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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演杀人后立在当地,听闻脚步回身一望,原来那道长师徒二人已至身后。赶紧抱拳道:
“李道长,不知哪里来的贼人,恐是欲对道长不利。宋演已手刃二人,道长莫惊。”
李道长一挥拂尘道:“昌明小友果然好武艺!屑小毛贼本不足挂齿,还请与老道同去看望稚远小子,莫要惊吓了他才是。”
宋演颔首道:“道长说的是,宋演这就随道长前去。”
三人一行来到杨谧所居院中,杨谧在温柔乡中尚未起。
少顷,护卫家丁抬了六个刺客进来。宋演上前查看,只有一人尚有气息,其余五人包括自己手刃之徒尽皆毙命。
待杨谧披衣上厅,命侍从去盘问刺客,自与宋演、李道长、陆英三人奉茶答话。
杨谧笑道:“李道长、昌明兄,你们好兴致,夜半赏月也不喊着在下。方才无恙乎?哎呀……没想到小陆道长也在此间,用膳时竟未派人去请。当真罪过罪过!”陆英笑着回礼,连称无妨。
李道长亦笑道:“是老道有书信令徒儿代笔,故不曾喊他同来。不干稚远事!贫道每夜必于月下修习,方才见稚远旅途劳顿,不忍多相打扰。不曾想昌明小友也有赏月的好兴致,山顶偶遇,幸得小友手刃贼人,不曾惊吓了小徒。”
杨谧转向陆英道:“小道长别来无恙。近来越发骨骼清奇,有尊师之风了。”
陆英答道:“杨公子谬赞。小道一向惫懒,此生怕是都修不到师父的境界。倒是公子英姿勃发,人中龙凤,稍加时日必是国之干城。”
杨谧笑道:“小道长过誉了,在下也是惫懒之人,颇为羡慕仙家清静无为之事,日后还望小道长多多指教。”
陆英笑答道:“道家修长生,匹夫之志耳。公子名门世族,上品清议,经国致用当为我辈楷模。指教万不敢当!陆英愿驸公子骥尾,济世救民,同参大道。”
宋演插言道:“杨公子、小道长,二位不必自谦!依宋演看来,二位都是英才俊杰,当今乱世,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他日身居卿相,勿相忘也。”
杨谧道:“昌明兄,富贵荣华于你而言如探囊取物,身居卿相恐怕也是兄之事。我与小道长待天下太平,寄情山水之中罢了。”
宋演笑道:“杨公子取笑了。眼下就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明日再施舍一身衣衫,在下先行做梦去吧。”
杨谧拍额道:“呀!只顾与道长闲谈,竟忘了昌明兄满衣污血……来人!快与昌明兄沐浴更衣。”
宋演拱手道:“多谢杨公子!在下不多叨扰,这就告辞了。”
杨谧答道:“昌明兄自去,明日我邀兄一同入京。”
宋演起身离去,自有三四名侍女俏婢服侍他去更衣歇宿。
侍从上厅来报:“刺客所留活口,伤势过重已经毙命。”杨谧应了一声,挥手命其退下。
侍从踌躇道:“公子,还有一件小事……几名刺客胸口都刺有相同的记号,似乎是个什么文字,小人不识,公子是否要亲自查看?”
杨谧出身世家子,哪里理会这些蟊贼刺了什么样的纹身,挥挥手道:“知道了!拖出去埋掉就是。”
陆英心中好奇,对杨谧笑道:“这几人来路不明,朝中纵有欲对我师不利者,似不必冒险在此行刺。依在下看来,刺客恐怕来自北方。依稀听得打斗中呼喝,口音当为北人无疑。我倒对这文身颇感好奇。请公子恕罪,容陆英去看个究竟!”
杨谧点头道:“小道长愿意看即请自便。”
李道长不欲徒弟多事,站起身告辞道:“明日老道也要入京拜会太傅,就不多扰稚远清梦了。告辞。”
杨谧忙将二人送出厅外。路过那几具尸身时,陆英随侍从上前,顺着他指点一一看去。
但见六名刺客果然胸口都刺有文字,却不是同一个字,有的是个“无”字,有的是个“异”字。只因都是古篆,侍从不识其义,因而当成是相同的文字。
字以朱砂文成,都在胸口正中,龙蟠凤舞,就如飞鸟奋翅一般。杨谧站得远远的,根本没有兴趣瞥一眼。
陆英虽认得是无与异两字,却并未听闻有哪个宗派或是族阀名曰无异,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告辞离去。杨谧自去歇宿,他师徒二人也回到客舍。
只是谁都不知,李道长袖中握有一只断箭,箭杆上也刻了相似的文字。
李道长在山顶时,悄无声息接住了偷袭的暗箭,怕陆英担忧便一直捏在手中摩挲。
发箭之人本来想趁宋演与刺客相斗,李道长分神的刹那攻其不备。
但没料到这老道袍袖一动,箭镞就隐于无形。那人慑于他深不可测的功力,早知难退去。
李道长非但没有回头寻找箭客,甚至连言语神态都毫无异样。只是两只手指捏断箭杆,浑然不动藏在袖中。
是以包括陆英在内,几人都以为刺客就只有躺在那里的六位。却不察觉真正的高手早与李道长过了招。
第二日卯时,杨谧与宋演用罢早点,方知李道长偕陆英已先行一步。于是他与宋演也驾车启程。
行至正午,早望见钟山龙蟠,金陵虎踞,秦淮南来逐碧水,大江东去送白帆。
建邺为吴国京师,胡马乱中原之际,河洛望族多迁徙至此。重立庙堂,建号大吴。至今一甲子有余。
杨谧与宋演同乘马车,过秦淮水上朱雀航,马车东行,直至乌衣巷太傅府。
宋演告辞离去,杨谧不敢耽误,径自入府向太傅复命。
不表杨谧如何入见太傅,单说宋演行至宫城东北栖玄寺,求见道元和尚。知客小沙门将宋演领至西院一处精舍,宋演扣门,半晌无人应答。
找近旁僧人一问才知,道元和尚今日去庾尚书府上讲经,需至晚方回。宋演闲来无事在寺中闲逛,看殿宇巍峨,金身庄严。
当时佛教在南方远不如北方盛行,信徒尚少,因此寺中沙门僧众虽多,却少有香客供献。
如此逛了半日,百无聊赖,宋演找了间后殿,躺在柱下不觉睡去。不知过了几时,宋演正自酣梦,却猛然被人拍醒。
睁眼一看,眼前一僧人身着赭黄僧袍,手持一串菩提数珠,四五十岁年纪,正是道元和尚。
只听和尚笑道:“小宋施主,扰你清梦,莫怪贫僧。阿弥陀佛。”
宋演一跃起身,笑着施礼道:“大和尚,你这寺中好生孤闷!既无饮酒作乐之处,又无呼卢樗蒲之人。若非你曾许诺,待至京师要请我畅饮美酒,宋演才不来这鸟去处!”
道元和尚轻捻数珠,点头言道:“美酒却有!美酒真有……我知你今日要来,早已备下数坛金陵名酒。只等跟小宋施主畅饮达旦。”
宋演白了他一眼,道:“大和尚这吹牛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你早知我要来找你?我自己昨天都还不知道,你就知晓了?哈哈,不过这吹牛嘛,对我的脾气,走走,正好饿了一日,快去把美酒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