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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是二合一。)
少年人喜欢畅想未来,老年人喜欢沉迷回忆过去。
回忆过去所以有留恋之心,畅想未来,所以产生希望之心,不得不说,这是人世间一个非常奇特的轮回。
顾言骑着马漫无目的到了聚宝门附近,他心情不是很好,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那些被踩得面目全非的人,寒冬里很多人的鞋底都是木头做的。
这样的鞋子接二连三的踩在人身上,那个人最后是什么样子不用想也知道。
在得到皇帝的允许后他就离开了,不知道去哪里,就由着马儿胡乱的跑。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聚宝门,这里也是整个应天府最大的澡堂子。
顾言当初跟着顾怀来过一次,里面洗澡的人很多,转身的间隙都能碰到别人身上突出的那块异物,顾言不喜欢这种坦诚相见的洗澡。
尴尬且无可奈何。
所以,顾言后面就很少来了,宁愿烧一盆水在屋子里洗,宁愿冻得嘴唇子乌青,也不愿来这个地方。
不过在这个时候它还不是叫做澡堂这个名字,由于澡堂整体其形如钟,又似瓮,大家喜欢叫他叫瓮堂。
就在顾言犹豫要不要洗个澡再回家的时候,他抬头在一个桂花树下看到了兵部尚书茹瑺。
茹瑺好像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他看到马背上的顾言,背着手径直走了过来,抬起头看着失去了朝气的顾言笑道:“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先前的你,少年人活的像个老头。”
顾言下马,拱拱手:“心里不爽快,过几天就好了。”
“为什么要过几天,为什么不是现在?你是有功的,我们都能看得到,没必要和自己过意不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而且你先前已经做好了你能想到的准备,在陛下和我看来都是极好的。
如果没有你的这些准备,和事前的安排,死的人会更多。”
顾言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怅然道:“你是没有看到那小孩子,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成了一滩肉泥。
她才看着世界没有多久,就因为这些人,她再也看不到了。”
茹瑺看着眼眶泛红的顾言,拍了拍他肩膀:“你是一个领军的大将,总要慢慢的成长,心软不行,心硬也不行,你现在还缺一点,补上那一点就刚好,走,我请你去洗澡,去去身上的血腥味。”
“里面人太多,我不喜欢。”
“已经没有人了,池水想必也快好了,就咱两个人,说实在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愿意在这里洗澡。”
“怎么?有讲究?”
“讲究大着呢!”茹瑺转身往澡堂子走去,边走边说:
“南北朝的吴淑在《事类赋注》说道,明义楼南之明义并,有三浴室,上以清王侯宰吏,中以凉君子士流,下以浴庶类也。”
说罢,他看了一眼跟上来的顾言,继续说道:“你看说得多明白,富人洗澡叫“清”,君子叫“凉”,庶人老百姓才叫“浴”。”
顾言觉得有些意思,笑问道:“都是把身子洗干净,这分得这么多,根本还是没变。”
茹瑺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有区别的,无论是“清”还是“凉”都是以享受为目的,洗澡是顺带的事儿,而“浴”则就是以干净为主要目的,这是有根本性区别的。”
“那我们今日是什么目的?”
茹瑺顿了一下:“今日我们都要体会一下。”
进了门,热气扑面,两个小厮恭敬地站在两侧,低着头,澡堂子的掌柜把手交叠搭在腹部,弓着腰,恭请贵人进入,他不知道贵人的名字,他只知道平日耀武扬威的巡司大人在见到这个人后就像老鼠见到了猫。
又进了一个门,热浪滚滚而来,有些闷,像是来到了夏季。
顾言看着眼前的一切。
澡堂很大,高一丈多,宽约一丈多,圆圆的顶,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口倒挂的钟,入目之处看不到一块木头,好像通体都是用石砖砌筑,缝隙也被膏泥填满,确保整个澡堂子不透气。
圆圆的顶上有三个孔洞,怪不得叫做瓮堂,这简直就像进了一个特大号的钟一模一样。
石板有些滑,长年被水浸泡被来往人脚掌打磨显得格外的润,很有岁月感。
褪去衣服,站到没到胸口的热水,顾言长长的吁了口气,这种温暖的感觉让顾言觉得很舒服,心里的难受和压抑也稍稍舒缓了不少。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茹瑺把头露出水面,笑道。
“还好,就是有些闷。”
“百姓洗一次多少钱?”
茹瑺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于是他转过了头,看着两个侯在一旁的小厮。
小厮见状,回道:“回贵人的话,一个人二个钱。”
茹瑺问道:“他们一般几天洗一次?”
“一般家庭一个冬天洗一次,家里好些的一个月洗一次,个别还有不洗的,等到天热再洗。”
茹瑺惊讶道:“这么久不洗澡?你确定?”
他突然有些后悔来这里洗澡了,他脑子不自觉的就想到很多,有皮肤病的,身上长疮的,还有才杀完猪浑身脏兮兮的,一想到这些脱光衣服就往水里跳。
那些污秽全部都在这一个池子汇聚,他就忍不住地打哆嗦,自己好像喝了一口水试试水温。
茹瑺恨不得现在走,回去在自己家堂子里面好好的搓一搓。
小厮哑然,他也仅仅是经验之谈,他哪里敢确定?
顾言见状笑了笑:“尚书大人,这事儿其实很好理解。这里毕竟是要花钱的,既然要花钱,那不得攒一攒?
打个比方,就好像我半月都没开过荤的人要去吃一场酒席,我知道月底有酒席,那我不得提前饿他几天,饿得两眼发绿后再去吃他个够本吗?”
“掌柜的就不管一下?这毕竟是一门生意啊,肯定要做好,都是你这样的,这么做哪能长久?”
顾言笑了笑,把头伸到水里摇了摇,抬起头说道:“两个钱无限制洗个澡,就是来搓泥的,难不成还要来个丫鬟伺候着?”
茹瑺笑骂道:“你这个说法真粗鲁。”挥了挥手:“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让安侯看轻不是,来给我们爷俩搓搓背。”
两个小厮颤颤惊惊地过来,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两个人中年纪大的是兵部尚书,年纪小的就是大伙口中常夸的安侯。
趴在石板上,温水没半个身子,茹瑺看着顾言伸手大大小小的的伤疤,突然叹了口气:“你小子也是个拼命的。”
身后的小厮开始使劲,顾言长吸了一口气:“这算啥,我好歹有命活着,不少兄弟连命都没了。”
茹瑺学着顾言的模样伸直了胳膊:“陛下准备让你在应天府暂代通判之职责,今儿我来也是问问你的意思,探探你的口风,你是武将,如果再担任通判就属于文官之流了,你觉得妥不妥当?”
“通判几品官?又管些什么呢?”
“通判级别多数为正六品,是州郡官的副职,以弥补知府管辖不足之处。分掌粮运、水利、屯田、牧马、江海防务等事。”
顾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听着就麻烦,我已经两个月没读书了,我还想多读点书呢。”
“你这人想都没有想都回答了,一看就是没深思过。
你小子军伍出来的,在军中人缘不错,丘福老将军也对你赞誉有加,但赞誉归赞誉,说到底这一辈子到底也是个武将,到死你也脱不掉这层关系。
但根据历朝历代来看,当国家四海升平的时候武将自然会矮人文官一头。
如今陛下给了你这个机会,按我说你就得接下,好好做,身后的摊子这边我们可以担着些,等到我们这群家伙老去了,你也官职上去了。
如果到时朝中文武倾轧的厉害,有你在,彼此也不至于那么难看,也不至于向宋朝那样重文轻武,武人没有丝毫的地位不是?
你再好好想想。”
顾言歪过头,看着茹瑺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还有啊,你说的话更让我害怕,好像你我还没有熟到托孤的地步吧。”
茹瑺闻言哈哈大笑:“你心里其实已经信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们什么时候死也不重要,可就见不得后人的哀嚎啊,所以你信不信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在一个船上,日后你的孩子也会在这条船。”
看着茹瑺笑眯眯的样子,顾言挥了挥手两个小厮退了下去,轻声掩上了大门。
“跟你们说话好累,好好说不行非要打什么机锋?”
茹瑺学着顾言的样子摊摊手:“没有办法,陛下都已经重启了锦衣卫,小心无大错,鬼知道刚才那两个小厮是不是锦衣卫的人。”
顾言想了想刚才茹瑺笑眯眯的样子,站在自己就是茹瑺的角度又想了想:“陛下对我很信任?”
茹瑺笑了,笑的很开心:“不是很,是非常,不然你这般年纪也不能独掌一卫军马了?不然你也不能顶替丘松护在社稷坛了。
我们都看的出来,所以这次由我这个旧臣来找你说这件事儿。”
“诱惑很大啊,但是我还是拒绝。”
“为什么?”
顾言站起身,把头发聚在一起拧干水分:“没有为什么,但真要说个为什么,就是我还没有玩够呢,还想多玩几年,不想那么早的掉头发!”
掉头发?
茹瑺想了半天也没有明白这个和掉头发有什么关系。
从澡堂子出来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很多。
顾言知道自己该面对的就要去面对,逃避和感悟伤怀不是办法,如果想让这样的踩踏事情不在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树立规则和标杆,让后人知道这件事儿该怎么去做,要提前做好。
而不是如今的亡羊补牢。
天色还早,腰牌还在,就算宵禁也能回家,想了想,顾言决定去栖迟园看看唐师。
看门的曹老头依旧睡得呼噜连天,可当马蹄声消失的时候,他就恰到好处地睁开了眼睛,一瞅是顾言,笑了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开了大门。
“早上唐师还说去看看你,结果听说人多就没有去,不曾想你现在就来了。”
“唐师呢?”顾言笑着下马,把一个酒坛子放到曹老头的怀里。
“他啊,早上眯了一会儿,这回要么在看书,要么在水渠边钓鱼呢。”
顾言点了点头:“你继续睡觉,我去看看他。”
看着顾言牵着马走进了园子,曹老头嗅了嗅鼻头,嘟囔道:“还好今天的大典没有去凑热闹,这么大的血腥味。”
栖迟园背靠清凉山,园子在建设的时候就把一条溪流给圈了进去,当时和高晋等人住在园子的时候几十号人都在里面洗过澡,顾言自己还在里面抓了不少螃蟹,小河里面有鱼,只不过都是些彩鱼。
好看,不好吃,鱼刺太多了。
看到唐师的时候他正在河边垂钓,鱼篓子已经下水了,不知道这次钓的是彩鱼还是鲫鱼。
“顾言来了啊,来来坐坐,看看我今儿小半天的收获。”
顾言拎起鱼篓子一看,顿时泄气:“咋还是彩鱼,这些鱼傻不拉几的,没有饵它们也抢着吃。”
唐师笑了笑:“钓鱼真没有意思,真不知道你天天念叨个什么劲儿,还说会上瘾,我这天天钓都没有瘾。”
顾言哑然,你这叫还没有瘾?
“事儿办妥了?”
顾言点了点头:“死了不少人。”
“唉!”唐师叹了口气:“总有人不服,总有人想掰掰手腕子,慢慢就好了。”
“嗯!”
唐师扭头看了一眼顾言:“后日有事不?”
“没啥事,我过完年后才去句容,那时候会忙碌一些,现在领着俸禄无所事事。”
唐师把鱼竿交到顾言手里:“没事就帮着我赶赶马车,陪着我去个酒宴。”
“谁家的?”顾言好奇道。
“兵部尚书茹大备的酒宴。”
顾言扭过头,惊讶道:“啥?我才和他分开,他咋没说这事儿啊。”
唐师点了点顾言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是安侯,他要请你赴宴得写帖子的,你真当你还是在市井里互相吆喝一声就完了,你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你不当回事,人家尚书府要得要脸呢。”
顾言不忿道:“那我跟你去不也一样没帖子么?”
唐师抚须笑道:“那自然不一样,你算我半个弟子,跟着我赴宴自然是可行的。”
“那我这次去了还在门房?跟其他的车夫一样蹲着吃?”
唐师深吸一口气突然怒吼道:“你是猪脑子么?你是安侯,就算去参加陛下的宴请也没有人敢让你蹲门房,上朝班次你们都第一批进的,现在谁敢让一个侯爷顿门房?
我的老天爷啊,你是要气死我了!”
顾言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低下头,一句话不敢说。
(我真是在你们的吹捧中逐渐迷失自己,一书友说我是大佬开小号,一书友说我月票给你了,赶紧更新,妈呀,你们的嘴太甜了,我要迷失了自己,看着书评傻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