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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了画室,在众人有些忧虑的注视与照料中,我窝在大厅角落里最柔软的沙发内挺尸了好一会,才终于从多重叠加的不适症状中稍稍摆脱,继而自突然赶到的导师那,理解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先提问,”不知为何又变小了的导师窝在我膝头,却仅能自接触面上感受到轻微的压力,“你希望听正确版本的解释,还是不靠谱点的?”
“怎么还有不靠谱版本的?”我瞪眼。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感觉胸闷气短,头晕乏力,有点想吐,还感觉裸露在外的肌肤瘙痒难耐,似乎要起小疹子?”
我犹豫了几秒,点头,又纠正道:“后面两项没有。”
导师无所谓地挥手:“都一样,都一样。
“反正,排除掉魔力等因素的干扰,仅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大抵只是不习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接触到一定计量以上的松节油挥发气体所致的。这玩意有轻微的毒性,不过好在问题不大。”
“……那正确版本的解释呢?”
“正确的解释是:笨蛋弟子你把自己的直感拉到了并不习惯的最高层级,又在放开感知后,将全身心都沉静在了对外探知的状态中,结果迎面撞上了这个小姑娘的画作,或者说,是潜意识激发的术式失控。”
作树懒状的导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如兔子般伸展四肢,轻甩长发:“然后呢,就像你之前也感受过的那样,这小姑娘的主要本事大多在幻像与真实的领域。
“你既然敢在完全放弃心灵防御的情况下,试图窥探解析其内核,那紧接着受到迷惑自然也就怪不得谁。可你紧接着又下意识地想要反抗,结果抵御失败后遭受到更加强烈的冲击也就成了必然的结果了。”
她半侧过身来,眯着眼用力戳着我的胸口,眼角弯弯:“总结,这必然是你平日里偷懒才会引来的祸患啊,我亲爱的弟子!早跟你眼前这位美丽且全知的导师好好学习怎么精进自己的施术能力不好吗,那样就算以后再次碰到同样的问题也不会怕咯~”
别骂了别骂了,我都快哭了。
用柔软的抱枕遮住面孔,我几乎想就近拉个门钻进去,立马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
但这是行不通的。
在导师面前,无论我逃去哪里,都会最终导向同一个结果——被无情地抓回来,上下其手一顿教育,外加以最温和的语调进行最为深刻的训斥。
嗯,主要是学业方面。
“还有,你这个笨蛋弟子,既然有好用的道具在,为什么总会忘了用呢?”
扒拉下用来遮面的枕头,随手丢至一边恰好被做好准备的希卡莉接去,导师又是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以极为强硬的姿态趴在胸口凑上前来,另一手探向我的左耳侧。
随着她的曲指轻弹,些微的魔力轻松地击穿了一向被我覆于体表的感知与下意识激发的防御术式,直击垂挂其下的耳坠。
细微的震颤一瞬传来,输入的魔力在细长中空的浅银色耳坠中不断震荡着,继而于我的脑海荡开涟漪,发出如风铃敲击般清越的残响。
仿佛在口中含入龙角散,亦或是薄荷味的冰块,清凉的寒气一瞬间冲入脑海,又在同时深入肺腑,以极为迅猛的速度驱散了淤积于其中的混沌和不适,令原本隐隐还残留在体内的,仿佛难以呼吸的胸闷和双眼泛花的晕眩感皆是一并驱除了。
好吧,我还真就忘了这东西。
自从母亲将这对本属于她的[圣人的耳坠]的左半边让渡给我以来,我也就记着日常将其挂上,了作缓解思念之用,全然忘记了其最初的用途,本是镇定与舒缓不适的精神了。
“不过,还真是让我看见了不少好东西啊。”结束了这一手,导师依旧笑眯眯地斜眼瞥着我,“我亲爱的弟子哟,你拐人家小姑娘还真是有一手~”
我撇开眼:“……事先声明,我没有拐的。”
跳上沙发的[猫]轻声附和。
“安啦安啦,我没有想要谴责你的意思。毕竟像你这种小男生,喜欢的女孩子多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记得最后叫上我就行啦~”
这痴女变态偷窥狂导师到底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没等我发出吐槽,她又扭头望向另一边,招手呼唤:“来,小莱娜不要逃,过来让我看看。”
我顺着导师注视的方向向那望去,一抬眼,就发现某位身高不及我半腰的幼女,正紧跟在忙碌的偶人女仆身后,试图避开众人的耳目,偷偷向外转移。
她身着一身简单的工装背带裤配松垮的白衬衣,淡粉色的卷发扎起两支冲天辫,远看却像是两只一般,倒是面上和身上都沾了不少的油污,也不知道该评价为落魄,还是专业素养高。
以及,大姐头的伪装潜行技能大概确实是没有点上,哪怕有着身材娇小的优势在,哪怕她竭尽全力在偶人女仆身后隐藏身形,也仅需要扫视一眼就能轻易发现。
见自己的存在被人直接叫破,大姐头的身形僵硬了一瞬,努力以一副惊讶开心的模样同所有望向她的人抬手招呼,又以小快步跑至近前。
这真是与往日她展现给我的姿态完全不同。
虽然时间短暂,但作为[曦光]的大姐头,莱娜的特立独行与颇为豪爽的性情,同样也是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相比起一贯安静的耀和经常咋咋呼呼笨手笨脚的希卡莉,平日里的莱娜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安静沉稳,作风豪放,可若触及她深入研究的方向,譬如对机械造物与魔导器方向的学术问题,这位喜好别人将她视作大姐头的娇小幼女,便会立刻以狂热且充满热情的姿态,现场即兴表演一段长篇论述。
包括且不限于机械的发展史至现代机械学的衰亡与再兴的可能性。
反正听着就头大。
不过,既然说道大姐头,那就需要再补充两点。
一是这货的视力有差,而且两眼之间的差距还非常大,以至于日常过活的时候,时常会被脚下想要避让的凸起绊倒,或是因注意到极远方忽然发现的异状而猛然受惊,等到她炸完毛,这边连对方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半根呢。
至于二,则是这家伙,同样也是个权威持有者。
其名为[时间定位]。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该怎么运用,但听起来似乎会很厉害的样子。
在我思索的这几秒里,那边,从膝头跳下的导师已经对和自己等大的莱娜完成了驯服,现在正飘在近地面处,一手轻轻顺着莱娜的头发。
“……好吧,我跑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
莱娜左右游移视线,一反常态地反复交错着手指:“也就刚才突然感觉到这里的时间定位节点出现了故障,所以想着过来看一眼,别是出什么事了,以及看看是不是需要搭手什么的。
“就是没想到一来就被发现了……”
“听起来你还挺在乎这里的。”
“那当然!”莱娜反射性得意地昂首挺胸,“毕竟这里我是大姐头嘛!身为大姐头,就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后辈们才行!”
“[魔女]阁下,还请不要再随意戏弄[辉]了。”
一直安静翻书的耀平静插言:“[辉]只是事事都比较习惯认真而已。她也只是担心这边众人的安全,所以想着来照顾一下。
“比起那个,我更好奇您方才做了些什么。”
随意地耸肩,谢过希卡莉递来的果盘,盘腿坐在半空的导师也没想着去皮,只是将随手拿到的苹果在衣摆上反复擦了几下,直接递至嘴边咬下:“只不过是随便撕掉一张画而已。”
“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做到的事情。”
“那你也应该明白,这对我来说算不得难。”
她随口做出回应,目光扫过室内,倏忽飞至忐忑至今的画师小姐的近前:“曾名为艾夏的存在。首先,很抱歉我毁了你的作品,但我不准备道歉,毕竟你差点就伤害到了我亲爱的弟子,这令我现在感到十分不满。
“不过好在,这并非出自你的本意,更多的也是由于我那笨蛋弟子的疏忽与意外,再加上本就是他率先提出的请求,所以我决定不去追究你的责任。”
她停顿片刻,将塞入口中的葡萄嚼碎咽下,见[艾夏]的面上显露出几分欣喜与感激,又是指点着被扔至大厅角落,此时正被偶人女仆默默拾拣去的破碎画布:“你应该感受到了吧?现在的你,还不能完美地控制住如何不去为画作赋予生命,将其转变为活物,亦或是仍旧维持原状的能力。
“在你的笔下,虚幻与现实仅为一线之隔,区别仅有你想,或是不想,以及能够付出并承担多大的代价的差别。这种能力虽然大多源自于那只被你附身的画笔,以及前身血脉的叠加,却也不仅是简单地更换作画的用具,就能随意摆脱。
“无论是高亢还是低沉,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会将触发。
“因此,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即便只是简单地作画,都有概率会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一场灾难降临。”
这样说真的不会太重了吗?
对于昔日画师的残念来说,留存在其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或许仅有“想要继续画下去”一个而已。若是将其否定,难道不就相当于将她的整个存在,都一并否定了吗?
我本想出声阻止,但想到导师或许早已看透一切,便仅投以眼神示意。
背对着我的导师或许接受到了我的疑虑,只是轻轻摇晃起银白色的发尾,示意安静耐心。
飘浮在几乎要落下泪来的[艾夏]身前,导师的教导仍旧维持着最初的步调,娇小的手掌温柔地覆盖在她的脑袋之上,轻轻抚摸:“但是啊,曾名为艾夏的存在,我这一番话却不是希望你必须放弃你所喜欢的绘画,而是在告诉你,你需要做得更多,让自己重新能够拾起画笔。
“你是有能之人,所以即便是在死后,仍旧可以让自己的存在以另一种方法进行延续,甚至触及常人难以抵达的境界。若是辜负了这一番堪称奇迹的可能,那才是暴殄天物了。”
[艾夏]小姐居然有这么厉害吗?
仔细思考之后,我不得不认同这一点。
对于导师的评判,我确实有感到少许震惊,但却也不算太过意外。那时在[画廊]之中,我便隐约有感受到那方幻境的独到之处,使得我都在毫无防备下都着了道,想来也是有些本领的。
只是那时我还不清楚为何会有那般感受,不过是顺从着隐约的预感,向她提出邀请。
而现在,不过是那份预感被自家的导师坐实了。
很快,向导师请教过该如何精进自己这项能力,以及该如何运用的画师小姐,神色认真地低下头去,稍缓后又是起身若有所思地缓步走向画室方向,甚至还拜托了耀之后在她的画室内铭刻下可以隔绝内外影响的术式,看样子是要去验证什么。
倒是围观许久的花妖忽然飞在导师的身边,有些好奇地试探着,同她提出请教。
我凑过去旁听了一嘴,这货果不其然问的是有关如何加强领地建设与防卫扩展设施,还没说几句就被兴致勃勃插入谈话的莱娜打断,却没有半点恼怒,反倒更像是英雄惜英雄般,热切地彼此交换起联合建设整体性防卫阵地的策略:
诸如轮形、一字排开和交错打击等词汇到处乱蹦,反质量冲击波和霜冻大炮也随口漫谈……搞得我一时间完全没敢确认,她们两这到底只是随口说说,还是真要付诸于实践。
就很害怕。
以及,花妖这个笨蛋,果然是真的不认识[全知魔女]这一号人物的。
好吧,也不奇怪,指望全族社恐的妖精出来认人已经是难事了。花妖虽然是特例,但也毕竟还是妖精嘛。
就是等到众人都一一离开,甚至切削的果盘得到夸赞的希卡莉也蹦蹦跳跳地离开之后,徒留下我和导师在仅有两人的大厅内彼此瞪眼……这场面不说诡异,但总显得有些尴尬。
“所以,亲爱的导师是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我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寂静,随即猛然意识到好像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还没等我将话撤回,就见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导师,一手支着手肘,另一手托起下颚,眼角微挑:“啊,本来确实是没什么事的呢。但是啊,就在刚才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因为被我亲爱的弟子这边突发的状况触动,我手上好像还有一些工作还没做完呢~”
嗯,很好,该装死逃跑了。
所以你对别人都那么亲切温和,体贴地指点人生迷津,对自己的弟子反而就是一副可以随意压榨的态度吗!
可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