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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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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痕不在乎濒死的敌人如何吵嚷或挣扎,认定已没有什么能够将只剩半截的家伙拯救,除非发生不可理喻的奇迹,让祈信之力汹涌,令剑锐利到极致、动作快到顶点,必会把敌人那只余二分之一的身体切割为对半的等分。

    以剑为锋的圣痕分明要刺中敌人,心底却突现一种感觉——危机的感觉,因为圣痕见到快死的朝晟人抛却惊乱,身体抽搐得像实验室里给电流刺激的死狗,臂膀将那钢棱猛挥,直击帝刃的锋芒。

    再糟的预感也未减弱圣痕的底气,仍是自信对峙寒冷的钢棱。可剧烈的冲撞后,圣痕已阴沉神色,因为即便把灵能运转至极限去助身体的力量攀登到最强,那直刺的剑仍从右手脱飞,险些切到肩上。震惊之余的圣痕迅速后仰,且伸左手拦向飞转的剑,再迫发灵能险险握住剑柄。但相撞的余力仍把圣痕迫飞,非得翻身一周,借剑尖磨地才勉强刹停。

    至于那刚才还垂死的敌人?此时已完全不同。

    狠眼咧嘴的竹重踏地面,莫说身躯完好,衣服都未染血。而那击退圣痕的力量,是竹重握绝强本源的证据,强至能破开那阻隔的证据。

    “狗生的天武!干你娘!没了的臭瘪蛋还想拉我去死?我可去你妈的吧!”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竹感觉非常不好,又是怕、又是惊惶、是厌恶和暴怒,最终是混乱的缠绕,令他拿一分闲心看网的消息,声喊得更响,更重跺地面,靠震荡的冲击把圣痕掀飞至观众台,“你!还有你!刚才是不是你在给我挖坑?呸!这里有问题怎么不早说?”

    元老耐心解释:“我所知的都已说明。至少天武的竞技场确实会给参战者提供力量,我们从未遇到单方面禁锢本源的案例。再者,我劝过你休息,是你自己坚持去战。”

    “是吗?”回想之前的对话,竹抓着后脑,有些愕然。

    他确实阻过自己,让自己休息…但这真的是他本意?自己可什么都不懂,万一…算了,先干完正事再说。

    行随心动,竹已握紧钢棱,朝滚落在金光中的圣痕一步步踏去:“是的,我该宰他了。听着,那些挡我力量的混蛋,你们要还想整死我,就别当缩卵的孬种,统统滚出来!若你们改变想法,只打算活命,就他妈给我闪开!因为,如果你们给我逮到,我会好好招待你们,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最最最他妈的痛啊!”

    圣痕不懂他的语言,却能听出愤怒蕴含的力量,便撑着胳膊横剑硬挡。可钢棱实在太快,如迅雷破空般同时贯穿圣痕的四肢,证明敌人已非方才的软弱:不对,肯定不对,这朝晟人怎会恢复、怎会如此强?

    可没等他细想,胯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不用看亦明白是要害给其扯断。

    竹看了眼手里握着的钢甲和血肉,往上吐一口唾沫,拎起骨骼尽断的圣痕细看,嘴角慢慢扬高,忍不住话音里的讥笑:“看看你,瘫得像条断腿狗,站都站不住,连撑着胳膊跪都不行,真是…真是、真是真是他妈的活该呀!真该给你看看你自己的臭样多惨!不过、不过这还不够!我会让你明白,看着认识的人死在眼前却什么也做不了会是怎样的憋屈!”

    竹携胜利的余裕捏开圣痕的嘴,将从他胯间扯掉的布、钢片一把塞进他嘴里,再拿手指往深处硬捅,帮他吞咽入腹,撑得脸破喉开,而后留意到他握剑的左手,见滴落的血正让那狰狞的双蛇花纹吸吮吞噬,不由得目瞪口呆:“这剑是活的?到、到底什么东西了?”

    “抱歉,这柄圣器一直存于帝国,我只知它锐利,其余的爱莫能助。”元老回答。

    葛瑞昂则在观察,金色长眉翘得很高,额更微蹙:

    今日的事态有太多变化,可全是无声息的变化…难以溯源的变化。是什么阻断她的本源?他又是怎样重连本源?若说是帝皇的竞技场作祟,怎会一缕预兆也没有?不能全信,元老的话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至于竹的本源,似乎是弱了些,但他的思维却正常不少。

    猜不透的混血者唯有苦笑:“可真古怪啊,本源的力量…多让人着迷。”

    在二者远观时,竹扔剑甩头,举起粘满血的手看好久,感到自己在改变,应该是很好的转变:

    是的,不是屠宰特罗伦棕皮兵的残忍,也不是折磨圣者时的失控,又不是冷酷或者果决,更不是恨和怒…这、这种心情叫什么?该怎样表达?是种好陌生的熟悉,干脆顺着这感觉,看看自己会如何吧——

    “唔…哼?哼哼…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竹在笑,或者说眼在哭、嘴在笑。哭笑的他顿足捂腹,身体掰扭如挨刀的黄鳝:“不、不可能啊!我、我、我不喜欢杀…

    “你是在发疯吗?”葛瑞昂问。

    “不、不…只是,只是太舒服了!怕、怕什么了?是的,我没问题,我好得很!看啊,我多强啊!揍他比杀鸡还简单!而且葛阿姨,你看我多清醒!我还会说话!这还不好吗?很好,我很好!你们看着,看我怎么宰这吓我一跳的讨厌东西!”竹收起钢棱,踢飞长剑,拎起瘫倒的圣痕并一拳砸中其腹部,只稍许的片刻,那落拳的部位炸裂碗大的通口,把血肉脏器从后喷出去,“他、他妈的!怎会了?我怎么不讨厌这该死的棕皮?我怎么只觉得开心?不对…不对…我见过他两面,我给他杀了一次,我该讨厌他!我该恨他的!妈的!怎么恨不起来?!快,赵无秋,想想那些破墙碎肉!想想啊!是,对了,我该很不爽…非常不爽啊!”

    他的拳如机炮倾泻的火光,瞬间轰至圣痕的躯体每处,于同一时刻炸出无数血洞。

    “你他妈的乌龟王八蛋!我再帮你好好爽一把!你给我用心感受呀!”

    刚给重拳捣成烂泥的圣痕却重回完整,是竹在恢复他,好让他体会更久更多的痛。于是飞溅的血渐渐汇成滩、集成河,终于溢满竞技场的光之地,流向那柄圣器——圣痕的剑,名为帝刃的利器。

    那扔落的利刃正在凝聚圣痕的鲜血,这显眼的场景并未给竹留意到。竹只是挥拳、不停挥拳,直到心已疲才停手,任圣痕的头落地,却惊觉丧失身体的头颅还活着,并用眼盯着不远处的方位。当竹回头,便发现那柄剑在竞技场的中央旋转,闪烁金光。

    “啊?什么?”竹终于查看网的讯息,是元老在分析,劝他暂时远离以防生变,可他仅是一掌拍红额头,恨恨猛笑,“不,我不要。那什么我们的天武、他们的帝皇,只是坨死了的东西!若祂没死,我就看看祂能弄什么花样?”

    他的问题,跨越千万年的圣都将会给出答案。

    圣都各处的黑金之炬终起沧澜,它们燃烧的金火盘为吞天巨蟒,更射向竞技场的中央,贯通无声的黑夜,如爆裂的千万烟花在逆流的时光里回拢,真正遮盖璀璨的星空。这金色的火仿佛有能量,庞大又圣洁、威严又压抑的能量,而这能量更在圣环殿下方的竞技场汇集,合为通天金芒把剑照耀。

    身躯烂碎掉的圣痕虽只剩头颅,却仍未感到死亡。而今已无多余肉体的男人更有种强烈的预感,是对力量的预感、是对本源的预感。

    张开嘴,圣痕发出那孤单的头颅不可能呐喊的愤怒,只因破裂的身体已在刹那间重生。竹的眼捕捉到那短暂的一瞬,成功看清圣痕的复原过程,见那颗该死的头颅自断颈处迅速生出完整的身体,恢复得极为完整,便忍不住啧嘴:“怎么不穿衣服?”

    “动手!消灭他!”葛瑞昂预感不妙,命令般催促他行动。

    可竹没有动作,仍是看着。

    恢复身体的男人虽失去衣物,却无视赤裸伸出臂膀,让凝金光的剑覆盖着血色回归掌中。圣痕感觉到本源已蜕变,锐利的概念不止于帝刃的周遭,已能触及意念到达的所有地方。若斩出这无尽的锐,帝国第一元帅就相信,世上绝没有不会被这锐利切割至毁灭的敌人。

    而今他稍微运作祈信之力便创造出一种渔网般纤密的不可见之物,更使之拦过未有察觉的敌人。待一阵细微如风的切割声散去,竹刚抬手摸向生出细密刺痛的脸,臂膀却分割为摔落一地的规整肉条,身体亦彻底散碎,血肉之花跌得地面落红。

    “怎么回事?这又是他妈的什么本源?”可下一秒,完美复现的竹已踩着血泊后退。

    看见竹远离圣痕的举措,葛瑞昂无奈地遮住眼睛,明白竹是在害怕,想来这种不可见的攻击确实恐怖,任谁遭遇也会选择躲避,便平和地叮嘱:“我猜测,他的本源是锐利或切割吧?”

    “他是在干什么?刚才怎不把那家伙收拾了?”说话的是林,本来在瑟兰处理竹的烂摊子的少年刚刚申请到网的权限,却是在观战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虽好奇圣痕变化,但林最担心战况,嘴上叫骂、心里却关切,更想给竹发消息劝他逃跑,可未得获准的网便传不出消息,就只得恨而怒喊,“蠢货,去死吧!”

    “蠢货!死!”圣痕吸收那血色的金光,带着怒与狂击出了自信。

    那无形的攻击再度来袭,竹借破裂的空气看见那是细密的纱网、不,是锐利的剑网。没有躲避或抵挡,竹任由那剑网穿拉而过,碎任作无数沙粒大小的粉末,如血云飘散。

    “好怪,”说话间,竹瞬间重现,依然完好,只是咬牙皱眉,“他怎能做到?是…是他的本源去到更高层次了?”

    “应当是。或许这是竞技场本应赐予战胜者的奖励,不知为何竟于他身上显现。”元老的声沉稳,不像葛瑞昂或林那般焦虑。

    “好强,好怪的东西…但要打过我?绝无可能啊。连真正伤我,他这种蠢蛋也做不到!”很自信、竹就很自信,好似圣痕没有重获新生,仍是方才那个会被肆意轰烂侮辱的羸弱者。

    “你太狂妄、太自大…”凝视敌人的圣痕直摇头。即便不懂朝晟的梁语,可那过度嚣张的语气和神情就助他看破其中寓意,“正如大元帅预料,帝皇的威严帮助我突破圣恩者的界限,让我达到祈信之力更高的层次…与你同样的层次。”

    在声音传达前,无形锐利再度充斥竹的四周。圣痕的祈信之力仿佛划破虚空,从无尽缝隙渗出炫彩的黑光,那黑光更呈现无法描述的几何形状把他包裹,诡谲至极。

    “奇怪,这是什么?”葛瑞昂首次疑惑,因为那几何的光有古怪牵引力,不断把竹扭曲至形变,再粉碎成渺小的灰烬吸进光亮的漆黑缝隙,消失在虚空里。

    竹很快再度出现,却再度被粉碎、吸引、消失。这过程不断循环、永无止境,更可怕的是,充满引力的缝隙没吞噬竹以外的任何东西,它们好像有意识、有界限,知道什么应做、什么不应做…又或者它们是给更强的力量束缚在既定范围。

    “空间?”说出大胆猜想的林却不能接受。

    怎可能?空间怎会裂开?即使裂开,空间又怎会是这种模样?它该是看不见、看不到的啊!但不断把他牵粉碎吞噬的引力又符合空间裂隙会有的作用。究竟是多奇特的本源,竟能让不合理的东西出现在世界?连规则践踏,这…这便是本源的更高层次吗?

    而在遥远的灰色之地格威兰,一双幽蓝的眼睁开,拥有这双眼的金发青年摘去金丝眼镜,沉声自语:“在这帝皇消失的时代,竟会有强者突破…千年了,终于有人超越本源的第一巅峰,真叫人怀念啊。”

    在更遥远的瑟兰,一言不发的林正挖空心思联想元老透露过的秘密,明白是帝皇的余威帮助圣痕突破本源的界限:

    超乎常理的力量…如果帝皇再世,又会是何等超脱常理的存在?不,现在这些全是无关紧要的后话,那重复被粉碎命运的竹才是关键。他貌似无法打破束缚,到底该怎样逆转战况?不断粉碎又重现,看来他不能从诡异的裂隙里逃脱,莫非他…他败了?他会死吗?

    林很悲观,圣痕很乐观。已准备迎接胜利的帝国元帅自信非常,甚至打算永远保留这些裂隙,作为突破极限、击败强敌的纪念——哦,还有皈依帝皇、拯救帝国的纪念。

    但元老知道竹不会这样简单。

    只刹那,可怕的黑色裂隙连着诡光的几何一起消逝,留着光辉之上的竹失望后仰:“好怪,倒不疼。你笑什么?高兴的太早了吧?要是觉得这就能杀了我,那你可真的比猪还笨了。该死的,忘了你听不懂我说话…但你能明白?明白我的意思?除非你比老实挨宰的猪还笨。”

    是的,没必要通过语言,圣痕当然理解。

    正如斗兽场里被扔进囚笼的两头猛兽,哪怕不同种族、不同性别、不同体型,哪怕不能明白对方嘶吼的含义,但它们的杀气和铁笼里的血腥已表明唯一的事实:两头相搏的猛兽,只得一头存活。

    圣痕有必胜的信念,有将面前的朝晟人切碎、切成永不复原的碎沫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