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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么继承的还是国王之血……亚伯无不讽刺地想。
“‘动物’血脉是最高级了吗?”
“法则之上还有境界吗?”苏沧反问道。
“有、有吧?”
“那你知道吗?”
亚伯懂了,意思是他不够格深入了。
“……我只剩两个问题。”
了解一番血脉,接下来是亚伯提问的重点。
血脉继承法。
“这是门有意思的学问。经过几代人的研究,金叶挂毯宣布了血脉继承的几大原理。首先,两者结合时,低等血脉大概率会吞噬高等血脉。换句话说,当贵族和平民结婚,他们的孩子有99%将是低阶血脉。”
“怪不得贵族只和贵族联姻。”亚伯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两位同等阶贵族结合时,怎么确认孩子继承哪一方的血脉?只能近亲结婚?”
“当然有概率学啦。研究表明,子嗣倾向继承超凡境界更高一方的血脉。欧玛拉各国以男性为主导,分给女性的超凡资源较少,就有这方面的考量,除了东方的亚马孙酋长国,她们限制男性修炼,一般是女方的血脉流传下来了。”
“近代研究发现,比起等阶,属性更重要。打个比方,克里克家族的猎犬血脉属‘风’,托因尔家族属‘地’,两种不兼容的属性结合,很难预判孩子的血脉。反而让风系血脉和低一等的同属性植物血脉结合,当高阶血脉拥有者的超凡等阶更高时,更容易生出继承猎犬血脉的孩子。”
“不过,属性相同,等阶也不能相差太多。”苏沧说,“三等以下的血脉不具备‘继承’的必要性。族徽印着刀剑枪鞭的贵族,一般只有第一代是族徽花纹的血脉,子嗣的血脉越来越杂,最终沦为乡绅、商人或平民是常有的事。”
“意思是物品级别以上的贵族才看重自身的血脉吗?”亚伯沉吟道。
“没错,这种家族拥有专属‘系列’,由初代祖先创造。一旦继承人不再是初始血脉,系列的力量大打折扣,该家族也离衰败不远了。”
“我很好奇,源头血脉是凭空出现的吗?按照这么苛刻的继承法,高阶血脉不会越来越少,终有一天彻底消失么?”
苏沧神秘地笑了笑:“你不妨想想,依兰的开国夫人西德萝·托因尔和两个不同的男人生下孩子,为什么三大家族有三种不同的血脉?她的第二任丈夫只是个乡绅,‘猎犬’和‘梧桐之盾’是怎么来的?”
亚伯陷入沉思,直到听到“嘎吱”一声。
苏沧推开仓库的大门,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毫无防备的他连连咳嗽。
刚下过雨,空荡荡的仓库阴冷潮湿,湿润的秋风吹过,一具上吊的尸体不住摆动,发出“啪嚓啪嚓”的摩擦声。
她的发尾贴着窄窄的肩膀,摇来晃去。
无视女尸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单看这副空旷的画面居然有种脆弱的美感,然而腐烂的皮肤处布满了钻来钻去的蛆虫和苍蝇,亚伯顿时胃部抽搐,抬头望天。
苏沧掰下一根手指,黑臭的脓血溢出。
趁其落地前,他拿出一只银白的盘子接住,光芒“滴”地亮起。
“无血脉。她不是爱丽夏。”
“那是什么?”
亚伯吃惊地几步上前,只见苏沧手里是个金属的、类似星象仪的东西,它的表盘遍布着一圈发光的数字,苏沧用布擦干净滴落的黑血,数字很快变为00.00。
“邱桑原装进口‘血脉分析系统beta’,雅普议员给我的。”
“什、什么——什么?”
“中古时代前,血脉测试是魔法师的责任。斗师也能辨别,但魔法师精神力普遍较强,且人数众多,和王国贵族相处融洽。王室们会委任宫廷法师,普通贵族也能得到魔法师协会的帮助,知晓自身血脉。”
“中古时代魔法师西迁,协会少了很多。贵族不得不另辟蹊径,他们发现了一种元素宝石,命名为‘阿米诺里它(En oino alētheia)’,何蒙里达语In vino veritas(真相存于酒里)。”
“鲜血颜色像极了葡萄酒。只要用鲜血浇灌,阿米诺里它会变幻出不同的颜色和光泽。可是元素宝石数量稀少,价格昂贵,难以普及。你的担心成了真,从这时起,血脉变得杂乱不堪。因为在艾因特尔的时代,每五人中就有一个三阶血脉!”
亚伯瞪大眼睛:“那岂不是满大街是贵族?”
“人族打退魔族,打爆精灵,跟兽人族开战大获全胜,难道你觉得这个智慧种族很弱?”
“说得对……”
“现代炼金术淘汰了昂贵的元素宝石,无需998,1魔核就能鉴定100多次。”苏沧笑道,“玛丽埃特说,马上完成的血脉系统正式版里,只要数据充足,还能匹配到血脉的父母双方呢。”
亚伯嘴角抽了抽:“为什么感觉这东西跟我不存在于同一世界……你习惯得也太快了吧,几个月前,你还不知道现代炼金术。”
“今时不同往日。你敢相信一百年前,炼金术还不存在呢。”苏沧亲了亲手里的测试仪,“贵族们尚未想好如何在不影响自身地位的前提,大规模融入社会。再者迈入炼金化时代后,哪个国家将成为欧玛拉的霸主?”
亚伯一愣,下意识地说:“邱桑?”
“邱桑是什么政治体系?”
“共、共和国。”
“交出特权和土地比杀了贵族更难受。”苏沧结束话题,把全自动化炼金物品往前凑了凑,“想不想测测你的血脉?”
亚伯下意识退后一步,连连摆手:“免了……继续调查吧,这具尸体不是爱丽夏?”
“爱丽夏的真名是安洁莉卡·贝尔德,库丘尔的贝尔德伯爵之女,测出来不可能没有血脉。”苏沧耸了耸肩,“况且,尸体死得太久了,跟李伊雅见到爱丽夏的时间对不上。”
亚伯用精神力环视四周,扫过每一寸藏匿点。
“不知道那瓶魔药哪去了。”
“以及尸体。”苏沧说,“据我所知,爱丽夏的女儿也是下落不明。多么古怪,好像有人专门收集落难的贵族,想拼凑出个融合的怪物似的——依兰藏着死灵法师?唔,恶心。”
真相亚伯不得而知,临行前,他把国庆宴的入场券递给苏沧。
“谢谢,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其实我弄了两张。”亚伯想起在海上炼金工厂听到的谈话,以及那位洛森堡后裔兄长,有些惴惴不安,“苏沧,我们非要赴宴不可吗?”
“是呀,听到你陪我去,我更高兴了。”苏沧拍拍手,“布若塞尔宫廷是个顶级无聊的地方,任何没有你在的地方都令我感到烦躁,然而你却不是时时刻刻陪在我的身旁。”
“到时候我们别分开行动。我怀疑……算了,没什么。”
事后,亚伯如实给赫伯特斯写信,后者表达了感谢,并约他在上城区的图伦伊芙图书馆见面,说有些东西想交给他。
伊芙琳家族的建筑设计水平向来没的说,无论是银行、图书馆、歌剧或大学皆是一道显眼的风景线。
此时是傍晚,白日之月已化作新月,漫天星河璀璨倒挂。
这座玻璃圆顶的大理石建筑物一共三层,下沉式的构造。
看到亚伯一身巡逻队制服,守卫没有阻拦。
在大厅抬起头,绚丽的星月之辉落下,夜空高远,水洗般干净,十一轮新月各持一方,银河交错,照得书架下方每个大理石半身像影影绰绰,墨香从远处飘来,令人如痴如醉。
光是入口,就比格兰特领的图书馆强了几百倍……
亚伯顺着印花地砖漫步,大厅是供人阅读和聊天的地方,螺旋向上的台阶通向二楼的藏书室,拾级而上,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实木书架,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扉页,足有几万册,震撼得无以复加。
难得来一趟,亚伯恨不得今晚住下来。
图书馆离他所在的下城区实在太远,足有两个小时车程,亚伯转念一想,这比橡果村离格兰特领的路程近多了。
哪怕住在大城市底层,见到的市面也比待在偏僻村庄多得多。
亚伯游览着一本本砖头厚度的书籍,陶醉地抚摸它们烫金的标题。他被一本名叫《金马刺之战》的虚构小说吸引,忍不住抽出这本足有两千多页的厚书,一双眼睛从后面浮现。
它们的主人容貌清秀,笑容狡狯,圆溜溜的双眼灵动万分。
“咣当。”
亚伯手中的书砸中双脚,有斗气的防护,他倒是不痛。
“道尔莎?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上司吩咐我来找治安局的亚伯·兰斯队长。”道尔莎扶了扶眼镜,“请问您认识他吗,尊敬的先生?”
“……”
便宜妹妹提起她是宫廷的财政顾问,赫伯特斯大臣又是财政大臣,他俩在同一部门工作是很正常的。
亚伯捡起书本,找了个书架间的长桌座位,道尔莎坐在他的对面。
“好久不见,开个玩笑。”同父异母的妹妹托着下巴,“兰斯,你这几天究竟干了什么,听到新任巡逻队队长的人选是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赋还行,随便进阶了个正式斗师。”
亚伯胡扯着,翻开小说第一页,差点被左手风格的花体字打晕过去。
这字体是给人看的?
“‘还行’?宫廷贵族恨不得扒开你的皮,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我没见着人呐。”亚伯合上看不懂的小说。
“你住得太偏僻啦!而且,没人那么欠揍,无理由地挑衅一位正式斗师,赌桌吹的牛是一回事,实际做得是另一回事。”
“无所谓,赫伯特斯吩咐你找我?”
“看来你更想以队长的身份跟我对话咯,兰斯先生?大臣先生让我给你送个包裹。”
道尔莎拿出一个用亚麻布裹着的盒子,模样简陋整洁,但亚伯却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跟【玫瑰窗花】的香甜气息一模一样。
“确定是大臣先生给的?里面装的什么?”
亚伯边问边拆,华丽的光芒闪现,盒子里赫然放了一把漂亮的贵族佩剑。
这把剑做工精良,用料考究,剑柄采用了镂空暗银色藤蔓的装饰,属于贵族特有的奢美高贵。
好看是好看,没有镶嵌元素宝石,材料亚伯也不认识,便试着注入了一些斗气,剑柄发出晶莹剔透的七彩光芒,绚丽夺目,再加大输送的速度,它发出嗡鸣,显然是承受不住了。
金属反光,露出一行凹陷的铭文:
凡是让人幸福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他不幸的源泉。
——【滴血长钉】
虽是没有实战用处的贵族佩剑,亚伯不得不承认,它的外形比【冰雪复仇者】好看太多了,可惜铭文不太吉利。
包裹放着两张卡片,一张是大臣的感谢信,答谢亚伯这几日的忙碌;另一张是封入场券。
上面的花纹赫然是展翅翱翔的猫头鹰。
蒙克蒂家族?
亚伯仔细一看,入场券写着“假面舞会”。
这是匿名舞会,参与者戴着与众不同的面具,让狂欢变得更加有趣——不体面的行为、私会和偷情在面具的掩盖下常有发生。
传说,圣王爱得利三世驱赶兽人族时,会让军队戴上丑陋的面具冲锋。
诺拉把传统改编成舞会主题,一言一行被礼仪限制的贵族们得以开怀畅饮;这种狂欢方式受到追捧,风靡了欧玛拉。
值得一提的是,人们发现假面舞会是一次传递情报、策划隐蔽行动,甚至暗杀的好机会,前几年,有位库丘尔公爵就死在了他举办的假面舞会里。
赫伯特斯大臣想给我传递秘密信息么?亚伯微微皱眉。
“啪。”
正思考着,道尔莎打了个响指,吓得亚伯一激灵。
“干嘛?”
“你对妹妹就这种态度?”
“干嘛,亲爱的?”
道尔莎左右看了看,神情忽然严肃:“其实我很失望。”
“好吧好吧,对不起。我不习惯跟’家人们’相处。”亚伯好笑地说,“请问您想干什么,我最最和蔼可亲的妹妹?”
“不,我是对你的行为很失望。我以为经历会让你变成议会的支持者。可你背叛了原来的世界,乐此不疲地跟霸权机构合作。照照镜子吧,你成了过去的你的敌人。”
望着道尔莎冷冽又坚毅的眼神,这番话令本就迷茫的亚伯大受震动,他的良心和理性产生了共鸣,震耳欲聋的恐慌涌上心头。
自从加入治安局……不,自从见了国王,他从来没遇到过和他一样的穷人了,满脸堆笑的贵族在他的身边筑起了一道墙,他却无知无觉,日复一日,被轻易收买了。
可悲的是,亚伯不知如何推倒这堵墙。
见亚伯神情动容,道尔莎满意地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把嘴唇凑到他的耳畔。
“我的兄弟,帮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