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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月下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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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所来之人正是几日未见的沮渠蒙逊与薛勇四个。陆英起身呼唤道:“众位贤弟,陆英在此!”他们听到陆英之声,尽皆喜形于色,在马上挥手大呼小叫着向陆英奔来。

    薛勇当先跃下马背,跑到陆英身前抱拳道:“大哥,可算找着你了!”

    沮渠蒙逊与秃发延孤也齐齐下马,上前喊道:“兄长,你果然在这里!”

    陆英见到他们也倍感欣喜,挨个细细打量,笑问道:“你们怎知我在此,这么些天可曾遇到赵军?”

    乞伏益州最后才来到,下马施礼后默默站在一旁。陆英向他点头问好,他忙再次躬身施礼。

    薛勇道:“我们前两日碰到一个老道,跟他打了一架,却连他衣袖都摸不到,只被他揍了半天。后来他告诉我们,向西寻找,可以见到大哥,我等便连夜从骊山来此。”

    陆英奇道:“你们怎得去了骊山?跟什么老道打架?”

    薛勇笑道:“还是让蒙逊来讲吧!他言语有条,口齿伶俐!”

    沮渠蒙逊也笑道:“薛兄这是嫌我平常话太多了吗?什么口齿伶俐,听着不像夸我!”

    薛勇又道:“哪里能嫌你?我就是在夸奖你而已……哎呀,还没见过二位嫂嫂,失礼失礼!”说着便上前对着毛秋晴与朱琳琳恭敬行礼。

    当时天下修道处士大多有家有室,因而百姓并不以为奇。多的是道士配娇妻美妾,甚至全家老幼都修道的也比比皆是。

    毛秋晴雪白的脸上飞红一片,咳嗽一声并未言语。朱琳琳笑骂道:“你这大个子,什么眼力?谁是你嫂嫂?别乱喊!”

    陆英在一旁看笑话。沮渠蒙逊忙拉开薛勇低声道:“兄长尚未成亲,不可乱认大嫂!”

    薛勇道:“没成亲也不打紧,先喊着就是。大哥这般人物,就该配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

    毛秋晴脸红得更透,从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转身去了兄长旁边坐下,低头不语。

    朱琳琳笑望她一眼,不理会薛勇,对陆英道:“看把你家大小姐羞的!”

    陆英挠头道:“谁是我家大小姐?”朱琳琳见他装傻,冷哼一声也转身离开。

    陆英拉着沮渠蒙逊坐在草地上,言道:“快讲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沮渠蒙逊看看围坐一起的各位兄长,开口道:“与华亭兄分别后,我等径直往郭家堡去。路上碰到了慕容永率领的大军,也正往南行。我等快马加鞭,赶到郭家堡示警,可惜还是晚了,赵军已经随后追来。”

    陆英点头道:“郭亮堡主对我讲过,你们曾到堡下示警,但人少力弱,也救不得他全堡。”

    沮渠蒙逊道:“是啊!当时堡中立刻关门防御,我等并未入内,只在远处寻机救人。谁知慕容永认出了我们几个,留下大半人马攻打郭家堡,率几百骑兵向我等追来。他人多势众,我们只得拼命逃跑。本以为他追几十里也就作罢了,谁知竟然追到天黑仍不停步。”

    陆英心中暗道:“我追杀大狐一弓,慕容永追杀我众兄弟,真是天道好循环。”

    沮渠蒙逊接着道:“天黑以后,马匹奔跑不快,又在密林深处,视线不好。我们便趁机埋伏下来,想杀他个措手不及。

    “那慕容永也当真狡狯,一看寻不到我等踪迹,便命兵卒冲锋在前,自己藏在后阵。我等虽杀了十几名赵军骑兵,却没碰到慕容永半根毫毛。没法只得继续逃。”

    陆英笑道:“慕容永屡屡在你们手下吃亏,难怪他要死命追着你们不放了!”

    沮渠蒙逊道:“又跑了一夜,到天明时,马匹实在支撑不住,我们便来到河边,泅渡过河水,徒步前行。那慕容永竟然还不放弃,也弃了马匹,仍然跟在我们后面。

    “如此你追我赶,半日以后,他身边士卒也渐渐掉队,只剩下几十人相随。我等被他撵得抱头鼠窜,心中来气,又在灞水边与他大战一场。

    “薛兄缠住慕容永,我们三个杀散赵军,眼看便要擒住敌酋。这时有一个白发老道经过,从旁对我们言道,‘此人命不该绝,你们放他离去罢!’我等哪里肯依,不答不允,坚持围斗慕容永。

    “那老道见我等不听他言,便一闪身冲入战团,揪着慕容永眨眼就走出数十丈。慕容永撒腿奔逃,我等欲追,老道却拦住去路。

    “我们怒气勃发,纷纷举刀兵向他身上招呼,谁知根本连他衣角都沾不到。他也不动手脚,只以罡风逼退我们兵刃。我们四个刀叉齐举,却如砍中铁石一般。自己震得手臂发麻,却不能在他衣上留下一丝痕迹。简直是遇到鬼了!”

    陆英心中惊骇,这等神奇功力,自己只知檀飞熊与天真道人或许可以办到。难道他们遇到的是赵天真?于是急忙问道:

    “那道人形貌如何?是否一身脏道袍,不修边幅?”

    沮渠蒙逊摇头道:“老道人鹤发童颜,身材颀长,精神矍铄,三绺美髯,风度翩翩。并非不修边幅!”

    陆英微感失望,言道:“那就不是我认识的老道士,你接着讲,后来如何?”

    沮渠蒙逊接着道:“我们见根本不是他手下之敌,便放下兵器恭敬询问,为何要相救贼人。那老道笑道:‘我并不认识那慕容永,只是观他面相,还有天命未尽,是以不许你们杀他。’

    “我奇怪问道:‘这小贼不过一勇之夫,有何天命?’老道笑而不语。我们无奈,问老道从何而来,武艺怎得如此高深莫测?老道称,他并不懂武艺,只是大道深微,无所不通,他修道悟出一些行气法门而已。”

    陆英点头道:“此话不假!道法修习至妙处,气息流转自与常人不同,法天象地,顺乎自然,摘花飞叶皆可为兵器,并不等于武人所习技击之术。”

    蒙逊点头称是,接着道:“我们几个无奈,只得怏怏转头离去。那老道又叫住我们,说慕容永还会追来,让我们随他渡过灞水,往东北行一百里方可脱困。我等都当他是神人下凡,也不敢不信,便依命随他同往。”

    沮渠蒙逊瞧了瞧薛勇,接着道:“你猜那老道怎么渡河!他竟要过薛兄钢叉,二指掐去叉头铁器,把木杆往水面一扔,提起我们四人衣领跃上钢叉,就这样如箭一般飞过灞水……”

    他面带惊异之色,到此刻仍然难以置信。薛勇接话道:“说起来我现在都不信是真的,就像做梦一般,五个大活人,就踩着一根木杆,竟然不沉入水中!”

    陆英思索道:“这一幕我也曾见过,不过却是一位脏道人使出。那日他用竹篙踏黄河而上,宛如天神一般。只是这老道手提四人,还能来去自如,应该道术更胜脏道人一筹。”

    沮渠蒙逊接着道:“过河之后,一路往东,我们撒开双腿拼命追赶,也不及他闲庭信步来的迅速。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抬头一看竟然到了骊山脚下。老道望着山顶烽火台叹息良久,对我们言道:‘陪贫道上山寻找一物如何!’”

    陆英问道:“陪他上山寻物?怎会要你们去陪他寻物?”

    沮渠蒙逊道:“说是陪他寻物,其实就是让我们自己找,这一找直找了三天……老道就倚在石上打盹,也不告诉我们寻什么物事,往何处找!饿了就喊我们去给他找吃的,摘野果也好,打野物也好,倒也不挑!若是不从,便一顿好打!想逃自然也是枉然!”

    陆英笑道:“老道士当真古怪!似乎是算定了你们行踪,故意拖你们去骊山……那这要找的东西肯定也是给你们准备的了!”

    沮渠蒙逊赞许道:“兄长明辨,确实如此!我们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处洞穴中找到一个包袱。呈给老道以后,他看都不看,说道:‘上面的一本给沮渠家小子,下面一本给陆华亭。’

    “他竟然对我们名姓都知之甚详,定然是专门待我等去骊山喽!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两本书籍,也不知道在洞中藏了多久,古拙陈旧,第一本封皮有篆书‘兵法’二字,第二本稀奇古怪,不知道什么文字,我们俱不相识。”

    说着从怀中取出包裹,双手递给陆英。

    陆英打开包袱,里面还有数层油布包裹,最内是两本泛黄粗陋的古籍,第一本确实是“兵法”的篆文,第二本也是两个形似文字的符号,陆英看了半天也不认识。

    打开里面,全是图形点符,画出各种形状。应该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他一时之间也参悟不透,只得合起来,以后慢慢细看。

    当下又问道:“之后老道士便告诉你们来此寻我吗?他有没有说他是谁,要往何处去?”

    薛勇道:“是啊!老道士说,你等往西沿渭水北岸追出三百里,便能找到陆华亭。于是我们便抢了山下赵军几匹马,一路狂奔来此。”

    沮渠蒙逊道:“老道士并不曾告知姓名尊号,也不知他要往何处!”

    陆英摇头叹息道:“世上自有高人隐士,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俗人难闻其名,难识其面,又哪知还有如此超妙绝俗的人物!”

    他将那本“兵法”递给沮渠蒙逊,言道:“既然是真人相赠,你便好好保存吧,日后勤加研习,定能有所获益。”蒙逊恭敬接过,称谢收起。

    陆英将第二本书收入怀中,又道:“真人相助我们兄弟重逢,此乃不胜之喜!如今长安形势危急,我要护送毛小姐去往河州,投奔毛大将军。几位贤弟有何打算?”

    秃发延孤道:“河州离我秃发部不远,路径我熟,可以随行护送。”

    沮渠蒙逊也喜道:“既然兄长要去河州,我们便一同前往,正好我也该回龟兹,面见吕公了!”

    陆英道:“我本打算护送他们出了京畿,就返回长安,暂时并不打算离开。既然延孤愿意随他们去河州,那便拜托了!”

    秃发延孤失落道:“延孤还未与兄长相处够,怎忍分离?兄长还留在长安有何事?”

    陆英拍拍他肩膀笑道:“我想尽力为关中百姓做些事情,他们敬我爱我,实不忍心就此舍弃!等你把毛小姐兄妹安然送到河州,如果部落中无事,再来寻我便是!”

    秃发延孤话已出口,只得点头应允。

    薛勇道:“我是不会离开大哥的,大哥去哪,我便去哪,刀山火海,也与大哥一起闯!”陆英心下感动,望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沮渠蒙逊道:“既然兄长执意留在长安,我等也不多劝,只愿与薛兄多多保重!待蒙逊完成使命,再来相助!”

    陆英道:“有你们这样的兄弟,陆英何其有幸!天下未定,正是好男儿保国安民之时,你我自有相见之日,不必惆怅!”

    蒙逊与延孤都打起精神,重重一抱拳,再无多言。薛勇拍腿叹道:“可惜此处无酒,正应痛饮数十碗,以解男儿胸怀!”

    陆英与蒙逊齐齐大笑,连旁边朱琳琳也忍俊不禁。

    毛秋晴兄长毛仁起身笑道:“朋友,我这里带的有几囊粗酒,虽然不多,愿与几位尽兴!”

    说罢命侍从取出五六只酒囊,也难为他逃命还带着这许多累赘,显然也是嗜酒之人。

    薛勇大喜,忙上前接过酒囊,分与众人,与毛仁毛勇兄弟互相认识过,十数人围坐在一起痛饮。

    毛秋晴与朱琳琳两人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豪兴勃发,难得在这危亡之地,能放开胸怀欢谈,也暗暗喜悦。

    毛仁毛勇两兄弟将门之后,本来瞧不起薛勇等粗人,后来听他们讲故事,不由心驰神往。毕竟都是年轻人,此时此地也没了贵公子的矜持。

    大家围坐在一起饮酒闲谈,顿饭功夫就相熟起来。薛勇要去寻些野物,请陆英炙了吃。乞伏益州坐在一旁略显尴尬,便与他结伴同去。

    过了一个时辰,薛勇才从林中出来,身上挂着两只野鸭,手中提着一只犬。

    蒙逊问道:“薛兄,你这打猎本领着实了得!只是从哪里找到一只家犬?”

    薛勇答道:“这只犬正在河边啃尸首,我看是家破人亡,不知在野外流浪了多久。连人肉都敢吃了,与野兽已经无异!”

    陆英叹道:“如今千里荒芜,遍地尸骨,哪里还有人能饲养它们,也难怪畜生食人!”

    秃发延孤忙去收拾内脏毛发,毛仁毛勇从来没干过这些事情,也帮不上忙,在一旁看着陆英生火。

    沮渠蒙逊忽道:“那乞伏益州哪里去了?怎么没跟薛兄一起回来?”

    薛勇答道:“我去捉野鸭,他说要回来取刀,却不知又到了何处,兴许是没找到我,还在林中乱逛。”

    蒙逊道:“他根本就没有回来!想必是逃跑了!”

    陆英笑道:“逃便逃吧,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蒙逊也未放在心上,这么多时日相处,早没了当初恨意。

    陆英给众人又烤了一顿美味,吃喝罢都满意的休息去了。

    朱琳琳坐在他身边,笑道:“你这几个朋友人都不错,不光有能耐,还都对你这么信任!”

    陆英也笑道:“是啊!都是不可多得的才俊!”

    朱琳琳又道:“秋晴姐今年十七岁了,去了河州,怕是要定下亲事……不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谁能配得上我秋晴姐!”

    陆英笑道:“明年,我也得去趟徐州,找找朱大将军!”

    朱琳琳奇道:“你找我父亲干什么?秋晴姐亲事自然由毛将军做主!”

    说完,才知他是指自己,不禁又羞又气,锤他两拳道:“你现在可不是当年长安城中那个太傅使节了,我父却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谁知他爱不爱见你!”

    陆英苦着脸道:“是啊!朱将军官越当越大,我却越来越不成器,还真不好意思上门呐!”

    朱琳琳笑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成器?让你整日胡闹!”

    陆英委屈道:“可不是我胡闹,若非为朱大小姐出头,怎么会得罪了权贵,连官都做不成了!”

    朱琳琳白他一眼道:“后悔了?”

    陆英道:“我都把大将军爱女拐跑了,还有什么后悔的!”

    朱琳琳没接话,许久才道:“我看得出来,秋晴姐心中对你……颇为有意,你若是敢向毛将军提亲,说不定能抱得美人归!”

    陆英诧异道:“琳琳今日怎么净为她人考虑,为了秋晴姐把我这个臭道士都卖了?”

    朱琳琳道:“我与她比亲姐妹还亲,能看到她幸福我便开心。”

    陆英握着她手,认真道:“琳琳,我陆英此生只把你一人放在心里,不管她人如何貌美,都不及你让我刻骨铭心!若是要娶妻,定然是你,若是你不嫁,我便独自闲云仙鹤,浪迹天涯。绝不与第二人比翼齐飞!”

    朱琳琳握紧他手,眼中噙着泪,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总有一种不祥之感,毛姐姐恐怕……”

    陆英捏捏她手掌,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毛小姐必不会受人欺负的!”

    顿了顿又道:“她心中有家国,岂会顾念儿女情长,也许她的天地在你我触摸不到的地方。”

    二人相依偎在草地上,直到天明还手握手不忍分开。陆英又送了一日,等到第二天才辞别众人,与薛勇折返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