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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城,天澜国际机场,t2航站楼。
夏谨言孤单地坐在椅子上,忍受着剧痛。
这些日子,因摘掉指环而引发的身体机能的“退潮”,每日至少要持续五个小时,年轻的教师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种疼痛,也总结出了一些抵抗退潮疼痛的小技巧,比如多喝热水、少活动。
——多喝热水,确确实实有点鸟用。
这天,他特意请假来到天澜机场。
夏谨言知道,在今天傍晚,周天佐和程雪儿将乘坐某个航班,飞往西温哥华,此生很有可能不再回国。
年轻的教师没有告诉两位朋友,而是悄悄来到这里,为他们送别。
偷着看一眼,就回去,然后此生不再相见,夏瑾言这样想着,身上的疼痛也稍稍缓解。
他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乘坐国航cA0421航班的周先生和薛女士,您的飞机将在二十五分钟后起飞,请立刻前往b35登机口……”
叮的一声,广播员的声音响起,夏瑾言向上看去,只看到机场宽阔的穹顶。
周先生……薛女士……雪儿是已经登记死亡的华国公民,如果要购买机票,自然需要假的名字、身份证和护照……雪……薛么?
18点45分,cA0421按时起飞。
机场上,依然没有出现在那两个人的身影。
夏瑾言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他离开机场,上了地铁,隧道里的广告灯忽明忽暗,夏谨言的脸不断在光明和阴影里交错。
掏出手机,昨天21点47分收到的短信仍然躺在“已收信息”里。
“谨言,我和雪儿明天就要去西温哥华,cA0421航班,你可以来送送我们么?毕竟,我们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天佐……你给我发的这条短信,目的是为了欺骗么?即使我反悔,也只能扑空。
夏谨言紧皱眉头,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周天佐大概率干不出这事。
那是……圣殿出手了?
年轻的教师下意识地想摩挲指环,却在半落停下动作,落寞地放下手。
我已不是试炼者了。
地铁越行越远,半个小时后,驶到了市中心。
夏谨言下车,往周天佐的家走去,他现在的身体还在“退潮”中,也就是说,“风神的洗礼”给予的非人体魄还保留了些许,如果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还能勉强挡一下。
一旦下了决心,夏谨言的行动便会很快,在19点五十分的时候,他就来到了周天佐的家门口。
磕,磕,磕。
夏谨言敲了几下,又按动门铃,甚至他仗着这里隔音条件好,还大声喊了几嗓子。
然而,不论他如何蹦跶,始终没见周天佐出来开门。
“可能出事了。”夏谨言抿着嘴,一拳轰在密码锁上,他此时的力量已经下降很多,连打几次才将门破开。
屋内漆黑,没有任何动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给幽暗的环境增添了不详的意味。
啪,夏谨言把灯全部打开,跟随着血腥味,来到下面一层。
他看到了大片的血迹,和一个还未收拾完的行李箱。
“不是圣殿做的。”夏谨言冒出这个想法。
如果是圣殿“清剿邪恶”,那么派来的战力,一定是恰到好处的碾压,不论是周程二人,还是圣殿成员,都不会流这么一大滩血,战斗必然会在一瞬间结束。
他不知道的是,即使分析的前提是错的,但他的推论却诡异的对了。
十几分钟后,夏谨言将所有屋子都检查了一遍,他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关掉灯,离开这座大厦。
走在黑夜的街道,夏谨言的心愈加冰冷,他做出了一个假设,并往里面填充各种细节,事情的原貌在他脑海中渐渐还原了出来。
现在,唯一困惑他的,只剩下一个问题。
活下来的……是谁。
但夏谨言知道,他很快就能揭晓答案了。
终于,拐过“胖妈卤味店”,往千山公园的方向走3.4公里,夏谨言进入了一处废弃的烂尾楼。
他熟稔地左拐右拐,来到了一颗大树旁。
此刻的树下,高大的年轻人背对着他。
树的旁边,还有一口棺材。
年轻人转过身,露出了熟悉的爽朗笑容:
“哟,谨言,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找得到这里。”
是周天佐。
夏谨言面无表情,同样站到树下。
这里是他们三个人高中时代发现的“秘密基地”,多少时光里,少男和少女在这里相聚,倾诉着梦想、吐糟着年轻人芝麻蒜皮的小事。
如今,他们再次相聚这儿。
不同的是,少女躺在了棺材里。
“谨言,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最爱听你分析问题的过程了。”
年轻的教师轻声回道: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死了。”
“如果死的是你,那么就代表雪儿已经完全被螟后控制,那日在天台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演出来的,所以在杀了你之后,一定会找我灭口。”
“如果死的是雪儿,就代表她自杀了,不论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运走了雪儿的尸体,你一定会和我说些什么。”
“所以啊,我只要去,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的地方就可以了。”
“你不去做侦探可惜了。”周天佐啪啪鼓掌:
“从小就是这样,你想的总比别人多,也总比别人快一步。”
“这话,我已经听腻了。”夏谨言抚摸着棺材,语气平静:
“那么天佐,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没有话啊。”
“真的没有?”
“没有。”周天佐望着夜空,无人能看见他此刻的眼神:
“真的没有,但按照我们华国的传统,即将远行的人,总要和亲朋好友聚一聚吧?现在这种情况,就别给我爸我妈添堵了,嗯,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毕竟我们一起长大,既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在我即将远行的时候,你送我,最好不过了。”
“远行么……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是精神层面上的?或者两者都有?”夏谨言顿了顿,继续道:
“你是在暗示我,今晚过后,你就不再是人,就会放弃所有属于周天佐的情感和羁绊,对么?”
“哈……你这人真的是,太过敏锐了啊……”
周天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扛起棺材,向远处走去。
那么大的棺材,他既然像拿起一包纸巾似的,毫不费力。
夏谨言注视着挚友的背影,目送他远去。
直到周天佐消失在黑暗中,二人也没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