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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回 红叶谷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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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屠柔影冷声道:“你们几个先回山暂避,等过了风头,再回大陆泽继续行事。”

    几人躬身领命,不敢多说半句。原来这帮人正是那大陆泽水匪,以景飞虎为首七八个人。

    他们奉了申屠柔影之命,一路潜逃到了此地。又是他们救下了落水的宋侯,并要挟他绑架白灵儿,引陆英独自追来。

    可怜陆英误信人言,全然忘了防备申屠柔影,以至自己也着了道。

    等景飞虎等人离去,胡小坤跟申屠柔影算是比较熟络,他笑问道:“小姐,这赵国公主怎么办?既然小姐是要抓陆道长,现在还要带着她吗?”

    申屠柔影道:“少废话!把他抬上马车。”

    胡小坤吐吐舌头,连忙与申屠柔影两人将陆英搬上马车,塞入车厢之内。

    申屠柔影命胡小坤驾车,自己也挤了进去,不知这窄小的车厢之内,三个人如何坐卧。

    一辆马车,一匹马驾车,后面拴着三匹马走在路上,旁人见了都不免多看几眼。

    申屠柔影没有将白云乌和自己的坐骑交给景飞虎,而是让胡小坤把缰绳拴在了马车上,一路跟随马车前行。

    行至泰山郡,但见每日路途中乱兵不断,民匪混杂,纷纷持刀弄枪,兼道北上。申屠柔影担心引来兵祸,命胡小坤驾车躲入山中,等过段时间再上路。

    原来,泰山郡郡守张愿本是吴国之臣,但他有心求富贵,便叛吴投敌。却并不降赵国,反而降了高车族翟氏。

    要说高车族,在段垂初起兵时,也相助鲜卑段氏立过大功。后来首领翟斌不满职位低微,便起了反心,最后落得兵败身死。

    其侄翟真继位首领,又被部下鲜于乞所杀。鲜于乞自立为王,不久即被高车族部众杀死。翟真之子翟辽继位,杀郡守占据黎阳,声势重新壮大。

    张愿见温详败退,又有赵国魏郡太守齐涉叛赵,并遣人来结盟。张愿于是决心富贵险中求,纠合郡中流民,率数万人北上,意图联合黎阳的高车族翟辽及占据新栅的齐涉,击败段氏攻占兖州之地。

    如今张愿领流民北上,一路烧杀抢掠,气势如虹直扑祝阿城,占据翁口,隔济水与高阳王段和隆对峙。

    申屠柔影躲入山中,马车摇晃,陆英渐渐苏醒。但见自己与白灵儿贴着车厢分卧两边,头对脚,脚对头,中间坐着申屠柔影。

    陆英暗暗运气,却不知这女子给她下了什么药,手脚酸软,气息全乱,竟是一点内力也提不起。

    白灵儿不知醒没醒,想来也是中了她的毒。可恨自己救人心切,没有细思申屠柔影用心,被她设计羞辱,简直岂有此理。

    形势比人强,陆英虎落平阳,只能温声笑道:“柔影小姐,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迷药?这药好霸道,竟然比弩箭上的毒性还要厉害百倍!”

    申屠柔影闭目打坐,并不搭理他。陆英又笑道:“白灵儿也是被你下了药吗?那宋侯倒是听话,你让他干吗便干吗!”

    申屠柔影仍然不言不动。陆英强忍怒气,仍然笑道:“柔影小姐,你长得这般美丽,为何要戴着斗笠,岂非浪费了老天给你的本钱?若以真面目示人,恐怕倾国倾城也不是虚言……”

    申屠柔影果然忍不住斥道:“住口!轻薄狂徒!柔影之名岂是你叫的?”

    陆英见她开口,笑道:“申屠姑娘,你为何对我这么感兴趣?费这么多心思把我掳来,是要我做你们家上门女婿吗?钱塘离此数千里,几时能到啊!”

    申屠柔影道:“再敢胡说割了你舌头!”陆英摇摇头,紧紧闭上了嘴巴。

    不一时,白灵儿闷哼一声,也醒转过来,看到马车中情形,颤声道:“陆大哥,是你吗?”

    她头在马车最里,只能看到陆英腿脚,躯干头脸却被申屠柔影挡住。但是认得陆英衣衫,是以激动地发问。

    陆英答道:“白灵儿,是我……你无碍吧,在河中有没有呛着?”

    白灵儿闻声哽咽道:“无碍的,在河里我呛晕了过去,直到晚间上岸才醒来。那老贼不知给我下了什么迷药,又昏昏沉沉不知外物……你为何也被抓到了这里,这个姐姐是谁?”

    陆英道:“我也中了这个姐姐的迷药,她手段好不厉害!听说她叫申屠柔影,也不知真名假名!”

    白灵儿道:“柔影姐姐,你名字这么好听,人定然也是极美的……为何要抓我和陆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怎么感觉在上山?”

    申屠柔影不答,白灵儿讨个没趣,只得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白灵儿又问陆英道:“陆大哥,你是为了救我才中了……这个姐姐的迷药吗?那郭家水寨的老贼呢?”

    陆英简略说了她落水后经过,不过也不敢说宋侯与申屠柔影是一伙。至于他们两人被带上马车的原由,陆英也不甚清楚,本就无从讲起。

    马车驶到半山,道路崎岖再不可行。于是申屠柔影扶着白灵儿下车,继续往山岩嶙峋处攀爬。

    胡小坤架着陆英下来,陆英体力稍强,差可自己行走,只在陡峭处用胡小坤扶一把。

    白灵儿见到胡小坤,不由错愕惊异,但她并未多问,似乎也知道身处险境应该忍耐为上。

    周遭巨石错落,林木参天,地上干草虽不甚滑,却间歇有山泉流淌。

    一路手攀脚爬往上登,耳听风啸猿啼,眼观锦羽飞翔,陆英不由叹道:“好景致,好山色!可惜呀可惜……想不到陆某未老先衰,连路都走不动了!”

    胡小坤笑道:“陆道长,你只是中了小姐的静女霏烟,过几日自然就好了。不会一直走不动路的!”

    陆英奇道:“静女霏烟?听这名字也不该对我下此毒手啊,我又不想做静女淑媛,何苦如此相待!”

    胡小坤低头偷笑,不敢议论小姐的不是。申屠柔影在前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胡小坤,显出你能耐了?”

    胡小坤忙道:“小姐,陆道长担忧以后走不动路,小的只是安慰一句。”

    陆英不理她恫吓,又道:“不过这名气取得倒也贴切,还真是让大丈夫也变成了身娇力弱的闺阁女子。难为你们小姐想得出来!”

    胡小坤得意道:“我们小姐聪慧绝伦,学贯古今,这点手段只是小意思罢了……”

    申屠柔影不悦地咳嗽一声,胡小坤赶紧闭嘴,冲陆英吐了吐舌头,继续低头攀登。

    四人登上峰顶,眼前忽然辽阔起来。往南看漫山遍野红叶盈谷,往东看溪流泉瀑浑似白练。

    山顶之上方圆百丈,只有几块形如老牛的大石卧在此处。

    大石久经风雨侵刷,其表粗粝却棱角圆融,就如一位沧桑的老人,懂得以温顺面对生命的凄风惨雨。

    申屠柔影和白灵儿坐在一方山石上,背后还有倚靠,便如坐在老牛身侧一般。

    两位绝世佳人并排而坐,一个金发碧瞳,一个青丝如云,难为造物主有这等巧思,把两个形貌大相迥异的美人雕琢得各有殊色。

    陆英靠在石上喘了几口气,笑问道:“申屠小姐……为何要爬这么高,在山下暂避几日不行吗……可把陆某累惨了……”

    申屠柔影冷笑道:“亏人家还说陆华亭人中龙凤,武艺超群,爬这么个小山就气喘吁吁!”

    陆英无奈道:“若不是中了小姐的‘静女霏烟’,小道我……跑着上来也不会脸红!”申屠柔影哼一声,不再理他。

    白灵儿笑道:“陆大哥,这山上风景好美,又能望见层云峰峦,虽是累点也值了!”

    陆英顺着她指点望去,果然更远处高峰突兀而起,云海缭绕,宛如仙境,一时看得如痴如醉。

    此时有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几位小施主,打扰了,贫僧在此恭候多时!”

    众人惊了一大跳,却见二十步外转出一名和尚,身着赭黄僧袍,手持一串菩提数珠,四五十岁年纪,形貌温和,慈眉善目。

    申屠柔影起身环抱双臂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和尚笑道:“贫僧于天门禅定,望兜率天遥想师兄。昨夜忽然看到北方白光灼灼,料知二位施主必来此处,是故不曾离去。”

    申屠柔影皱眉道:“大和尚不要弄玄虚唬人,什么天门,什么白光的!我们明明有四个人,你却说两位,到底何意?”

    她虽语气冰冷,但心内已是有几分敬畏,仍想探明究竟。

    那和尚不答她所问,却道:“女施主莫急,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申屠柔影道:“要讲便讲,嘴在你身上,我岂能拦你!”

    和尚合十口宣佛号,道:“贫僧师兄数月前刚刚圆寂,他生前渡化无数众生,但仍感生也有涯,而成佛弥远。于是近年来立下宏愿,要升入弥勒兜率净土,继续修行不辍……

    “春日时我寺中来了一名僧人,此僧形貌丑陋,观之奇诡独特。僧人要在寺中借宿,当日虽房舍尽满,师兄仍允其所请,让他在讲堂暂住。

    “谁知,当晚值夜的维那师见其从窗隙间自由出入,自是大为惊怪,便禀报了师兄知晓。师兄知此僧必有异能,便急忙前去礼问,问他为何而来。

    “那奇僧答曰:‘自有所为而来’。我师兄又问:‘我自揣量罪障颇深,怎得度脱’?那奇僧道:‘不然,你善根深厚,机缘已熟,即可度脱。但须沐浴圣僧,所愿必满,因缘始熟’。

    “于是那奇僧开示沐浴之法。师兄请问来生所生之处,那奇僧乃以手指向西北天空,作势行法,即见随其手拨处云开天霁,备睹兜率天妙胜之报。

    “此夜,僧众数十人悉数同见弥勒净土殊胜之景。而今想来仍令贫僧心花怒放……”

    申屠柔影一百个不信,但见他面容真诚,眼眸纯净,又不由有几分神往,她问道:“你师兄是何人,法号怎么称呼?”

    那和尚接着道:“过了几日,师兄准备照奇僧之法沐浴,忽见一异儿,神奇难说,领着数十伴侣,来到寺中嬉戏打闹。

    “师兄沐浴毕,但言‘我要走了’,第二日便坐化圆寂……阿弥陀佛,师兄功德圆满,受接引升入兜帅净土,真乃我世人之大幸也!”

    申屠柔影若有所思,一时忘了言语。那和尚笑道:“我师兄人称印手菩萨,法号‘道安’的便是!”

    申屠柔影点头道:“世传道安大师左臂有肉隆起,方寸如印大小,故称印手菩萨……敢问大和尚尊号?”

    还不待那和尚回答,只听陆英笑道:“道元大师!想不到今日有缘在此得见,真乃不胜之喜!”

    原来此僧正是曾在建邺栖玄寺挂单的道元和尚,淝水战后与师兄道安回恒山寺中避乱,不知如今为何来到此地。

    道元和尚捻着数珠道:“陆施主,虽未见其面,却早知其人。前缘注定,岂非妙哉!”

    陆英道:“常听昌明兄提起大师,说您道法高深,神机妙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道元和尚笑道:“陆施主不必替我脸上贴金,这位女施主的迷烟,贫僧可不会解!”

    陆英道:“大师,您以前也知道申屠姑娘大名吗?”

    道元摇头道:“虽然不知女施主名姓,但贫僧方才说过,你二位祥光盖顶,皆是福缘深厚之人……”

    申屠柔影想起给陆英下的静女霏烟药力将过,便向他走了两步,手往鬓后撩了撩头发,正要施为。

    却听得道元和尚道:“女施主,你今日有难,贫僧或可相助,不知可否近前来听我一言?”

    申屠柔影停下脚步冷笑道:“大和尚,敬你是前辈,何苦一味故弄玄虚?我有何难,你且说来听听!”

    话音未落,突然听山下传来一名女子呼喝,声音远远飘上来,仍断续可闻说什么“小贱人何在”、“姑奶奶来也”之类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