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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朗副宗主还再三邀请卓天行,言辞恳切。
卓天行笑着道:“哪天你有了好茶再请我吧,你我以茶代酒还差不多,酒我可是真怕了你了!”
说的众人又笑。
朗之信不再勉强,笑着拱手与卓天行、方正礼告辞;转过身来之时,脸上笑容不见,带着众人顺山路而下。
看着这些人离去不见,卓天行与方正礼悠闲地从另一条路下山。
方正礼道:“我也要恭喜卓老了……”
他同样是上代宗主的弟子,不过是记名弟子,所以不用叫师叔。
正一宗内辈分混乱,正式场合大多称呼职位,私下场合就叫什么的都有了。
话没说完就被卓天行摆手打断,道:“正礼也跟我来这个!你是知道我的,就是一闲云野鹤,就怕这些俗务缠身。实不相瞒,三十年前宗主就有意让我执掌御剑宫,我再三推脱掉,要了个祀天宫这等清闲之地。”
两人边走边聊,卓天行“唉”了一声,道:“这次实在是推不掉了。大长老与宗主一齐出面,又让我只代管几年便可,我实在不好再推脱了;唉,好日子到头喽!”
这位卓长老从前极为清闲,生性又洒脱,满天下游历玩耍。
如今代大长老执掌御剑宫,事务就多了,再想悠闲不太可能。
说的方正礼一笑。
御剑宫是正一宗内最高战力集合,同样也是所有修仙资源最终的流入地,在宗内要说是第一重权所在毫不过分。
实际地位相比副宗主只高不低,放眼天下说一句一人之下、亿万万人之上也不过分,一直以来都是宗主最信任的族叔担任御宫长老。
宫内弟子都是从宗内最优秀的一批精英弟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精锐中的精锐、核心中的核心。
更是正一宗与其它三大宗门并列的真正本钱,与万剑门的侍剑楼、玄天宫的圣狼骑、烈阳道的烈焰卫并称,实力隐然还要超出一线。
御剑宫剑锋所指、天下退避。
一位剑亭亭主到外宗,就是各位实权观主都要赔笑脸,一位剑阁阁主比外宗各殿长老地位还要高。
宗里多少人眼巴巴地瞄着御剑宫,不是说执掌、就算能塞进个亲信入御剑宫八个剑阁,都是羡煞旁人的。
如此大权在握,这位卓天行却说“好日子到头”,让方正礼不禁莞尔。
卓天行又道:“也罢,吃了正一宗这么多年的,也该干点儿活了,不然也对不起月月领的那些供奉,现在也是该背套子、蒙眼拉磨的时候了。”
把自己比做驴,让方正礼放声大笑。
笑了一会儿,方正礼道:“大长老管了上百年,怎么好好地非让您管呢?”
卓天行想想,正色道:“正礼不要外传,我信得过你。还不是息天镜闹的,近段时间大长老颇有心得,但就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所以大长老提出要就此闭关,潜心琢磨息天镜,出关之时,便是息天镜可用之日!”
方正礼一怔,不仅暗自思量这句话包含的意味;
天下九大仙器乃是上古流传下来,如今的四大仙门都有一两件仙器,不过无人可用;
从前闲谈时据读书破万卷的卓老讲,每次有宗门兴盛,根本上就是对仙器有所领悟。
好比数千年前的正一宗一扫宇内,天下谁莫能当,所有门派归附于正一宗,威荣无限。
最根本的原因,当时就是有两位仙人境大修士能一人驱使坠日弓、一人驱使神罗衣。
而自从那两位长老寿尽陨落,正一宗便从云端跌落,被众门派联手攻击。
宗内典籍记载,当时内外宗各峰皆被攻破,数十万弟子战死,连坠日弓都被夺了去;
只有主峰问天峰在御天峰的防护阵法保护之下,正一宗才得以苟延残喘。
之后诛魔道一统天下长达八百年,也是因为先后有两位虚成境的虚仙将仙器乾坤索专研透彻,用起来如臂使指,才打下偌大基业。
但也逃不过岁月沉沦。
如今天下四大宗门中,万剑门的几位剑圣同样在潜心琢磨仙器裂神剑,玄天宫的几位尊主、烈阳道的几位真君也在做同样的事,但这些年都没有实质进展。
可以说,无论哪家率先掌控仙器,四大宗门并立之势就将打破,重现天下一统也说不定。
百年前宗内偶得息天镜,这些年大长老就手不离镜的专研,如今琢磨出的数种用法不过是极为浅显的用途。
按卓老所说大长老已颇有心得,一旦真能捅破那层窗户纸,数十年内再现祖上荣光也未可知!
方正礼怔了半晌才道:“有什么好的,不过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罢了,宗主糊涂。”
见卓天行摇头苦笑不语,方正礼醒悟;
这位御宫长老看似风光,不过以散修入宗门无帮无派,一些事情还不如自己这个地道的正一之人说话方便呢。
没准儿这也是宗主跟大长老能把御剑宫放心交给他的原因。
雨后山林间一股清香迷漫,让人心神舒爽。
从不参与宗内勾心斗角的卓天行停下脚步,低声道:“今日宗主颁布数道宗主令,以七灵殿、地宝殿入手整顿风气;依老夫看宗主沉寂这些年,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对外宗下手了。正礼掌管符玄殿,心里要有数儿。”
方正礼心里一阵温暖,从来二人之间只论符道、不谈俗事,卓老这话说的已经很过心了。
点头道:“正礼明白。不过这么多年我只痴心符道,琢磨离元阵道,谅朗副门主也不会拿我当那只替罪羊。”
卓天行脸上浮起微笑,道:“你的离元阵道修研的如何了?”
方正礼哀声道:“唉,路曼修远、上下求索吧。”
这位符玄殿长老循元后境,如今已一百二十几岁,如果不能进入融器境,二十年后寿元就尽了。
不过这是也所有修仙者的宿命,除非破九境入归元、得道成仙、真正与天地同寿;不然无论是谁,就是能活近千年的真仙都早晚有寿终正寝的一天。
二人已经走出问天峰山门,卓天行停下脚步道:“今日得闲,正礼也难得来一次内宗,到我的祀天宫小坐如何,五丫头的茶艺如今越发好了。”
方正礼微躬身一礼,道:“改日再叨扰卓老吧,闭关三年不回殿看看,丁南继那个小子会骂娘的。”
卓天行哈哈大笑,转身要走,想起一件事来;
道:“对了,我送你个小杂役你知道吗,有空你问问南继那个吴桐如何,告诉我一声。”
方正礼一愣,闭关中徒弟丁南继倒是用传音符告诉他这件事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卓老亲口相问,还要“告诉”他一声,意味已经大不相同,让方正礼非常吃惊。
如今这位卓御宫手握御剑、祀天两宫大权,地地道道地宗内第二人,有多少大事需要他去过问;亲口问个杂役的事情,张嘴就叫出名字还要“告诉”他一声,就显得非常不同寻常了。
虽痴心符道但在殿长老高位做了几十年,方正礼怎么会是个蠢人;
躬身道:“正礼还未见过此人呢,等见见再向卓老禀报。”
卓天行呵呵笑道:“有什么禀报不禀报的,老夫不过问问罢了。”
眼前水雾一漫,这位御宫长老消失不见。
伸手笼笼散络的花白头发,方正礼脚下一只苍鹰浮现,载着他飞向外宗群峰。
吴桐?
小杂役?
什么样的杂役值得修为天人、随性洒脱而又手握重权的卓老亲口过问呢?
第十章言语
一大早吴桐就爬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就伏在书案上开始画符。
观主昨天又给加了码,从今天开始要每天画出一百零八张字符、两百一十六张符纹,画不完要挨骂的。
前十几张字符还好,一次就成;再画就屡屡失败,让他愈发心烦意乱。
透笔元气稍有不稳,黄色符纸上红光一显,烧出道道细细的印记。
连平时画的最稳的“通”字符都失败了,气的吴桐哇哇大叫,把银色符笔重重摔在书案上。
坐在蒲团上想运功调息,心里像有猫抓一样那么闹心!
门一开,一个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本以为是佟姐姐送饭来,吴桐睁眼一看,却是个灰袍老头。
看来是佟姐姐今日有事,打发个老头儿来送饭来。
心里叨咕:“当杂役一直当到老头儿,你也算是一朵奇葩。”
那老头儿把托盘放在书案上,没有退出去却拿起几张符看了起来,看了这张看那张,还拿起废符看。
吴桐心说:你看的懂吗!
站起来,推开窗透透气,重重呼出一口气。
看看书案上、地上杂乱不堪的符纸,吩咐道:“收拾收拾吧。”
这些天,他这个杂役只管画符,打扫卫生的是丁观主,端茶送饭的是佟管事!
那天佟姐姐还开玩笑,说他是天下第一的杂役呢,逗的吴桐开心大笑一回。
老头儿一愣,随即笑笑不说话,放下手里的符纸开始收拾。
一想这么大年纪还做杂役,一定有难言之隐,吴桐心一软也跟着收拾起来。
很快打理好,吴桐又坐在书案前拿起符笔,这些符不画完要挨骂的。
“每天就这么画?”那老头儿突然冒出一句,指指书案上堆成一堆的符纸。
吴桐“唉”了一声,答道:“没办法啊。”
老头儿笑呵呵地坐在书案另一侧,看着吴桐道:“画了几万张了吧。”
吴桐“嗯”了一声,看看老头儿满是皱纹的脸,道:“我好羡慕您啊,老爷子。起码能到处走走,干点儿活什么的。我天天就这么画,现在看您脸上的皱纹都像是符。”
老头儿放声大笑。
笑完饶有兴致地看着吴桐道:“那我老爷子想问问,什么是符?”
吴桐一怔,心想这老头儿什么意思,也想学符道?
便开口道:“符者,言也。”
老者接着问道:“那什么是言呢?”
吴桐半晌无语,摇摇头。
符玄经里开篇第一句就是符者、言也,他记住了;至于什么意思,现在的他还理解不到。
老者微笑看着吴桐,道:“很简单啊;言者,语也,就是说话。符,就是我们说给天地灵气的话啊。”
吴桐瞬间眼睛睁大,老者的话好像给他推开一扇窗,原本书上很多懵懂的话都霍然开朗。
“我们人之间说话,用字、词组成话,别人就听的懂;我们跟天地灵气说话,就用字符、符纹组成阵列,天地灵气就听得懂。是不是这样啊,小伙子。”
吴桐使劲儿的点头。
老者笑呵呵地拿起一张废符来,问道:“那你知道你这张符为何废了吗?”
不待吴桐回答接着道:“因为你这张符画的形连意断,好像醉汉嘴里的胡言乱语,天地灵气听不懂,所以就废了。画符重意,画纹重气,这几个字你要记得。”
起身点着吴桐道:“来来来,你随我出去走走,换换心境。你现在脑子里堆的都是符,已如提线木偶一般,还提什么‘意’啊。”
此时吴桐已经明白这老者绝不是什么杂役。
站起身苦笑着道:“老先生,我也想出去,不过观主知道会骂我的。那脾气您知道不,好大的!”
说的老者呵呵笑,问道:“挨了好多次骂?”
吴桐点头如小鸡吃米;
老者道:“那你恨不恨他?”
挠挠头皮,吴桐道:“怎么会恨观主,他是为我好,我又不是不知道。”
正说着,门一开丁观主走进屋中。
见老者在屋中,忙快步走过来,躬身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老者瞥了一眼吴桐,道:“随便走走呗,好几年没来过器房了,来看看。”
吴桐咧咧嘴,心道:坏了,原来是观主的师父;爷了个腿地,刚才还当是杂役让他收拾房间呢,这下可如何是好!
丁南继看看老者手里的废符,问吴桐道:“长老刚才指点你了吧?”
吴桐点头道:“嗯,老先生讲的真好,比那本狗屁《符玄经》里之乎者也地讲的明白多了!”
既然是观主的师父,吴桐不介意拍拍马屁、溜溜须;何况也是心里话,真比《符玄经》里讲的简单明了又透彻。
没想丁观主非但没高兴,反倒呵斥一声;“混账!瞎说什么,《符玄经》就是师父写的。”
看着吴桐惊呆的大眼睛,老者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