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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申屠景纯在街上买了五斤红豆,独自一人四处随意溜达。到夜深之时,偷偷潜入县衙后园,将红豆尽数洒在地上,又悄然离去。
等到天明,嬴县令起来穿衣洗漱,来到后园活动,却见四周墙下、石后、花丛中,遍布红衣妖怪,足有数千人之多。这些红衣妖人不言不动,近看则无,远观则现。
嬴疆吓得心惊胆战,直觉得宅中闹鬼,惶惶不可终日。惊怖间,想起申屠景纯,忙命人去寻找。待申屠景纯随侍从来到后园,嬴疆忙述说咄咄怪事。
申屠景纯笑道:“大人别慌,且容我卜上一卦。”
只见他掐指默算,片刻后对嬴疆说道:“大人,恕我冒昧!这府中有一邪祟妖女,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欲要驱灾辟邪,便立刻将这妖女卖掉,当可无事。”
嬴疆怒问道:“是何人如此大胆?先生但说无妨。”
申屠景纯道:“正是大人平素最宠爱的侍妾碧玉,大人应立刻派人出西门,行约五里,见大柳树而止。在树下找一男一女两人,将碧玉卖给他们。切记,万不可讲钱论价,拿了钱便马上回来,莫要多言。”
赢疆思虑再三,终于忍痛割爱,照申屠景纯所言,派人领碧玉出门而去。
且说陆英与朱琳琳正在城西大柳树下乘凉,心中不愿相信申屠景纯所言。但又见过他昨日之举,难免将信将疑,说着闲话等待验证究竟如何。
约至辰末巳初,看到自东驶来一驾马车,到得大柳树下,驭手停下车上前问道:“二位,我家主人有一婢女转卖,请出个价钱吧!”
朱琳琳目瞪口呆,默默拿出手中十余枚钱币,低头看了两眼,不好意思地望向驭手。
那驭手如蒙大赦,施了一礼,从马车上扶下泪盈盈的碧玉,带到两人身旁,交上奴籍契约。伸手接过十余大钱,转身驾车匆匆离去。
陆英与朱琳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哭哭啼啼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幸亏过了不久,申屠景纯来到此处,与他们结伴往北行走。出了余杭县界,将至苕溪,
申屠景纯道:“此处离义兴郡城不远,陆郎料将遇到旧识,可否愿带上在下,跟你沾一点光啊?”
陆英说道:“我在义兴郡并无旧识,先生恐怕算错了!”
申屠景纯笑道:“若是在下算错,自当知趣远离。陆郎不必相疑,只等到了阳羡地界,那旧识自会来寻你。并非请你上门求他。”
陆英只好应下,实不愿得罪这神鬼难测的申屠先生。
经山过川连日北上,又乘舟泛于太湖,湖西即义兴郡城阳羡。这天在湖上,申屠景纯朗声吟诗道: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
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
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
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
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陆英听他诗意,既仰慕庄周身为漆园吏,却不受王召之洒脱,又歌颂老莱子之妻不贪图富贵的操行。
还将易经乾卦爻辞,“潜龙勿用”及“见龙在田”化在诗中,又说大壮卦“上六羝羊触藩”之困顿。愈发捉摸不透其人,只得暗暗防备,且看他怎生行事。
四人到了阳羡登岸,已是数日后傍晚。申屠景纯找了一家庄院借宿,草草用过晚膳,在左右厢房中各自安歇。第二日天刚亮,即有庄客送上热水、棉巾、粗盐等洗漱之物。
朱琳琳正自纳罕,今天待客态度为何如此殷勤,便听得门外人马喧嚣,有二三十名壮丁依次进入院中立定。
其后一人宽袍博带,头顶乌纱巾帻,脚着丝履,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笑意盈盈来到堂前,朗声道:“华亭,好久未曾谋面,想煞愚兄啦!”
来人正是义兴周氏长房长子周启周孟光,他昨夜听此处庄客奏报,有一位年轻英俊的道士,携带一位妙龄少女入住庄园。
一猜便知是最近在京师风头正劲,与王国宝爱子争夺朱家女公子的陆华亭。前些时日就听闻他二人出京游玩,不想今日到了阳羡。
周启虽屡次辞官不做,但对朝中动向素有掌握,今日陆英既然到此,必须要好好接待一番。
陆英惊诧道:“孟光兄,你何故在此?我昨日晚间方至贵郡,不想兄便得知了行踪,义兴周氏果然名不虚传呐!”
周启大笑道:“华亭多疑了,只因此处是我家私产,庄客昨夜有事回府,偶尔言及客人容貌。我猜得多半是华亭与朱小姐,故来此一探究竟。归根到底,还是华亭名头太大,我虽僻处郊乡,也多有听闻你的言行。”
陆英道:“劳孟光兄费心。在下素来散漫,多半是些不好的名声传入兄耳中吧?”
周启仍笑道:“宫中得圣心,汤山会群英,竹园斥国贼,官拜殿中郎……这些若是恶名,我倒是想多被传一传。”
言罢又对朱琳琳道:“朱小姐,令尊功盖九州,忠节不二,实在令人敬仰。朱小姐到了鄙乡,还请屈尊往寒舍一叙。正好内子初嫁江南,你们二人同在北方长大,当有相通言语。”朱琳琳笑着答礼。
陆英惊问道:“孟光兄何时娶妻?我竟丝毫不知,还是北方女子,难道是……?”
周启微赧道:“愚兄奉父命,正月里刚成亲,并未大宴宾客,叨扰亲朋,是故不曾知会华亭。内子嘛,华亭也相识,便是颍川庾氏之女,禹山庾方夏。”
陆英开怀大笑,抱拳道:“恭喜孟光兄,迎娶庾氏贤媛!说起来,庾小姐年前在洛阳之时,还曾与在下偶遇,当时他兄长庾愿亦在侧。庾小姐还托我给孟光兄捎口信,只是后来我却忘了。该打该打!”
周启道:“内子对我讲过,当时落于蒲重魔爪,得亏华亭搭救,否则不堪设想。”
陆英谦逊辞谢。周启笑答两句,陆英为他引荐过申屠景纯,便结伴同往城中周家祖宅中去。
周家世居义兴,数百年豪门,历代为官,出将入相。阳羡城中大半街巷,都是周家各房的宅邸,店铺酒馆等生意也尽是周家产业。
陆英等随周启来到周府,门户虽不大,但越往里越气派,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富贵之气不输帝王家。
周启居于西侧独院,众人到门前时,庾方夏已在门口接迎。宾主寒暄毕,周启道:
“夫人,这位小姐便是朱将军爱女,你们多多交往。这位申屠先生是钱塘人士,精通易理。今日故人重逢,定要不醉不归。”
庾方夏笑道:“朱小姐明眸皓齿,秀丽端庄,果然是陆侍郎之良配!欣闻恩公拜授官职,妾心中甚为高兴。上次行色匆匆,也未好好谢过恩公搭救大恩。今日有幸再见,陆侍郎和朱小姐定要在寒舍多盘桓几日,容我夫妇略表心意。”
陆英谢道:“周夫人无须客气。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况且我与令兄妹患难之交,出手相助分数应当。周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我与孟光兄同是为国效力,切勿讲究许多!”
周启接过话头说道:“华亭说得对,夫人就不用一口一个恩公了,叫的生分了。”陆英笑着点头。
庾方夏又道:“华亭与孟光还有申屠先生你们在此间叙话,我与琳琳妹妹自去后园玩耍,待到午间,再来敬华亭三杯酒。”
说罢起身拖着朱琳琳便去了后园。朱琳琳生性不拘束,大大方方随她同往。二人来到园中,回廊尽曲折,流水自周回,果树伴香花,珍禽异兽目不暇接。
朱琳琳问道:“庾姐姐,听说你也是北方人,年初方嫁来此地。敢问姐姐家乡何处?”
庾方夏回道:“妹妹说的不错,我本出身颍川庾氏,中原陷落之时,先祖率族人乡民避居禹山,结坞堡而居,至今已六七十年啦。
“年前孟光与华亭受谢太傅之命,来到禹山联络家父,本意共抗强汉。谁料正赶上北汉元象宗大供奉神树和尚,挑唆我叔父篡位,将我父子兄妹囚禁在山洞之中。后来还是华亭破了神树的大手印,我们方能重见天日,拨乱反正。
“再后来先父病逝,兄长庾愿继任禹山坞主,又受当时北汉镇北将军蒲重威胁,我兄妹二人同往洛阳,堪堪落入敌手。又是华亭杀了蒲重,救我们出了虎穴。
“话说起来,华亭于我庾家恩同再造,便再怎么报答也不够。今后若是妹妹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告知我与孟光,我周家、庾家倾尽所有,也要助一臂之力。”
朱琳琳笑道:“姐姐言重了,义之所在,不可不为,臭道士并不图你们报答什么的。若是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庾方夏也笑道:“难怪华亭对妹妹情有独钟,果然也是一位女中豪杰!比我可强多了,只会做些针织女红,理理家务还行,要说行侠仗义,可没这个本事。”
朱琳琳回道:“姐姐既然嫁入周家,操持这么大家业,当然正需要你这样的人物。我虽然也自幼在北方长大,却只学了些舞刀弄枪,骑马打猎之事。家父常常叹息,说我不像个闺门女子,倒似长安城中游侠儿。”
庾方夏掩口轻笑,说道:“我倒是好羡慕妹妹英姿飒爽,敢爱敢恨的气质。听闻令尊目前镇守洛阳,与我兄长相隔倒是不远。他如今在颍川郡中,还仰仗朱将军照拂,有空我修封书信,让他以子侄礼,多拜望朱将军才是。”
朱琳琳笑着道:“你们禹山坞为朝廷立过大功,我也得告诉父亲多与令兄来往,互相好有个照应。”
二位女子相谈投机,多说些体己的话,在园中悠闲漫步,甚是惬意。中午时分,周家大摆筵宴款待陆英等人。申屠景纯只称碧玉是他的侍婢,那她自不能与主人同席,便被安排在别处用餐。
酒宴结束后,周启已有醉意,强留陆英与朱琳琳定要在府中多住几日。于是他们暂且留了下来,下午无事便玩些游戏,不觉天色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