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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许多年,蓝兮萤带着那件由五张承水符制成,盛有一泉还春水的法器,一路西行一路望,先后走过风水,玄阴,松渊三国,大行善道,广施善行,多少人祸因此得到化解,已无人记得清,包括蓝兮萤。
蓝兮萤只知道,她一路走来,体内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功力一日日逐渐融会贯通了,短短几年时光,她身上秽气尽消,五识清明,丹田气生,金丹始成,直到后来已能元神出窍,通晓人事,直至周身仙气始终环绕不绝,一副身躯轻盈通透犹如水一般,她明白,自己已然仙身大成。
相比普通人修炼几百上千年都不一定能修成仙身,她这修为提升的速度,肉眼可见,可堪惊人!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玉心,弥留之际,将一身所修倾囊相授。他本一生轻情,得他情意如此,兮萤夫复何求?
接下来的十年时间,蓝兮萤的足迹,踏遍了神洲与圣洲。岁尘与浮华一次次出鞘,是为除恶;还春雨一次次降下,是为救危。这一路,她始终秉他遗志。
人间多计算纷争,日日奔忙的人也不卷入其中,兮萤始终站在公理正义那一边,每当念及走过的神洲大地,圣洲诸邦,不免常常感慨。
犹记得曾经,她也像今日一样遍至五国。只是,物是人非……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兮萤进入西土花忆国境内时,天色已经很晚。
连日奔走二十多天,无时无刻不是忧思竭虑,胆战心惊,她身心俱疲,毫无欣赏塞上壮阔风光之意,只顾御剑疾行,很快来到花忆都城烟州,随便找到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这一晚,一夜安宁,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第二天,蓝兮萤很早就来到烟州城最繁华的一处地方—烟火台。
烟火台是烟洲最高之地,视野空旷,所以到处都建有高台,以供人们观赏一年一度的烟火花灯。摊贩走卒和客商游人无数,酒肆茶店和勾栏旅馆不胜枚举,嫣然是一处繁华客居的红尘之地,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之所。
兮萤登上一座高台,驻足远眺,一派花红酒绿。人流来来往往,每个人的衣着都光鲜亮丽,每个人的面庞皆涂脂抹粉,乍一眼扫过去,唯有精致二字可表:精致的城,精致的人!
第二次从他们身上扫过时,兮萤发现了更多不一样:他们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你来我往间,连看也不看身边的人和景一眼,只是微微低着头,神情木讷,暗淡无光,麻木而忙碌地赶着路。
看见这样一幕,兮萤震惊,不解,也有同情心理,忍不住长叹一声:他们,也许是最需要帮助的人。
不再出神,蓝兮萤从地面抓起一把尘土朝外一扬,灰尘漫天扬洒之际,她指尖光滑流转,对着空中的扬尘虚空一点,一帘尘土瞬间幻化成一座高台。不远处是护城河,她两手一招,河中的水一汩汩被她引到指尖,她自顾自在半空中写,最终印就六个大字:“问天立地济人。”
蓝兮萤这一系列举止动静并不小,很快引起烟州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是普通人,奇人异事见不到太多,突然看见这样一个人,人群静止片刻,瞬间骚动起来,有些人争相涌到了蓝兮萤所在高台的底下,还有些人则撒腿跑得远远去了。
“各位,凡有苦难忧愁者,请在此处留下掌印,十日之内,蓝兮萤会亲自来找,全力相助。”蓝兮萤运内劲以发声,话语几乎响彻整座烟州城。
白光大作,于高台之前形成一面光壁,等着人们拿手按印。
一群鸿雁正好当头飞过,兮萤施展变化之术,将掌心光波拍向雁群,红光包围雁群时,十二只色彩斑斓的仙鸾鸟从层层祥云中沐一身彩霞,缓缓向蓝兮萤飞来,其鸣叫犹如管乐。周身还有云霞环绕,久久不散。
在此起彼伏的天籁之音里,它们飞到光壁之下,整齐地排成一排,卧于地,再不动弹。
人们被这眼前一幕摄走了心神,等恍然清醒时,那个红衣服的少女已经不见。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回想刚才那位奇人,却发现那人的身子已渐渐湮没于记忆深处,再也无法辨清其具体音容。在人们的面面相觑中,光壁上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手印。
有了第一个人的身先士卒,短短几个时辰,人们争先恐后,全然不见刚才的优雅从容,你推我挤,纷纷按印。及至夜幕降临,掌印已满。
当晚,蓝兮萤就站在台前出了神,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密密麻麻的掌印。
看着看着,忽然听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听见一声童音:“这位姐姐也是来求愿的吗?”
这个时候人已经少了许多,但依然还是灯火通明。兮萤以为隐去自己的面容,站在最偏僻之处,就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还是被人注意到,而且还是个小孩子。
回头,果然见是一个十五来岁的少年人,身材奇高,腰悬长剑,雪肤碧瞳,精气神十足!
“嗯……是啊。”兮萤走近他身前些许,特意瞧了一眼他的剑,倒也普通。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来求助的?”
“你又是什么人?”少年人反问。
“我?一个普通的过路人罢了。”听少年人的语气并不像是求助的,蓝兮萤颇感意外。
“那她呢?”
“也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蓝兮萤很清楚,他口中的“她”说的正是刚才的自己。
“是吗?”少年人颔首若思:“既然是普通人,那她为什么还要在人前卖弄呢?”
蓝兮萤一听,乐了!兴致勃勃道:“因为啊,如果不显摆这一下,人们就会把她当疯子的啊,谁又会信她呢?要知道,比起相信人,人们更相信神。”兮萤对他来了兴趣,“你又叫什么名字?”
“郑竹兰。”
“本地的?”
“嗯。”
“哦,那说说,你有什么困难呢?”蓝兮萤打量他全身,其衣着不凡,显然不是贫苦人家的子弟。
“竹兰生于烟州城,家境不算贫寒,衣食可自足,荣华也不缺,可是父母却整天闷闷不乐,争吵难解,尤其是父亲,长吁短叹从未停止,我也跟着苦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竹兰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一听就明了的事,红尘病啊……蓝兮萤笑而不语,只是摇头一叹:“好,你先回去,我会来找你们的。”
“你……你找我们?烟州城这么大……”竹兰犹犹豫豫将信未信,兮萤已经打断他的话:
“别问这么多,你只管回去就好。”她可不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免透露过多,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那……好吧。”少年人明显还有诸多疑虑,不过不好意思问下去,只能恭敬离去。
少年人走后,从头顶又传过来一声呼唤:“阿瑶!”
一青衣男子缓缓落地,书生打扮,手执宝剑,儒侠派头。
“怎么是你?”兮萤双眼一亮,跳到朱子墨面前
“见柳前辈回来而不见你,我才得知你在花忆国,想着不能再发生什么事,就找你来了。”朱子墨的目光自始自终,都一刻不离这灯火透明,人流涌动的烟州城……
“你……真不该来的,这是一个伤心之地。”看到他的心不在焉和失魂落魄,蓝兮萤就知道,他触景生情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耿怀。”朱子墨看了看旁边巨大光壁密密麻麻的掌印,转而问道:“这么多人,你如何帮得过来?”
“是啊,每经过一处地方,总是感慨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这天下之大,又还有多少人?正因如此,才需要我们。我有几言,望他们喜乐平安。”
她一路探访,遍走烟州城一圈,所见的人无不富足,所闻的事又无不千奇百怪,但总归都是些家常里短,人情炎凉,着实是一言难尽。
“什么言?”从这个任性的师妹脸上,朱子墨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仁爱闲适之意。
“我就称它为‘醒’吧。人这大梦一生,总是需要醒言来叫醒的。”蓝兮萤似答非答,早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
兮萤颇为感慨,走过这一圈儿就不想再走了。如何才能根治这么多人的人情病呢?
苦思良久,蓝兮萤才有了心中这个盘划——她要真正做一件事,一件可以造福世人的事,不只能帮到烟州的人,还能帮到所有的人!
“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
“嗯。”蓝兮萤点点头,看着师兄离去。
一层淡淡的霓光笼罩着兮萤周身,掌印纷纷脱落,在空中悠悠飘荡着绕在蓝兮萤身旁,成百成千,不计其数。她随便点中其中一个,那掌印随即快速向某个方向飞去,蓝兮萤紧随其后,穿过大小错综几条街巷,没过多久,果然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