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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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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涵掖着石青缂丝引枕坐下,指尖触摸到案上的茶盏,这才觉着自己的指尖冰凉的厉害。这时,苏绣海棠春睡屏风后传来无双絮絮叨叨的规劝声。

    屏风后的影子默然伫立,衣风飘飘,隐约可以窥见的双肩簌簌抖动,颤的厉害,印在屏风上的侧首固执而倔强地挺立着。

    他微微转眸,“无双,扶着臻妃出来吧。”

    无双应着,漓裳并不要她扶,转过屏风,飘飘落在他的面前。

    她双目凹陷,皮肤和嘴唇都是诡异的白,下衣上更是染了触目惊心的斑斑血痕,双目却是闪亮异常死死地定在予泠的脸上。

    无双急忙将披风捂在漓裳身上,予涵这才看向予泠,“予澈让你带什么话给朕?”

    予泠一拱手,恭谨道:“回皇上,予澈让臣弟代为转告皇上,问皇上可还记得今岁中秋之夜他说过的话吗?”

    予涵的眼睑微颤,淡淡的道:“那晚说的太多,朕哪还记得清楚!”

    予泠低眉垂目,朗声将予澈的话转述一遍,“他说,以死相搏,无往而不利!他痴心一片,只想带着臻妃远走高飞,倘或皇上不给他路走!他只好走回头路!到时候并驾中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臣弟思忖,他似乎有起兵谋反的意思。哪里敢耽搁半分,星夜奔驰过来。皇上,不可不防啊!”

    漓裳清晰的记得,那晚夜色向月轻浅,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桂花香气,予涵立在鲛珠帘内,予澈牵着她的手站在雕工精致的琉璃花坛边上,他们彼此的最后一句话,都充满了浓郁的火药气息。

    予泠没有撒谎。

    只是不知,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时间从予澈口中得知的?

    “鹿死谁手?”予涵一改郑重凌厉的口吻,戏谑道:“朕拭目以待吧,倘或真的打下一头鹿来,定然煮了汤分与八弟一碗。”

    这话,搁在从前,他的确心有余悸,可如今,大齐江山在他的手中,虽未打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到底也算朝纲稳健,政1治清明!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谁敢妄自发动战争,谁就是千万万大齐百姓的敌人!

    他早已胜券在握!

    予泠笑容满面,附和道:“那臣弟先在此谢过皇上了。”

    予涵微微颔首,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凝了一层冰霜,那一刹那,予泠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凌厉的寒色一闪而过,他生生收住脸上的笑,面容有些扭曲。

    “皇上……”

    予涵蹙眉苦思须臾,黑亮的眼眸染了沉沉的暗色定在他的脸上,笑道:“这世界可真小的紧,八弟你担风袖月,游览古迹,予澈随便那么一找,便找到了你!”

    予泠有些讪讪然,“谁说不是呢?”

    他思忖了片刻,眉宇间燃起一层怒意,“莫非他在臣弟身边安了暗探?臣弟回去可得拷问拷问那一群吃里爬外的家伙了!”

    予涵审视着他,“八弟身边若是没有年扶风那等吃里爬外的家伙,那予澈的势力当真非同小可!朕是该防范一下啦。”

    “哦,对了!”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八弟,朕记得,上次年扶风意图携带臻妃出逃,也是你给朕报的信吧。”

    予泠所有的毛孔都矗立了起来,予涵的话语里分明带了某种试探的成分。

    他不相信他的说辞吗?

    “回皇上,说起来,那晚的事,真是一番巧遇。臣弟本欲和几位哥哥一同回去,畅音阁听戏时,多喝了两杯水,寻了个僻静处小解,见着一名侍卫扛了白衣女子在丛林中飞奔,臣弟当时也没想到会是年扶风和臻妃,悄悄跟过去,又发现了予澈,当时哪敢细想,急匆匆地命人报之于您了。”

    他犹恐予涵不信,又补充道:“母妃无辜惨死,臣弟与予澈不共戴天!”

    漓裳听在耳里,字字如钢针,刺得她的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几乎立不稳身体,痛楚引起的呻吟锁在喉间,十指紧扣在冰冷的手心,深深陷入肉里。

    那一晚,竟是予泠背叛了他们!

    否则,这一刻,她已经守在予澈的身边。

    予澈,你可曾知道?你可曾知道?你的脑勺后暗藏着这样一把利刃,随时都可以将你置之死地?

    一种是可以预料,却难以抵敌的明枪,另一种是意料之外暗箭,招招要命。

    予澈,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知道,你此刻所处的危险局面?

    予涵见予泠提及母仇,心下微松,安慰道:“八弟,节哀。朕想,你从前和予澈那般相与,他才会借你之口传信与朕。他信任你,这是好事!不是吗?”

    漓裳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目光落在不远处乌木双螭纹圈椅上的血迹斑斑的袍子时,她似乎明白过来了。

    甩开无双的搀扶,她踉踉跄跄地抢至予涵面前,纤弱白皙的几近透明的指尖探向予涵的衣领。

    予涵诧异地望着她,一手环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向后靠了靠,“阿漓,别闹,八弟还在呢。”

    漓裳撕扯着他的衣襟,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不安地咳了咳,“八弟,你奔波了一宿,先去歇着吧。”

    漓裳的指尖颤抖的厉害,半响,方才解开他脖颈上的一粒纽扣。

    予涵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过激的行为里探试到一些什么。

    但是,没有。

    漓裳只是低着头,和他身上层叠铺排的排扣做斗争。

    他略显白皙的肩膀,胸口,脊背……一一裸~露在她的视线里……

    光滑,精壮,健硕。

    就连一丝指尖的划伤,也没有找到。

    她怔了很久,目光缓缓移至乌木椅子上散乱了经纬,染满血迹的黄袍……

    她什么都明白了。

    予涵,他是在试探她!

    她面如死灰,摇摇摆摆后退数步,双唇微颤,半启又无声,没有泪水,眼眶涩涩生疼,倦怠而悲伤地半含着。

    一场又一场的设计和背叛,她应接不暇,而予澈,还蒙在鼓里。

    披风拖在了地上,她不管不顾,忽然奔向锁窗,着力一拉,清角吹寒,一天寒雪,梦到销~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难分难解。

    ps:二更毕,爬走~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