杀邪恶大法师的样子,和歌里的英雄一模一样!”
对啊,我是喜欢英雄和诗歌的,一个人冲过无数不死者、击杀背后的主使者,这大概会是我喜欢的故事。
但愿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只是喜欢这个故事,永远不要知道这个故事为何会发生。
如此想着,艾尔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他连忙抓着眼前男孩的肩膀,急急忙忙地说:“你一定要多多锻炼身体,闲的时候学些剑术。
要多跟你母亲和父亲聊天,多体谅他们;
要多关心你的妹妹,别让什么坏小子近她的边!
你要保护你的家人,一定要保护你的家人!”
艾尔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劲也越来越大,抓得男孩一阵咧嘴。男孩为了让艾尔快快放手,拼命点头,表示会这么做的。
看见男孩脸上吃痛的表情,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尴尬地松开手,讪讪地笑了笑。这感觉很奇怪,和小时候的自己对话,也许换任一个人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面对命运已经改变的另一个自己,艾尔想把自己曾经没去做的事通通告诉他,让他可以永远不要变成自己现在这样。
“抱歉,我好像想起一点自己的事情,所以……”
“没事的,大哥哥。妈妈也说了,你一定是个有复杂过去的人。但现在,村子里面的人都把你当成英雄呢!
我要去和妈妈说一声你醒啦!她让我在你醒的时候快告诉她。”
如此说着,男孩哒哒地跑了出去。
自己以前是这么贴心的吗?艾尔看着那个身影,有点开心,也感觉有点酸酸的,感觉自己要是能像那样一直快乐下去就好了。
下了床,艾尔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麻布衣服,自己那套装备已被冲洗干净,在床头摆放整齐。
“魔法装备就是好啊,血不会渗透衣服,不然就难办了。
不过衣服上的口子怎么不见了?是妈妈帮我缝好了吗?还好是用精金和秘银在衣服上绣的纹路,否则就麻烦了……哎,想什么呢别的东西也没法绣成魔法纹路啊……
艾尔一边摇头嘲笑自己犯糊涂,一边感谢妈妈为自己缝好衣服。随手在兜里掏了掏,发现自己的猎骑牌子不见了,赶紧四下寻找。
“您是在找这个牌子吗?”
温柔的女性声音,是妈妈。
艾尔扭身过去,看见母亲正拿着一个金属物品。
“我们发现您的时候,这个牌子被砍得破破烂烂。
我想拜托村里的铁匠来修理这个牌子,可是实在是损坏得厉害,实在是修不好。”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把牌子递给了艾尔。
还好被砍坏了,如果被发现我的身份就实在太糟糕了……不过我之前说我失忆,不会露馅吧?
“您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谎称失忆吧?”母亲看出了艾尔脸上闪过的一丝尴尬,很贴心地给这个与自己丈夫儿子颇为相似的人一个台阶。
“嗯,对。
我的名字叫凯·威克,是一名猎骑。
我曾经因为那个魔法师而失去了家人和村子,我一路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他。”
艾尔借用好友的名字,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艾尔突然感觉这就像是小时候偷懒出去玩,回来对妈妈说谎的感觉。
“看来他们说得没错,您果然是个英雄。
我丈夫已经把你醒来的消息赶去告诉村长了,今晚会有招待您的宴会的。”
……
“他斩杀几百个不死者士兵!”
“哦!!”
“他击杀了邪恶魔法师!”
“哦!!”
“他拯救了村子!”
“哦!!”
长长的桌上站着一位中年人,他正是这个村的村长。他端着一杯麦酒,在桌上一边用力踏着桌子,一边赞美着艾尔的功劳。而村长每高呼一声,下面的村民便应和一声。
但不幸的,这阵仗反而把艾尔整得一阵脸红,他大口大口地喝着麦酒,想用酒的冰凉缓解脸上的火热,但可惜适得其反,他的脸更红了。
晕晕乎乎中,艾尔也爬上了桌子,他弹起里拉琴,向村民高声唱着《西格弗兰德之歌》。
而在桌下,所有村民都喊着英雄的名字:
凯·威克。
……
这是艾尔平生第一次喝醉。
他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子——男孩暂时搬到了别处,将这间屋子腾给了艾尔。艾尔躺在稻草堆成的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似乎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上次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是在十年前吧。
艾尔脑子里想着这些年的种种,他想起了自己在老师那里学习,他想起自己杀了一个又一个不死者,他想起了卡莱村的可怜少女,他想起了在竞技场的死斗。
然后,艾尔想不起来了,他想不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喝得晕晕乎乎的他此时不想在记忆里搜索那件事,他太累了。
他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把这十年的疲乏全部消除。
梦中,他看到一幅画面,那是一对兄妹跟在父母后面,一起走向农田的画面。在梦里,他站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家人,嘴角不住地上扬。他把头往旁边扭了扭,看到了一位女士,但艾尔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出她一袭白发,穿着紫色礼裙。
就当艾尔想要努力分辨这是谁的时候,他却觉得一阵燥热。这股燥热的感觉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是……十年前的那一晚!
艾尔猛地惊醒,眼前却已是火海。而在火海当中有一个人站着——是那个已经化作灰烬的死灵魔法师。
他的手上拿着一张卡片,卡片上画着权杖、剑、星币、圣杯、魔术师。魔术师头顶上有一条尾相接的蛇,魔术师右手拿着权杖指向天空,左手指着地面,脚底下为玫瑰和百合。
“我说过了,这是为了未来的大事。”那个死灵魔法师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