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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虽广,陆英只往初次相识薛勇之处寻,两人心意相通,也不难遭逢。
在山林中寻了半日,望到远处隐隐有炊烟升起。陆英精神一振,在这荒野之中,方圆数十里绝少人迹,十有八九便是薛勇二人。
他急忙拉着琳琳往前赶,待到近了半里之内,看清前方有个木棚。此处地势略高,树木稀疏,再往前还有条小河。
陆英发现周围脚步杂乱,绝不止两个人活动过。他不由提起小心,紧握朱琳琳手掌,放轻脚步靠近前方临时搭起的木棚。
木棚中似乎并无人居住,离得如此近也听不到人声。陆英让朱琳琳站在五六十步外,一个人凑了过去,贴在后面仔细听。
隐约能听到呼吸之声,却判断不出究竟有几人。他心知有异,里边的人应该早就发现他们才对,为何不发一声。即使是睡觉,鼾声也不应如此安静。
正当他要绕到前方细看究竟时,猛然从木缝间刺出一把刀来。
陆英急忙往后一跃,却见刀尖也随之往前,接着是一条手臂,后面跟着一个矮胖道士。胖道士整个人撞破木墙,从里边杀了出来。
陆英一脚踢向握刀的手腕,那刀却往下一转,斩他脚踝。陆英叫声好,再往后退开两步。胖道士见偷袭不中,知道自己不是他敌手,收住身形,啐了一口,面上写满不忿。
这胖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元象宗酋阳子。陆英斥道:“酋阳子,你在此鬼鬼祟祟做什么?”
酋阳子骂道:“陆英小儿!明明是你鬼鬼祟祟,来此作甚?可惜道爷这一刀没结果了你!”
陆英冷冷一笑,不屑道:“凭你也想结果道爷,痴人说梦!”
酋阳子一时语塞,自己技不如人,也是事实,纵然再说硬话也枉然。此时陆英目光越过酋阳子肩头,才看到木棚中果然是薛勇和蒲巍。
但他两人被捆在一起,嘴里都塞满了野草杂物,怪不得发不出声音。他二人也看到了陆英,瞪大了眼睛拼命想呼喊,惊喜中夹杂着担忧。
陆英料想那步高子必定也在此,仔细搜寻之下,果然发现他躲在二人身后。两手中各握着一杆木棍,左手棍长约三尺,右手棍不到二尺。
步高子以右手棍顶着薛勇肋骨,左手棍垂在身侧,阴沉地瞄着陆英。因步高子身材瘦小,藏在两个壮汉身后还真不易发现。
酋阳子得意笑道:“上次侥幸让你逃过。今日这两个莽汉已被擒下,你孤身一人可不是我俩对手。乖乖让开,道爷们不与你为难!”
陆英暗忖,他两人联手,确实轻易斗之不下。况且薛勇和蒲巍在步高子掌握中,投鼠忌器,还是先不莽撞的好。
今日步高子手持奇形兵器,显然是平常使顺手的,恐怕更难对付。
于是他踌躇道:“你们要蒲巍,我也不再相争,让你们带走便是。但要把薛勇留下!”
酋阳子眼珠一转说道:“待我们去前方找到马匹,再把那个大个子放了。你要是不放心,跟着我们去牵马就是!”陆英只好应允。
酋阳子师兄弟两个,将马隐藏在三里之外,悄悄靠近此地,将蒲巍、薛勇擒获。因而现在需要去远处寻马,等到上了马,就不怕陆英再阻挠他们。
步高子推搡着薛勇、蒲巍从木棚前面出来,瞟了陆英一眼,忽然发现远处还有一位红裙少女。
朱琳琳一直静静站在远处看着,并未发一语。她知道陆英本事,起初也没把胖道士放在眼里。待听到陆英答应了酋阳子要求,还道他是心忧薛勇安危才做出让步。根本没想到,这两个道士竟身怀绝技。
步高子出来后,眼睛不时盯着朱琳琳看。将朱琳琳看得烦躁,便侧过身去懒得搭理他。酋阳子跟在师弟后面,一起逼着薛勇两个往前走,陆英与朱琳琳离着十余步紧随其后。
细看步高子手中两根木棍,发现棍有拇指粗细,乌黑油亮,除了前端雕出一拃长的尖头,再没有特殊之处。
陆英暗笑,这元象宗看来也不富裕,拿两根木棍当枪使。还做的这般短小,若是得便,送他们几百斤生铁也好。
走出数里外,终于见到有四匹马拴在树下,旁边还有个黑衣人看守。陆英带着轻蔑的笑,将他师兄弟二人看得直发毛。
步高子武功高强,酋阳子身手也不弱,本来二人联手足以逼退陆英,却如此猥琐卑鄙,当真不是磊落君子所为。
等酋阳子把蒲巍和薛勇分开绑好,又将蒲巍硬托上马背,用绳索牢牢绑在马上,才让步高子押着薛勇回身。
酋阳子与黑衣人一起上马,牵着蒲巍坐骑当先奔离,留下一匹马给步高子。步高子艺高人胆大,不慌不忙与薛勇走向陆英。
陆英此时也无法去追赶蒲巍,毕竟在他心中,薛勇的命可重要得多。薛勇未脱险之前,他绝不会冒险去救蒲巍。
那个昔日的阳平公,即使真的命丧倒虎山,也是自己命中注定,陆英并不亏欠他什么。若薛勇有点意外,陆英就无论如何不能释怀。
步高子将两根木棍交在左手,目光阴冷盯着陆英,陆英露出一抹嘲笑,迎着他往前上了一步。
不料步高子猛地一推薛勇,将他推向陆英怀中。陆英张开手臂就去护他,谁知变故陡生,步高子竟然急趋而前,直扑朱琳琳。
陆英脑袋“嗡”的一声,想不到这贼道士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想掳走琳琳。
暂且顾不上薛勇,他急忙转身去救琳琳,但哪里还能快过步高子。
步高子有备而来,陆英却毫无防范,空自急得血凝心滞,也没有丈二长的胳膊。
眼看步高子干瘦的手掌就要攀上琳琳肩头,她却只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瘦道士。
陆英只喊出一声“快跑”,步高子已经到了琳琳一步之内。他满心悔恸,为什么不好好护着琳琳,若是被贼道士捉住,自己百死莫赎。
谁料,只听得“啪啪”两声脆响,那步高子竟然如见鬼魅般急退而逃。
陆英攻向步高子的一掌连他衣襟也没沾,那瘦道士已经飞也似跑出几步外。陆英茫然站在当地,看看琳琳愤愤地蹙着眉头,又看看步高子跨马狂奔而去,使劲眨眨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方才看到的一幕。
当步高子手掌正要抓到朱琳琳肩头时,她右手一抬,用力扇了步高子一个耳光,不待步高子回手遮挡,朱琳琳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两声清脆的大耳刮把步高子打得头晕目眩,心中骇异莫名。想不到这年轻娇柔的少女,竟有如此快如闪电的掌法,并且带着浑厚纯正的道宗内力。
步高子向来机警如狐,见挡不住她招式,知道高下难敌,便立刻闪身撤退,毫不迟疑地逃离此地。
陆英问道:“琳琳,你打了他两巴掌?”
朱琳琳点头道:“这个道士,看着就不像好人,眼神直勾勾的,刚才还想轻薄于我,我不打他怎的?”
陆英崇拜地望着她,手上比划着又问道:“你就这么打了他两巴掌?他没伤到你吧?”
朱琳琳白了他一眼,说道:“难道我打他两巴掌还要问问他肯不肯吗?不就是说打便打!他臭爪子还没伸过来,我就把他打跑了,当然没伤到我。本大小姐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陆英还想再问,她从哪学来这么高深的功夫,却听薛勇喊道:“大哥,你好歹先扶我起来啊!见到嫂夫人就不管兄弟了!”
陆英忙讪讪回头,却见薛勇被推倒在地,虽然口里的杂物早已取出,身上还绑着绳索,一时挣扎不起。他急忙扶他起身,解开绑缚,查看他肋骨伤势如何。
薛勇笑道:“大哥,我这点伤早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
又转向朱琳琳施礼道:“薛勇见过大嫂!”
朱琳琳冷哼一声,说道:“别乱叫!小心我扇你大耳刮子!”
薛勇见识过了大嫂神威,忙吓得一缩脖子,露出憨憨的笑容。朱琳琳翻个白眼,又岂会真心为难这傻大个。
薛勇忍不住悄悄拽了拽陆英衣襟,低声道:“大哥,我看大嫂这武艺,比你还要高出一筹呐!打得那瘦道士都毫无还手之力啊!大哥你以后可莫要轻易惹嫂嫂生气,哈哈哈……”
陆英无奈地苦笑摇头。朱琳琳早听到他言语,却看他憨厚,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装作不知。
陆英反复思量,也不知道朱琳琳什么时候学得上等武功,寻机会又问:“琳琳,你可曾拜过什么高人为师?”
朱琳琳奇道:“什么高人?我自幼习武,拜了好几位师傅,你说的是谁?”
陆英道:“我是说近几个月,可有名师指点?”
朱琳琳眨眨眼,撇嘴道:“我都许久不曾舞枪弄棒,更不用说有人指点了!”
陆英突然想到抱朴子老先生曾经送了一册书卷给她,兴奋地问道:“那你平日是否曾研习在岘山得到的那卷……仙术什么东西的?”
朱琳琳拍拍腰间,脱口说道:“《仙术备阙》啊!我没事便默诵几遍,老爷爷说了,勤习多有裨益。我近来越发感觉到不错,强身健体,舒活筋骨,不愧是老爷爷着作的宝典。”
陆英啧啧称赞,想不到抱朴子先生送给琳琳的《仙术备阙》,还藏有高明的武学。大概是内息导引之法,真气内丹之类的秘术吧。
自从沔水重逢之后,从未见琳琳显露过武功,她也没有与人打斗过,不知不觉竟有了如此身手,甚至超过了自己。
他与步高子交过手,深知其手段狠辣,应变机敏。自忖绝对无法干脆利落就能扇他两个耳光,令步高子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想到琳琳身怀绝学,陆英不由又欣慰又自豪,一路乐得合不拢嘴。
他们三人重新回到木棚,将酋阳子钻破的大洞堵起来,生火煮些饭来吃了。至于蒲巍,只能祈祷元象宗暂时不会害他性命,日后有机会再去营救。
之前还是小瞧了那元象宗,以为顶多也就是神树法师、大狐一弓之类的货色。岂料事到如今,才越发感到这个宗派的恐怖。
非但高手如云,深不可测,更兼耳目灵通,无孔不入。乱世之中,谁能得到元象宗支持,定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第二天,陆英与朱琳琳、薛勇结伴往长安而去。他心中对于元象宗还是颇为忌惮,若直接追去倒虎山救人,恐怕没有那个本事。只能先多打听打听有关元象宗以前之事,再定对策。
到了城中,寻找前朝旧人来问,却没有几个知道许多内情。只说元象宗为北汉朝廷做了不少不光彩的事,但不知究竟有些什么人,更遑论这个宗门怎样组织。
陆英越发觉得这王老道士果然厉害,将宗门管得铁桶一般,顺风时名头响亮,却神秘难测,消隐时全身而退,又无处觅踪迹。
这一日,他三人正要离开长安,打算去倒虎山碰碰运气。走到将至城门时,恰见有一行车马迤逦行来,陆英眼尖,立时认出正是南安公主的马车。
他自从偷偷溜出公主府后,再没有见过姚子衿,总觉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排斥,并不想再次与她相见。
那公主坐在马车之中,车帘挑着,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左顾右盼。百姓大多知道这是公主车驾,早早已经避让于路旁,低头垂目并不敢肆意冒犯。
陆英背转身,站在一处胡饼摊前,假装要买吃食。他想大街上人来人往,必然不至于被姚子衿认出。
朱琳琳不明何意,看到他突然停下脚步,忍不住拽了拽他衣袖。陆英却不理不睬,仍然站在胡饼摊前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朱琳琳虽不认识南安公主,但看车上那绝美的容颜,华贵的车马,以及扈从的禁卫,心中也猜到个六七分。
她冷笑道:“不上前去与你家公主寒暄几句吗?机会难得,往后可能就再见不到了!”
陆英苦笑摇头,仍然没有转身。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突然听得身后一声惊叫:“张安道!”
陆英心里咯噔一下,还待继续装下去,却感觉车驾缓缓停了下来,接着有侍女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张神仙,公主请你上前回话!”
陆英茫然回头,看了看侍女,又看看远处的公主。只见姚子衿笑盈盈靠在车窗上,头上插着一支碧玉发簪,挽作灵蛇之髻,面带五分天真五分娇怯冲他遥招手。
陆英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施礼道:“公主殿下,不意在此重逢。公主这是出城去了?”
姚子衿咬着嘴唇幽幽道:“安道,听我哥哥说,那日你们酒楼偶遇相谈甚欢,他本想与你多多往来,为何你却突然离去?是我照顾不周吗?”
陆英摇头道:“在下闲云野鹤之人,实在不敢蒙太子与公主二位殿下如此厚恩。说实话,日日居住在公主府中,在下颇为惭愧不安。故而不告而别,还是做回云游道士的好。请公主见谅!”
公主笑道:“你要做世外高人,我也不拦着。何必招呼也不打就匆匆离去,怕我咬人不成!你身旁那个红裙姐姐是谁,长得可真好看!”
陆英干咳两声,答道:“那位朱姑娘,是在下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这几日在长安偶遇。我们正打算出城去游玩……”
公主道:“既是安道的未婚妻,到了长安城中,怎能不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今天说什么也不准走,先去我府中小酌几杯,我们姐妹好好相识一番,再游玩不迟。”
陆英正不知如何拒绝,却听朱琳琳上前道:“这位便是南安公主吗?可惜你秦国已经丢了南安郡,公主恐怕要改个名号了!”
陆英大囧,人在屋檐下,琳琳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若是惹得这姚子衿不快,那时却难办得很。
不想姚子衿却掩口欢笑道:“哈哈,朱姐姐说得没错,我前日也是这么跟太子哥哥抱怨的。父皇封我为南安公主,却连南安都守不住,真是让人没面子。等父皇回来,我跟他求个长安公主的封号来,那时就不用操心了!”
朱琳琳又道:“长安,也不一定就不会丢吧,据我所知,一年之间,长安已经四易其主。公主还请三思!”
姚子衿仍然没心没肺地笑道:“哈!若是长安也丢了,那我就做不成公主了,还管什么名号作甚。恐怕也要投奔吴国去了。”
陆英插话道:“公主殿下,我们还是不去府中叨扰了……”
朱琳琳立刻打断他说道:“去!为何不去?既然公主一番美意,岂能不去!我与公主谈得投机,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姚子衿喜道:“朱姐姐说得对!我们一见如故,正有许多话要说。”
陆英无奈地叹口气,真没看出来这两位谈得有多投机,他生怕说着说着便打起来,谁知她们竟说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