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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登山入堡,但见山势险要,沿峰顶垒壁,多置烽火哨台。经过寨栅重重,巡守兵卒颜色紧张,兵器在手,皆无交头接耳只言片语,只严防周启诸人行动。
过得两重坞门,众人眼前一亮,方圆数十里,皆在群山环抱中。中间低平四周高耸,阡陌纵横,泉石回绕,花木葱茏。却似到了世外仙境一般。
众人随接引男子行约五里,所经男女老少服饰整洁朴素,耕织稼穑各有所营,房屋栉比,木屋竹舍,南北植桑麻,东西间井塘。
前方有一空地,方各二百步,周植垂柳,树荫相接。中有台垣,夯土为基,上造瓦舍,阔五间深三间,红墙乌瓦,木牖石阶。那人引至厅前,自先入内通禀,片刻而折返,延请众人同入。
陆华亭仔细观瞧,但见厅檐有“忘归”二字篆文。阶下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关防严整,似有大事发生。当下也不方便言语,默然随周启来至厅中。
厅中摆下数十张床櫈,正中一榻,上坐一人,年约四旬,长髯当胸,头戴进贤冠,襦裳俨然,脚踏步履。往上见梁中悬一匾,上书“尚德尊礼”四字,周厅柱石斑驳,显有不少年光。
偌大厅中仅有一人在座,周启上前施礼道:“义兴周启冒昧前来,多谢坞主人拨冗相见,敢问坞主台甫?”
那长髯男子并不起身,微拱手道:“周公子大驾光临,蔽堡上下蓬荜生辉。在下庾义,陋字行之。山野粗鄙,不知礼仪,无甚奉客之物,还请公子多多见谅。”
周启心中疑虑,见堡中行事接待与家人所言大有不同,且庾义之名从未听闻,不免暗自戒备。
然而身在人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笑答道:“坞主貌存古风,神气高逸,令人一见仰慕不已。想前任坞主庾公伯润先生与我家多年交好,还望行之公更加照拂,互通有无,同获殊利。”
庾义闻言,面目悲恸道:“伯润公乃是家叔,前日疾笃,不幸薨逝。在下受乡里所推,勉担重任,心内实惴惴不安,恐有负所托,不能保全宗亲……今日亲见周公子,胸怀大慰,还望周公子勉力相助,助我族人苟全性命于乱世!”
周启恍然道:“老坞主仙逝,令人不胜悲痛。但请行之公切莫毁性任情,人死不能复生,公责任重大,当为乡党宗族善养贵体。周家对禹山从始如一,决不相负。”
庾义悲痛半晌,似突然觉醒状,笑道:“在下糊涂,只顾自己悲伤,连待客之道都忘了。快来人,奉茶!”厅外有人领命,不一时奉上茶来,主客八人各无遗漏。
庾义自荐道:“蔽处虽简陋,别无长物。唯有这山间春茶,甚是味甘香冽,各位无嫌粗劣,快请品尝!”
周启、宋演及从人周虎、孙安富等皆称谢饮茶,那茶中混有各色干果、麦粟,风味独特。陆英心内有疑,迟迟未饮。
但见那庾义环视众人,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洒然一笑端起茶盏浅饮两口,趁其移目时掩袖吐在袖中,暂且静待禹山坞中人有何动作。他早已听得厅后有伏兵,不愿轻举妄动,只等探知虚实,时机便利再图后举。
再闲谈有顷,周启方欲言及汉、吴两国战事,突觉头晕目眩,手足无力,心知不好。看众人时,孙安富、石亮已然倒下,宋演、周虎摇晃欲坠,陆英、华旬皱眉扶额,不禁大惊失色道:“庾坞主,茶中有毒,快唤医士……”话未说完,已然卧倒地上不省人事,陆英、宋演几人相继呻吟倒地。
庾义笑道:“黄口孺子,不过尔尔。当真能杀得大将军?老夫未信也,来人!”
闻言,厅后涌进来数十人,手执刀斧,上前检视周启等人确实昏厥,用绳索结实捆牢。原来北汉国元象宗已有人先一步来此,庾义早知周启等人在汝阴闯下大祸,故尔在茶中下药,将众人迷倒,打算献与元象宗邀功。
陆英假装昏迷,正待暴起反抗,忽闻厅外打斗声起,禹山坞似有内讧。索性任凭绳索捆绑,不动如山,静听曲折。
厅外有两方士卒混战一处,约有五六百人,刀枪劈刺,矛槊交攻。斗得尸横遍地,血流盈野,惨叫哀嚎之声,呼喝咒骂之语不绝于耳。此坞中兵卒农时耕种,战时为兵,常设轮值守卫若干。
陆英听得时久,打斗渐息,双方损伤百十条人命后,又有大批兵卒闻讯而来。多方严阵对垒,各自罢斗。
庾义见手下士卒退居厅外阶下,结阵自保,外面来人互有统属,此时必须出面弹压。因而出得厅外立定,略一观察情势,厉声道:“庾匡,汝何故煽动族人,蓄意谋逆?堡中皆是我庾姓子孙,乡里亲族,如此自相残杀,汝罪难容矣!”
方才领兵进攻庾义部众的叛兵阵中,当先有一人三十来岁,身高八尺二三,赤面钢髯,膀粗腰圆,手持一对铜锤,当的一声将锤一磕,怒极反笑道:“庾义老贼,我父无疾而亡,你今秘不发丧,又设计陷害于我,若不得故友相救,早成你刀下冤魂。如今你勾结汉廷走狗,弑主篡逆,必将断送我禹山数万性命,还敢诬我谋逆?来来来,有种的出来,让爷手中之锤,砸烂你心瞧瞧是黑是红!”
庾义气极,涨红脸驳道:“庾匡,你休要血口喷人!先叔父撒手人寰,临终命我继坞主之位,就是担忧你兄弟心向南朝,做出愚蠢之举,招来灭族之祸。那大汉百万大军不日南下,禹山坞不顺天应人,难道要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吗?”
庾匡反问道:“我兄弟?如今我兄弟何在?难道一夜之间都病死了不成?”庾义道:“庾正、庾愿见谋叛不成,已逃出禹山,怕是降了吴国,却来问我!”
坞堡众头目、宗长有的是庾氏宗族,有的是旁枝远亲,也有四方归附庶族,见他二人各执一词,不知所以,故皆有踌躇之志。
庾义见人心浮动,长久恐难以安抚,对身旁侍从范无疾使个眼色,范某悄然离去。二人仍自互相攻讦,骂不绝口,但各自损兵折将,一时无力再战,只盼在道义上压倒对方,争取旁人支持。
约过了盏茶功夫,忽而天昏云暗,谷中吹起一阵怪风,越来越近,渐至飞沙走石,遮天盖地。直吹得房倒屋塌,树折枝断,众人皆遮掩走避,丢盔卸甲乱做一团。
陆英心下震骇,曾听师父言过:“西域胡僧有一脉邪道专研巫祷,擅于兴风鼓浪,夺天地之威为己用。”不想今日于此撞见,这禹山坞真是藏龙卧虎,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