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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江柔便去准备演戏的细节，临近傍晚，她换了衣服去了江栩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阵阵翻书声和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
江柔推开门走进去，见江栩坐在床上，正戴着耳机玩《星际迷航》，桌上摆了厚厚一摞笔记本，屏幕上闪烁着一串串英文字母。
江栩抬眸朝她看来，见她穿戴整齐，显然是要出门，便摘掉耳机道，“姐姐，要去哪儿？”
“哦，约了朋友谈生意。”江柔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先走了。”
“嗯。”
江栩看着她离开，等门合上后，才伸手按下播放键。
屏幕里出现江远山和沈曼的视频通话。
沈曼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容憔悴苍老了不少，她看着江远山，眼眶泛红，“远山，你还是这么固执。”
“阿弥陀佛。”江远山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善哉善哉。”
沈曼闭了闭眼：“你就真的忍心抛弃我吗？”
江远山道，“我并未想过抛弃你。”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答应把公司交给江栩，而不是让她来替代我！”沈曼猛地站起来，神色激动道，“远山，你已经老了，这个世界早晚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你应该把你的位置让给更适合的人。”
“……”
江远山默不作声，沉吟片刻，缓慢地开口道，“阿蔓，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沈蔓顿时僵住了。
“我曾经对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江栩。”江远山道，“我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可是她不值得你这么对待她。”沈曼哽咽道，“我知道你疼她，可她是个孤儿，你根本没资格把她留在江家，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江远山道，“从前我的确亏欠过她，但是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沈曼瞪大了眼睛。
江远山叹息一声，“我活不久了。”
沈蔓浑身剧烈颤抖，眼泪簌簌滑落，“不会的远山，医生说过你很健康，不会有事的。”
“医院的报告我看过了。”江远山平静地道，“我撑不过三个月了。”
沈曼哭倒在椅子上，“我不相信！我求求你，千万别跟我提这件事……”
“小柔已经长大了，她懂得照顾自己。”江远山垂眸，“而且她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我也希望她能幸福。”
“你明知道她喜欢谁。”沈蔓泣不成声道，“她根本不喜欢那个男孩子！”
江远山道，“阿蔓，你太偏执了。”
“不，不是我偏执，是你变了。”沈曼咬牙道，“是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如果你肯听我一次，我们早就结婚了！我们的女儿也不会流落在外，我甚至都可以退隐了，不去参与任何争斗，我只想带着女儿安度余生，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我？”
“你错怪远山了。”江栩忽然开口道，“是我逼迫他，让他把公司拱手让给我。”
“你胡说八道！”沈曼尖叫一声，随即用力捶了锤胸口，“你滚，你们全都给我滚！我永远不想看见你们！”
江栩没有搭理她，只是继续道，“江氏集团的所有股份，包括公司，我都会原封不动拿回来，但是——”
“你要是敢碰它们一丝一毫，我保证，我不会放过你。”
江栩语气冷漠又狠厉，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她看向江远山，“爸爸，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江远山点点头，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最终只化为了两个字，“注意安全。”
江栩笑了笑，“嗯，你也是。”
她挂断电话，起身往门外走去。
沈曼趴在沙发上大口喘气，眼中满是怨恨。
江栩刚走出门，便瞧见江柔站在门外，冲她微笑道，“小妹，今天晚饭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江栩问。
“我想吃火锅。”江柔道，“你会做吗？”
“你想吃什么都行。”江栩点点头，“我会做的菜很多。”
“那我们去超市吧，买点东西。”江柔拉着她的胳膊道，“顺便买点水果。”
江栩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那快去吧。”
两人说话期间，江远山从书房出来了，他走到江栩面前，温声道，“去超市买什么？”
“买点水果。”江栩道。
“嗯，路上小心些。”江远山叮嘱完，转身进屋换鞋了。
“你要不要一块去？”江柔扭头看向厨房，“我买点蔬菜。”
“不了。”江栩道，“你们去吧。”
“好。”江柔道，“那我和哥哥先走了。”
江栩目送她们离开，直到关门声响起，才收回视线，打开冰箱取食材，准备煮火锅，却被一个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她犹豫了几秒钟，将盒子取出来打开，一颗圆形黑珍珠映入眼帘。
是她在拍卖会上花两百万买下的那颗夜明珠。
她盯着珠子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
“你妈妈找到了。”电话里的人说，“她被江远山软禁在一个郊区庄园里，具体方位我发短信给你。”
江栩愣了几秒，“我马上来。”
二十分钟后，江栩赶到郊区庄园。
这里是a市最繁华的cbd区域，距离江宅很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
沈曼穿着睡裙蹲坐在草丛边，脸上脏兮兮的，一看见江栩进来，立马抓住她的脚踝嚎啕大哭，“江栩！我不会饶了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放过谁呢？”江栩居高临下地俯瞰她，“你连我父亲都能杀死，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我、我杀人是因为他先害我，我只是正当防卫！”沈曼歇斯底里道，“凭什么他死了，还要拖累我一辈子？凭什么我要承受失去丈夫的痛苦？”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么？”江栩冷笑，“你们夫妻之间恩爱甜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样会毁了他？”
“你懂什么？！”沈曼愤怒道，“那是我爱他，他必须为了我牺牲自己！”
“呵。”
江栩甩开她，径直上楼了。
沈曼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江栩来到卧室，打开衣柜翻找衣服，最后选择了一套运动服，又简单洗漱了一番，拎着袋子下楼。
“江栩！”沈曼喊住她。
“什么事？”江栩停下脚步。
“你要去哪？”沈曼警惕道，“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我要你净身出户！”
“你觉得江远山会同意吗？”江栩问。
“他为什么不同意？他巴不得我们母女俩搬走呢！”沈曼冷哼，“你别痴心妄想了！他绝对不会把财产留给你！”
“是啊。”江栩淡淡应了句。
沈曼松了口气，“你最好记清楚了，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偷偷摸摸谋划什么，我不介意亲自动手除掉你。”
“不需要等到那天。”江栩抬眸看着她，“你现在就可以动手试试。”
沈曼：“……”
“如果你非要我走，也行。”江栩顿了顿，“我会把你藏在暗处，直到你死，我再出来收尸。”
沈曼吓得缩成一团，惊恐地摇着头。
江栩弯唇，慢条斯理地朝玄关走去，“如果你乖乖听话，我或许会考虑留你一命。”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沈曼瘫坐在地板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地板，脑海中反复浮现出那日在墓园时江栩的表现——她不怕死，更不怕死亡，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她的确猜得没错，江栩的确是在演戏。
她知道她会去墓园看他，也知道她会带江柔一起去，但她并没有阻止，甚至主动帮忙拦下了江柔。
这就够了。
她只需要尽到自己该尽的责任，其余的她管不着。
江柔和沈曼离开后，江栩也没有闲着，她去附近超市挑了些新鲜水果，又买了一些调味品和鸡肉，提着袋子重新回家。
江远山依旧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诧异道，“怎么又回来了？”
“我买了火锅的配菜。”江栩走过去，将购物袋放到桌上，“我们煮火锅吃。”
江远山怔忡片刻，旋即露出了欣慰而慈祥的笑容，“好。”
这次火锅店没有请客人，江栩亲自掌勺，江远山坐在一旁喝酒看书，两人默契无比。
“江栩。”
“嗯？”
“谢谢你。”江远山道。
江栩舀汤的动作顿了顿。
“对不起，爸爸以前做错了太多事。”江远山叹息道，“希望以后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我已经决定好了，明年会申请移民加拿大。”江远山说，“我想和你妈妈结婚，然后再生个孩子。”
“嗯。”江栩垂着眉眼道，“祝您幸福。”
江远山笑容深沉了几分，“你也是，以后不要总跟你妈吵架了，她毕竟是你母亲。”
江栩低头搅拌着碗里的汤汁，没有吭声。
“江栩。”江远山又唤，“你真的不怪爸爸吗？”
“没有。”
“你恨爸爸吗？”
“不恨。”
“我们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但现在，爸爸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所以，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渡过好吗？”江远山道，“爸爸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好好活下去。”
江栩轻轻应了声，“好。”
火锅端上桌时，香气四溢，浓郁的汤汁在沸腾冒泡，散发着诱人的热气。
江栩夹了片牛肉丢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江远山问。
“很好吃。”江栩咽下去，随后抬头道，“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江远山笑眯眯地问，“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突然想通了。”江栩道，“我想通了，不是为了你。”
“嗯，是为了我，是我欠你的。”江远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替你挡了太多风雨，也是时候补偿你了。”
江栩点点头。
她没有告诉江远山，其实她想通，是因为她终于找到了江柔的弱点。
她一直觉得江柔是被沈曼教坏的，性格偏执且暴戾易怒，可刚刚她看见了江柔眼眶微红的模样。
江栩想，这世界上大概有些人永远不会懂。
比如江柔。
她不懂感情。
也不懂亲情。
她甚至不懂什么是友谊。
她只懂得伤害别人。
江栩曾经很难过，但此刻却觉得释怀，至少她知道了什么是“朋友”。
她从小到大，只交了一个朋友。
她的好朋友，叫叶菲，她的闺蜜，叫张琳。
这个朋友曾经在学校的篮球场上抱怨过篮球队长欺负她，抱怨过男生们总喜欢嘲笑她没胸。
张琳虽然长得胖，身材矮小，但内心善良又坚韧，江栩很喜欢她。
张琳也很喜欢她。
张琳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喜欢听英语，她总是说，“如果有机会，我想念法国的音乐课堂，还想看维密秀。”
江栩也喜欢听音乐，也想去维密展览馆，只是她的梦想没办法实现，她不能去，也不愿去。
她不想变成别人眼里的“怪胎”。
“江栩？”
江栩猛地回神，才发现江远山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嗯？”她疑惑地扬眉。
“没什么。”江远山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火锅店生意很好，江栩和林素素占据了整个大厅的角落，江栩坐在椅子上吃东西，林素素则捧着一本法文专着读，偶尔抬头看一眼江栩，目光中充满了羡慕与钦佩，似乎很期待未来某一天江栩可以像她一样，用纯正的法文流利地跟客人沟通。
江栩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道，“林老师。”
林素素合上书，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笑吟吟地问，“什么事？”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江栩问。
“什么？”林素素愣了下，显然没有get到她的重点。
“钱。”江栩说，“我的稿费。”
林素素：“......”
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是，是有的，你先吃，我去取。”
江栩点点头，又埋头继续吃饭。
“叮铃铃！”
电话响了。
江栩抽了张湿巾擦干净手，接起电话。
“喂。”
“江栩？”
“嗯，我在外面吃火锅。”
电话那边顿了顿，随后，熟悉的男声传来：“你吃火锅了？”
“是的。”
“你一个人？”
“嗯。”
“吃完记得刷碗。”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