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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阳圣姑入魔出招,穷尽心力,顿时一口老血喷出,又被那狂涌的招气余力一冲,震出去了十几丈远。
要是一般人被这样一撞,早去地府报道。但射阳圣姑修真几百年,已到观鉴境界后期,身体还能承受得住。不过她内有魔火侵体、外受滔滔巨力狂袭,两相交下,五脏六腑也是身受重伤,昏阙了过去。
沈无涯和甘棠都知道师父入魔一式的威力,所以刚才射阳圣姑全身一红,他们便赶紧躲了起来。此刻风头过去,才匆忙赶回来。见师父晕倒在地,两个人忙将她扶起,本打算以内力为师父疗伤,一模脉象却是紊乱无比,如果乱用内力,只怕一不小心加重她的伤势。只得由甘棠替她揉胸捶背,先帮她顺气。
虽说剑光敌住了射阳圣姑惊天一击,可那极响极光极震影响仍是强烈,燕却敌五脏五官都受冲击,五觉一时俱都失聪,只觉得眼花耳鸣、天旋地转,胃里面更是翻江倒海、恶心不已,忍不住哇哇吐了一地。
“唉…”燕却敌吐完秽物,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却听霸天邪老背后轻轻一声叹息,似在埋怨又似在感慨:“我引兵灭你的国家,全因你父亲灭了我的国家再先,我现在倒后悔了,又有何用呢?一百几十年过去了,为何还看不破?”
霸天邪老一向狂傲不羁,燕却敌此刻听了他这样说话,竟好似换了一个人般,心中已觉很不寻常。又分析他言语所言,原是百里国先灭了他的国家,他又引兵灭了百里国吗?看来他与射阳圣姑之间恩怨纠葛匪浅,只是射阳圣姑一心要将他杀之而后快,而他却反而对射阳圣姑怀有愧疚之心?
经过这一番时间,霸天邪老体内毒蛊已经尽除。只有额中天庭还因为被红砂打伤,所以上丹田依旧封着,用不了玄法。
不过身体气力方面却已恢复,他念诀收了雌雄剑丸。那雌雄剑丸硬生生接了射阳圣姑霸横刀招,灵力也是大损,这一点从暗淡的外观上便看得出来。霸天邪老先将它们收起,只等以后再想法修复了。
然后他自床上站起,似乎想要去做些什么,偏偏又想起了一些东西,摇了摇头复又坐下。
燕却敌过来关心地问他道:“邪老,你现在怎么样?”
霸天邪老摆手道:“我已无大碍,只是天庭还是闭塞,需要两三天将红砂的伤疗养好方可完全恢复。对了,”霸天邪老眼睛不望燕却敌,手却指了指门外:“去看看她怎么样?”同时又自床上摸出一个瓶子,递给燕却敌道:“你自己吃下一粒,再交给她徒弟给她喂下一粒。”
本来被人打伤还要关心别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是燕却敌何等聪明,知道两人之间关系并不简单,也轮不到他问。所以只是听从吩咐先接过丹药瓶自己倒来吃了一粒,然后走出门去。
甘棠和沈无涯给射阳圣姑顺了半天气,射阳圣姑紊乱的呼吸总算好了点,意识仍旧昏迷。
他两人见燕却敌走来,俱是面有愧色,燕却敌是非却分得清楚,知道与他二人无关,反向两人安慰笑笑道:“沈大哥,圣姑她怎样?”
沈无涯摇摇头:“伤的很重,只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燕却敌将药瓶递过去:“这是邪老给的丹药,我刚吃了一粒,你们赶紧给圣姑服下。”
沈无涯和甘棠一听他这么说,两人一对望,都是不好意思。
沈无涯见燕却敌把丹药递到自己面前,师父又身受重伤,自家的丹药都在洞中,只得伸手去接。
只是他心中愧疚未能当下,所以手刚碰到瓶子,便面带窘迫地道:“燕兄弟…我们…”
燕却敌抓着他的肩膀道:“沈大哥,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得,你却有什么不好意思?再说了,他们老一辈的恩怨,我们这一辈自然管不得,可也不应该再传递到咱们身上。”
两人见他说话如此真诚,心中稍安,一起说了声谢谢,才将丹药给射阳圣姑服下。
燕却敌又嘱咐道:“一会儿圣姑醒来,千万别说是邪老给的丹药,只说是你们带出来的就行!”
他这样说当然是怕射阳圣姑知道吃了仇人的药,除了生气加重伤情外,也少不得要责骂沈无涯和甘棠。
两人都是明白,感激地点了点头。
“咳、咳…”丹药服下,沈无涯和甘棠又帮助射阳圣姑顺了好一会儿气。射阳圣姑体内脉象渐渐平稳,忽而急咳了两声,有苏醒迹象。燕却敌见她醒来,心里面的担心也当下,又怕射阳圣姑醒来看到自己生气,赶紧避开。
射阳圣姑咳了几声,果然悠悠醒转,沈无涯和甘棠都关心叫道:“师父、师父…”
射阳圣姑乍醒过来,回忆前事,便知道自己入魔受伤,立刻坐起身来问道:“那老王八死了没有?”
“这…”两人没想到师父心中恨意如此之深,才一醒来不顾自己伤势如何,就去问霸天邪老的情况,想到如果告知她霸天邪老未死,想来她必又气急攻心,到那时如何是好?想到此,两人都是迟疑,不敢回答。
射阳圣姑见两人踌躇模样,只觉焦急,一只手拍着地面大吼道:“到底怎么样?”
她这一时着急,气涌心头,一阵刺痛,赶紧咬牙用手捂住。
“师父,莫急,”甘棠一见她模样赶紧帮她推拿背心道:“师父,刚受了重伤,此时最忌动气!试想,如果师父再气急攻心,晕死过去,叫徒弟两人怎么办?”她说到这里,一时情急,已自哭了出来。
“棠儿莫哭,你说得对,是为师冲动了!”射阳圣姑见她哭得娇柔模样,才觉得自己确实着急过了火。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没错,要是为师出了什么事,还怎么报仇?不过看你二人模样,这老王八蛋应该还没有死?”
甘棠梨花带雨地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唔…”射阳圣姑一听,虽是恼怒,却也不敢轻易动气,她深吸一口气朝两人道:“待为师先运气疗伤再做理论。”
燕却敌回到院中,望见除了被剑网护住的屋子,其他篱笆、柴房什么的都是梁塌墙崩、一片废墟模样,不由唏嘘。
燕却敌进到屋子里面,向邪老道:“邪老,射阳圣姑刚有醒转迹象,我怕她醒来看见我,便先回来了。只是,她醒来又来邀战,我们怎样应对?”
霸天邪老摆手:“不用担心,她走火入魔,受了重伤,一时功力大减。若再强行动手,只会伤上加伤,也撑不了多久。你怀里的拘灵旗足够对付她,她是恨我,却并不傻。”
燕却敌“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射阳圣姑又疗伤了半个时辰,伤势才算稳住。此时却已经月上梢头。不远处又有桂花吐芬,芳香远远飘来,沈无涯和甘棠闻在鼻中,那香味沁人心脾,让两人都觉得心情一松。这在平时不过是山中寻常而已,唯独今天刚发生过动地惊天的一幕,这宁静幽美一刻才显得尤为可贵。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这世上缺少的往往并不是美景,而是一颗平静观景的心境。心若不乱,则泥土亦觉可爱;心若浮躁,对明月仍是心灰。
射阳圣姑此刻心里有事,自然无心欣赏。她站起来,移动步履,又朝茅屋行去。
甘棠一见,赶紧去拦她:“师父,你还带着重伤,却又想如何?”
射阳圣姑步足一转,甘棠哪里拦得到她,只听她徐徐道:“为师清楚自己情况,我此去不是与他争斗,而是下战书。”
“下战书?”甘棠与沈无涯对视不解,只得跟了上去。
“乞伏哲霸!”霸天邪老在屋中疗伤,燕却敌则坐在门槛上无聊望着天上明月。见射阳圣姑月光下踏步而来,负明月清风,站于一汪溪水前面,冲着屋内大喊道:“你给我出来。”
燕却敌扶着门框站起来,又向屋内看去,只听微微响动,霸天邪老黑暗里起身,月光照在地上先有一双脚露出,渐渐地霸天邪老整个人由下到上全部都显露了出来,他也已跨出了门口。
一人迎着明月,一人背着明月,如明月的阴暗两面,平时碰不见,一碰见便只有恨罢了。
“乞伏哲霸!”射阳圣姑第二次这样叫的时候,燕却敌才反应过来,顿时望着邪老惊得目瞪口呆。如果说射阳公主这个名字一百多年前名动天下的话,那么乞伏哲霸则这个名字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宇大帝曾评价:“哲霸,以质子之卑微,卧薪尝胆,而亡仇国,真豪杰也!”
雄烈帝曾评价:“乞伏质子,多谋善决,军锋所指,无往不破,必神人降世!”
除此之外,近百年来多少名人提起此人都不吝啬褒扬之笔!同时,也不会忘记提起他的一个身份——质子。当年百里国进攻乐清国大胜,谈和时,百里国要求乐清国国主必须派一位王子为质子方可罢战。后来定下来的质子,便是乞伏哲霸。而那个时候百里国国主,正是射阳公主的父亲。
而以乞伏哲霸与射阳公主、百里国国主为主角,囊括百里国、乐清国、天沃国三个国家的恩恩怨怨,也是这个乱世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再说起这一段风云叱咤的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一百多年,至今却仍旧在街头巷尾、市井之间为人所津津乐道。只是有几人能知道,这段历史故事里面有两个主角,竟然还活着,而且已经斗了一百多年呢。
“乞伏哲霸,”说来话长,思想时却如电转飞快。燕却敌正惊愕沉思间,又听见射阳圣姑一声大喊,将他的注意力从思绪里拉出来。只见射阳圣姑凄然望着霸天邪老道:“算你今天好福气,这小子浑不怕死也要护你。今天杀不了你,我心中愤恨难平,我要与你定个条约,你敢应吗?”
霸天邪老深吸一口气,望向她道:“你又想做什么?”
射阳圣姑指着燕却敌道:“三年后此日,你派这小子,随意挑我两个徒弟当中的一个比试,他赢了则我任由你处置,我徒儿赢了,你任由我处置,如何?”
三个小儿听了射阳圣姑的话都是一惊,甘棠和沈无涯齐齐把眼神向燕却敌投来,三人都是无奈。
霸天邪老没想到她会想出这样一招,他望着燕却敌顿了一下,才又看向射阳圣姑道:“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的很清楚,”射阳圣姑咄咄逼人:“怎么样?这三年当中,无论这小子是死了、是失踪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也同时算是败了!你敢不敢答应。”
霸天邪老见她心意已决,略微沉思了一下便沉吟道:“好,三年就三年,老夫岂会怕你?”
“邪老、我…”燕却敌心里真是有苦难言,他刚洞悉“剑炼心符”的窍门,正要借机会逃走,哪里能够应承这个什么三年之约?
霸天邪老只道他怕死,眼中精光厉射过来:“就算输了又不打杀你,她有什么招数,自有老夫承受。你去赌,老夫自己是赌本,你又怕什么?”又向射阳圣姑道:“徒弟也不用挑了,就是沈无涯好了,让他们两个男的比试!”
燕却敌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低下头。
“这可是你说的!”射阳圣姑见霸天邪老满口答应下来,顿觉得意,她望着燕却敌冷笑了一声后向两个徒弟道:“咱们走!”说完转身一舒拂尘便走。
只是他两个斗气,却又两个小儿为难住,沈无涯与燕却敌两人对望,面上都是苦涩。甘棠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一会儿看看沈无涯,一会儿看看燕却敌,也是惆怅。
射阳圣姑走了一会儿,见两个徒弟没有跟上,回头一看,三个小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胸中不由得无名火起,朝自己两个徒弟厉色道:“怎么还不走?”
“是,师父!”沈无涯答应了一声无奈跟上。
甘棠的目光又在燕却敌身上流连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霸天邪老也返回屋内。
只留下燕却敌一人心乱如麻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