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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我当然希望你能继续工作。”王雪华道，“可你现在的状态……”
“你放心。”江远山拍拍她的胳膊说，“我不会勉强自己。”
江栩端着碗走过来，听见两人说话，不由得问，“爸爸要辞职吗？”
江远山点头，“准备把公司卖了，换个环境。”
江栩诧异地挑眉，“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没有什么为什么。”江远山说，“我不想呆在这座城市了。”
江栩皱眉。
“爸爸。”她握紧碗，“你不是说过，你还要陪着我长大，等着我嫁人生子吗？”
“傻丫头，爸爸当然还要陪着你。”江远山道，“可我现在年纪也不算大，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你养活，我想趁我还有点力气的时候，多赚点钱。”
江栩低声道，“你还有我。”
江远山摇了摇头，“你是你，我是我。”
江栩盯着他，许久才慢慢松开了手。
江远山转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眼角的酸涩。
他不能让她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委屈求全，更不需要这样卑躬屈膝地留在国内苟延残喘。
他只希望，能在死前尽快把事情处理干净，至少，不能拖累女儿。
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绝不能再成为任何人手里的棋子，沦为任何人的傀儡。
“你们爷俩说啥呢？”王雪华疑惑地看着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跟阿姨说，爸爸不想继续管公司了，想去做别的事。”江栩替江远山说谎。
王雪华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哎，他呀，就是操心太多。”
“你们爷仨聊着，我出去买点菜。”王雪华道，“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
“行。”
王雪华收拾完厨房，提着塑料袋出去了。
江栩走进卧室，江远山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爸。”江栩轻声喊他。
“嗯？”
“你还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过的话吗？”江栩道，“你说我不该叫江栩，应该姓江，对吗？”
江远山缓缓睁开眼，目光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那个时候，我很讨厌这个名字。”江栩说，“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或者忘了，没想到……”
江远山道，“我一直记得。”
“所以，你现在还爱这个名字吗？”江栩认真地问。
江远山怔愣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你，江栩和江栩，不是同一个人。”
“我也不确定。”江栩顿了顿，“但我想，如果我是你的女儿，我一定会比她幸福，至少，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关怀和宠溺，可惜，这个秘密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江远山沉默良久，最终，伸手将她拥入了怀里，“你和她，一样的倔。”
“不一样。”江栩摇头，“你对我，比对她，要多很多耐心。”
“因为你值得被疼爱。”
江远山摸摸她的发顶，“小栩。”
“嗯？”
“我希望你幸福。”江远山抱紧她，“我希望你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嗯。”江栩用额头抵着他胸膛蹭了蹭，“我也是。”
晚上睡觉前，江栩洗澡之后爬到床上，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木盒子，她拿起来看了看，里面装着一条项链，吊坠是两块玉石，一黑一白。
江栩翻了翻项圈，发现里面写了字——【阿栩，生日快乐】
她鼻尖微酸，眼眶渐渐红了。
江栩坐起来，打开抽屉拿出另外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戒指，戒指底部印着江栩的照片。
她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嘴角露出笑容。
这一夜，江栩做了很多梦，梦里全都是和父母在一起的画面。
清晨五点半，闹钟响了。
江栩迷糊地揉着眼睛醒来，发现旁边空荡荡的，床铺已经冰凉，江远山似乎已经走了很久。
江栩下楼时，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
“我先去学校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江栩走过去，展开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笔迹却非常熟悉。
“小栩，爸爸走了，勿念。”
江栩捏着纸张发了会呆，又把它塞进了衣柜里锁上。
她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穿上衣服下楼，王雪华正在准备早餐，看见她下楼便笑道，“醒啦？”
“嗯。”江栩点点头，“您今天不用送我上学。”
“不用。”王雪华道，“昨晚跟老江说了，我带你哥去逛街。”
“哦。”
江栩走进厨房，倒了杯牛奶递给王雪华，“您喝牛奶，我来煮早饭。”
“不用了。”王雪华道，“你快去休息会。”
“不困。”江栩道，“我去超市买些食材，顺便再给你买套新裙子，明天就要去参加婚礼了，你肯定要漂亮一些。”
王雪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啊……”
吃完饭，江栩背着包出门了。
路上，她给沈鸣打电话，询问了江远山的位置。
挂掉电话后，她立马赶往医院。
此时已经九点多，江远山站在窗前，正看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
江栩推门而入。
江远山转过头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爸爸。”江栩径直朝江远山走过去。
“爸爸，你是不是……又偷偷哭了？”江栩问。
江远山沉默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骗不了我的。”江栩抬起他的袖子，擦掉他的泪痕，“你刚刚流过泪。”
江远山避开她的动作，“你去哪儿了？”
“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江栩道，“爸，我送你去机场，你去英国治疗吧。”
江远山道，“你妈妈会同意吗？”
“她……”江栩抿唇，“她答应了。”
“……”江远山没再说话。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后，江远山突然开口道，“小栩，我想和你谈谈。”
“嗯。”
“小栩。”江远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去照顾你妈妈。”
江栩一震，“什、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去照顾她。”江远山道，“如果……如果她想找个人结束这一切，那么，我希望是你。”
“爸！”江栩脱口而出。
“我不怪你，你有权利选择你的生活。”江远山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江栩咬牙道，“你不要我了？”
“我希望你过得更好。”江远山看着她，“我希望你可以重获新生。”
“不可能。”江栩道，“我已经不可能再过回从前的生活了。”
江远山道，“我知道。”
江栩抬眸望着他，“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代替你，难道在你眼里，我的幸福比不上你的命吗？”
“你错了。”江远山反驳她，“我的命不及你万分之一珍贵，我只是怕连累你。”
“你不用担心。”江栩握住他的手，“我会照顾好她的。”
“……”江远山看着她，“小栩，你听我说，我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不想连累你。”
江栩固执道，“你是我爸。”
“可你妈妈是无辜的。”江远山叹了口气，“我欠她太多，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
“……”
江栩沉默许久，低声问，“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恩怨？”
“小栩，不要追根溯源了。”江远山拍拍她的肩膀，“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江栩沉默许久，“好。”
她不喜欢逼迫别人，如果爸爸不想说，她也不强求。
**
江家。
“你说什么？”江柔瞪大双眼看着江舟，“爸爸要把公司交给江栩管理？”
“嗯。”江舟道，“你爸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凭什么？”江柔激动地说，“她算什么东西？爸怎么可以让她管公司！”
“这是他唯一能帮你争取到的补偿。”江舟平静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掌控整个江氏集团吗？这次正好趁这个机会，一举夺冠。”
“我不稀罕！”江柔冷声道，“我才不稀罕他死了以后的财产！我想要的是他永远留在江家！”
江舟皱眉看向她，“你这种想法，太偏激了。”
“我偏激？”江柔道，“爸爸死了我当然要继承遗产，凭什么要交给她？”
“爸爸已经答应把所有股份都留给江栩了。”江舟耐心解释，“至于公司……”
江柔猛地站起身道，“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么狠心！”
她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却在门口遇上了沈蔓。
“妈。”江柔收敛神色，温顺地喊了一声。
沈蔓看了她一眼，随后绕过她往屋内走去，“你爸在房间呢。”
江柔跟了上去，“妈，你劝劝我爸吧，我真的受够他了！”
“你爸的脾气我比你了解，”沈蔓淡声道，“我们劝他没有任何用处。”
“我知道我们劝不动他。”江柔咬紧牙关，“可你就这么看着他把公司拱手送给别人吗？”
“小柔，不是送，只是暂时交托。”沈蔓道，“你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如果这个时候把他扔下，他肯定熬不到飞机落地。”
“……”
江柔攥紧拳头，“妈，你不是很恨他吗？现在他要走了，为什么不趁机把公司抢过来？”
沈蔓看她一眼：“你觉得他会把公司给我？”
江柔噎住，不敢吭声了。
她自认为做的滴水不漏，但凡江远山提起过去，她总能圆谎，甚至编造一堆美化的谎言，将江远山糊弄得晕乎乎的。
沈蔓也是个聪明人，自己女儿的心思瞒不过她，因此，她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即便被揭露真相时也毫不慌乱，甚至还有闲暇安慰江柔几句。
江柔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私底下却急坏了——
因为江远山迟迟不签字画押，法官只能先行冻结了他名下所有的资产。
原本他在江氏集团就占股百分之五十三，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他又把公司大部分业务都丢给了沈文博，公司内外的人全部都在猜测他是否患有抑郁症，所以才会在临终前将江氏集团的继承权交给儿子。
如今他突然中断所有业务和公司，公司高层纷纷跳脚，不仅没人支持江柔，还对她指责连连，江柔这边压力骤增，一旦江远山离世，那么她就要被剥夺继承权，彻底成为丧家之犬。
因此，她不得不铤而走险，想尽快拿到公司。
她没想到，江远山居然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沈蔓。
“妈，我该怎么办？”江柔问，“你说爸会把公司交给江栩吗？”
“你放心。”沈蔓坐在沙发上，淡声道，“他不会这么傻的。”
江柔闻言，略微松了口气。
“江栩的确有些聪慧，但还不足以驾驭整个公司。”沈蔓端起咖啡杯抿了口咖啡，语气漫不经心道，“况且，你爷爷也不允许。”
“为什么？”江柔疑惑地看着她，“难道爷爷不疼爱爸爸了吗？”
沈蔓笑了笑，没有说话。
“爸爸这些年来为了公司呕心沥血，付出了多少努力，爷爷不可能不知道。”江柔道，“爷爷怎么舍得让江栩来管理公司？”
“因为她有钱啊。”沈蔓轻描淡写道。
“有钱？”江柔怔了一下，“她的工资卡不是在咱们手上吗？”
“江栩的工资卡早就被我停了，除非她不想上班。”沈蔓道，“你忘记了？她的学费还有奖学金全都是我打点的，她没钱上学，怎么赚钱？”
“可……”江柔还是不解，“江栩没有学历，她怎么可能进得去公司？”
沈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江柔见状，忙道，“妈，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沈蔓摇头。
“妈，你别卖关子了！”江柔急切道，“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公司抢过来？”
沈蔓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空杯子递给佣人，“你去厨房煮杯咖啡，我有事找你。”
佣人立马领命去了。
沈蔓转过身，目光落在江柔脸上，“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要你陪我演场戏。”江柔盯着她道，“我要让江栩亲眼看见她爸是被我害死的。”
“你想怎么做？”沈蔓问。
“把她骗到楼梯间。”江柔压低嗓音道，“然后，我会假装失手摔下楼梯。”
“你要杀她？”沈蔓惊讶道。
“不是我，是你。”江柔道，“我只需要推她一把，剩下的事你来办，我绝对不插手，如何？”
沈蔓皱了皱眉。
江柔继续游说，“只有你亲手把江栩推下去，爸爸才会痛苦不堪，他才能幡然醒悟，我才能重新拥有公司！”
“……”
“你不同意？”江柔道，“不同意就算了，我再另想办法，反正我一定要嫁给宋延宁！”
“我帮你。”沈蔓开口道。
“真的？”江柔眼睛亮了亮。
“不过你要听我安排。”沈蔓道，“不能擅作主张，尤其是在我不在的时候。”
“好。”江柔点点头，“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