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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大帐,孤独的灯,再加一个孤独的人。
许久。
朱棣摊开了案上的白纸,狼毫沾浓墨,他重重地写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想了想,他又换了兼毫笔,浅沾砚台,在一旁接着写道:日月江山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落笔:建文四年,七月初二,朱棣。
随后他摊开了一封信,看着怪异的点,不习惯地从左往右读,看了一遍没读懂,于是又读了一遍,随后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小子可真是敢说,竟然给我出起了主意!”
柳湖站在栖迟园侧门,原本笔直的腰现在是佝偻着,脸上堆着淡淡的笑,有些谄媚,也有些不知所措。
王彦站在他面前,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柳湖。
“顾晨氏是在栖迟园,你问这作甚?”
柳湖的汗自从见到王彦后就没有停下过,可在王彦面前他连擦汗的勇气都没有,他紧紧的抱着双拳,腰杆弯得更低了:“大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谁!”
“还请大人原谅,我不能说!”
“那我就不能告诉你其他的!”
柳湖咬了咬牙:“顾晨氏一家对我朋友有过救命之恩,如今城中凌乱,受人之托,庇佑顾晨氏安全。
大人如果觉得小的还有用处,还请怜惜小的,把顾晨氏给我,让小的要完成誓约,今后当牛做马,任凭差遣!”
王彦笑了笑:“你觉得栖迟园有人贪恋顾晨氏美色!”
“是!”
王彦脸色缓和许多,他以为是柳湖的那个朋友贪恋顾晨氏,没承想出了这么大误会。
但王彦不想去解释,柳湖没有资格听自己解释。
他只淡淡说道:“我在顾晨氏面前行平辈礼!”
“啊?”柳湖发出一声惊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怎么?不相信?”王彦冷哼一声:“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柳湖走了,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走了。
七月初三,随着太阳的升起,这一日它还是准时地来到。
应天城的城墙上站满了人,还有数不清的,金汁,落石,热油,滚木。
燕军已经列好军阵,看着乌泱泱的人头,城墙上的南军紧握着手里的武器,此刻也只有手里的武器才能带来一点点的安全感。
太阳升起,燕军的大纛也缓缓地立起,直刺苍天。
守城南军发出一阵惊呼,燕军的大纛不在军中,不在军后,而是在大军的最前方。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此战,燕王朱棣要亲自冒着箭矢之险,攻城作战,燕王有如此不畏生死的气魄,那身后的百万雄师又是何等的模样。
鼓声响起,这是冲锋的前奏。
“杀,杀,杀,杀!”燕军众人开始有节奏地发出吼声,一波,又一波,天地变色。
南军不甘示弱,鼓声紧随其后。
南军不甘示弱,在令旗官的指挥下,同样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吼,吼,吼,吼,吼!”
战争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燕军大营突然飞奔出一匹血红战马。
战马上,朱棣高举手中长刀,嘶声怒吼:“今日我的第一道旨意,全军听令,请紧紧跟随军旗,挥舞起手中刀剑,随我清君侧。
此战,我愿随诸君同生共死,此战我朱棣,愿一马当先。
此战,我们誓死方休。
响必应之与同声,道固从至于同类。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山河永在!”
“攻,攻,攻,攻!”随着一阵阵怒吼,燕军开始攻城。
王彦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瞥了眼安王朱橞,又看了看曹国公李景隆,淡淡道:“一炷香,我军就会兵临城下,二位到时候又何去何从呢?”
“王狗儿,你好大胆,信不信我拿你祭旗?”
王彦转过身:“我信,曹国公下刀不妨慢一点,让我多看一会儿!我一个残缺之人,此生能有幸祭旗,我何其幸哉!”
安王看着王彦将生死抛之度外,又想到了哥哥先前的承诺,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曹国公自己也是如此,大军已经到了城下,届时何去何从?
苗喜和杜猛在金川门下已经整整趴了两天,从昨日杀人那时起,到现在,二人没有挪动分毫。
“准备好了吗?”
“好了!”
“怕吗?”
杜猛摇了摇头:“我不会死,《弟子规》还没学完,我才会写我的名字,不怕!”
“没死之后你要去做什么?我的如果......”
杜猛抬起头,想起了夕阳下那一条瘦长的影子,想到那一块块肥腻的烤肉,他吞了吞口水:“如果真如王彦大人所说,小顾大人封侯,我要去给他当家将!”
“千户不好么,何必寄人篱下!”
杜猛坚定地摇了摇头:“长这么大,也就他教我读书,教我写字!”
“好!”
“来试试这狗屁的当量厉不厉害啊……”
苗喜突然变得癫狂,他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冲着远处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轻轻一抛,看着火折子准确地落入黑洞,两人跳起身来就开始狂跑。
守城南军突然发现内城还有人,而且还在不要命地往远处跑,不用想,这定是伺候,一声呼喝,无数利箭瞬间就锁定了两人。
就在众人准备松手射杀二人的那一刻。
城墙突然突然抖了一下,就像打尿颤一样。
南军眼睁睁的看着结实的城墙裂出一道道狰狞的口子,顷刻间南军这边就倒了一大片,然后这些人骂骂咧咧的站起身。
“地龙翻身?”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一股股恶臭突然蔓延而来,又呛又辣,味道让人作呕。
“这他娘的是什么味道?”
至于跑得那两个人,没有人在会想起他们,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这恶臭给呛的连连咳嗽。
“怎么没响?”
“第一个是什么气来着?”
“沼气!”
“快跑,时香我只定了二十个息!一定要去咱们挖好的那个坑,不然得震死了!”
“不早说,我还以为我搞错了呢!”
二人拼命跑,只用了十息,掀开树叶枯枝,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这里不知道何时有一道壕沟!
里面有很多的水壶和干饼。
两人抓起来就啃,丝毫不顾忌上面爬着的蚂蚁。
杜猛边吃边捂住捂住了耳朵,他在火器营呆过,他深知一千斤火药爆炸是个什么概念。
而且这一千斤火药里面还裹了一百斤的鸡蛋清,外加密封的铁片外壳!
苗喜不知道杜猛为什么要捂住耳朵,但考虑到他在跟着顾言学习,也学模学样地捂着耳朵。
无数青砖突然飞起。
然后,就是一声巨大的闷响,甬长的外城墙突然泛起了波浪,又像河里的水草。
苗喜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没有看到的景象,远处的空气突然泛起了湖面波纹状的气浪,然后无数南军像玩偶一样被人抛起,撕碎。
有的人飞翔空中了,再一看怎么都看不见了。
城墙像是活了过来的巨龙,它不耐烦地抖了一下背,背上的南军成片成片地被甩下城墙。
晋川门的城墙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如掉牙的老太太,四处透风。
这一切仅仅两三个呼吸,就在众人以为结束了,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大地又抖了抖。
远处狮子山旁边的楼江门彻底地变成了废墟,到处是哭爹喊娘的声音,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了,只知道军心要散了!
王彦手心全是汗,刚刚他们三个就在神策门,离撕裂的金川门仅有二千多米的路程,他斜着看了一眼安王和曹国公:“是我祭旗,还是听燕王的话!”
此刻,他格外地有底气。
安王叹了口气,卸下头顶的金冠,打散长发:“我认了!”
李景隆喟然一叹:“我不信这是你的手笔,能告诉我是谁吗?”
王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建文年四年七月初三,楼江门破,金川门破。
李景隆率和安王众投降,此事随后传到宫中。
朱允炆听闻后很平静,随后脱去龙袍,穿了一身常服,静静地坐在台阶上,一直到枯坐到太阳即将下山。
他看了一眼依旧耀眼的落日,摇摇头转身走入宫中。
“皇爷爷,孙儿不孝.....”
朱棣从定淮门进入应天府,与此同时,皇城起火,火势冲天。
无数的文臣武将纷纷走出内城迎接燕王朱棣。
翰林院编修杨荣快马奔与朱棣面前,迎于马首,说:“殿下先谒陵乎?先即位乎?”
朱棣没有回答,他脑子里全是顾言信中的一句话:师父,你受命于天,定既寿永昌,我为王贺。
他骑在马上,看着内城耀眼地火光,笑了笑,突然喃喃道:“我该你给你封个什么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