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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炼金术的讨论告一段落,无论古代或现代的炼金术,都不是亚伯或者商人能够接触的技术。
商人捋着翘起的八字胡,把话题转向超凡材料菜谱。
“我不懂文字,但按照价格,这些菜品应该是您研发的。”商人拿起菜单,“我想把它们投进我在诺拉的酒馆里——当然,您和您的朋友可以继续经营依兰的生意——这不冲突。如何,给您的配方开个价吧?”
苏沧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亚伯问他:“怎么了,那人说什么了?”
“他要买我的料理配方。”
“这不是挺好的,你准备要多少钱?”
“不给!我最讨厌金钱交易。当我想给某人一件东西时,是因为我喜欢那个人,而不是看重他给予的回报;当我想告诉某人一件事时,是因为我本人感兴趣,而不是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呃,可他付出了这顿饭的账单。”亚伯汗颜。
“那又如何?难道我有义务对他产生好感?你被绕晕了,亚伯,社会的规矩要求我们对每件事有标准的反应,对自己该说的话心知肚明,对自己该做的事情有先见之明,仿佛所有的行为都脱胎于同一个叫做现代道德的台本。”苏沧说,“我么,只按照我的准则生活,而我的准则就是绝对的个人主义。”
这话说得离经叛道,亚伯本能地反驳了几句,心底又隐隐有些赞同。
假如他出生贵族,尤其是克里克那种公爵家族,他会把苏沧捧为座上宾,因为他的肉体已经无忧无虑,才能追求灵魂的无拘无束。
可悲的是,亚伯知道,他没有那种殊荣为苏沧鼓掌,因为他生于贫困的橡果村,除了自我克制这项美德,他的过往一无所有。
自由和精神满足,像美丽的艺术品一样,是富人的特权。
贵族们从不因为享乐而悔恨;贵族以外的人从不知道什么是享乐。
他兴致缺缺地拿起菜单,发现纸张边缘画着些简笔画,正是额外加入的超凡材料。
“女巫经典素沙拉”原版叫“经典素沙拉”,只有球牙甘蓝、紫甘蓝、生菜和柠檬草,浇上橄榄油,而这一页“曼德拉草和苏拉植物”的装饰涂却正是刚刚李伊雅说起的添加物。
他翻到海鲈鱼汤一看,旁边画着卜卜果、史莱姆和常青菊莴苣。
不会吧,还加了史莱姆……亚伯一阵反胃。
但这倒是个机会。
亚伯扫了一眼神游天外的苏沧,又观察着迟迟等不来回应,焦躁抖腿的外国商人,朝他使了个眼色。
吸引到他的注意后,亚伯指了指菜单,比划了几个动作。
商人走南闯北,不乏语言不通的情况,大致明白了亚伯的意思,只是他不死心,继续试探着苏沧的口风。
这次,他得到了一个冷漠的拒绝。
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外国商人的心头,他觉得自己被苏沧狠狠地耍了,拍桌而起。
“Ah,tabarnack(儒阿尔法语国粹)!依兰人,你是向我抖机灵吗?!混账!”
“哎哎哎,干嘛?别在我的店里发疯!”
闻讯而来的李伊雅用围裙双手叉腰,对他怒目而视,膀阔腰圆的模样看起来比这外国商人还要强壮。
到底人生地不熟,外国商人缩了缩脖子,重新坐回椅子。
他在世界各地摸爬打滚多年,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发怒归发怒,心底早已权衡好利弊,无奈地朝亚伯点了点头,掏出钱袋,仿佛认命般掏钱付款。
亚伯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我们走吧。”
离开屋子不久,亚伯找了个借口甩开苏沧,绕了回去,只见李伊雅和外国商人头靠着头,姿态亲密地观察着同一钱袋,没擦出半点暧昧的火花,倒是怪搞笑的。
“喂。”亚伯出声道。
李伊雅头也不回,视若无物。
“我有个赚钱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帮我。”亚伯掷地有声地说。
李伊雅猛的转身,她圆圆的眼睛闪动着微量的彩色颗粒,亚伯退后一步,散开精神力,灵性的视野,李伊雅周身萦绕着绿色和蓝色的光芒,依稀是风元素和水元素的元素妖精。
魔法学徒“咦”了一声,眼睛里的彩色颗粒不见了,元素妖精的轨迹归于正常。
“你是超凡力量者吗,小伙子?”
适才,李伊雅的耐心被迟迟掏不出钱的商人耗尽,亚伯的喋喋不休令她烦躁不安,跳动的精神力勾得亲和她的元素活跃个不停。
这本是个微不足道的变化,却被亚伯敏锐地捕捉到了。
亚伯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发现亚伯会用精神力,李伊雅的态度明显变好了。等到亚伯说完想法,她一拍双手,叫道“好主意”,回房间拿纸笔去了。
亚伯的办法很简单,外国商人和他们的主要隔阂是语言不通,只能通过苏沧翻译,但假如把配料表里的文字换成图像,不管欧玛拉哪个地方都看得懂。
李伊雅画完以后,外国商人揪着他的八字胡仔细地读着,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眯得愈发细长。
“bravo,bravo(法:很好)。”他说,“我想,它的经济价值足有25金币,或者更多——我不是超凡力量者。不过,它的主人(苏沧)惹得我很不愉快,你们又不是配方的原创者,所以我只能给1金币,作为辛苦费。”
李伊雅和亚伯听不懂他的自言自语,直到商人掏出金光闪闪的钱币,他们的眼睛瞬间直了。
依兰王国有依兰王国的货币,汇率是100雪梨花铜币等于1布若塞尔王宫银币,100银币等于1国王头像金币;其余面值还有半铜币、2铜币、5铜币、10铜币、20铜币和50铜币,及等效面值的银币。
然而,金币不一样。
铜币银币的主要成分是一种产自贾尼达里的矿石“欧布弗洛”,意思是“常见之物”,融化后加入少量的银和铜打造而成。
只有金币会加入至少40%的黄金,它刻印着国王的头像以及一行铭文“Regna tenebas(拉丁:君权至上\/国家是我的所有物)”或“cvivs est(拉丁:我是公民的主人)”。
遗憾的是,国王头像发行数量稀少,不在市场流通,只有大贵族和领主间交易偶尔会用到,具有很强的收藏价值。
在黑市,国王头像的价格远远大于通用汇率,能卖到150银币左右。
日常生活中,当交易金额达到1金币以上时,人们用的仍是50银币,所谓的“金币”仅是换算单位。
由于时代进步,海上贸易频繁,各国之间的交易更多,大约十年前几个国家联合发行了一款“国际货币”,它们正反面刻着新月和神殿的概览,最上方大多写着一行铭文“data venia(拉丁:无意冒犯)”来表示友好。
这套货币很快流行起来,依兰作为海洋贸易的先驱,是最先加入其中、开启货币转换服务的国家之一。
国际金币不含贵金属,金币也由铜矿混合制成,面值等于价值。
饶是如此,亚伯差点看花了眼。
1金币……1金币!!!
“那么,交易愉快。”商人收起配方,空间扭曲,纸张消失不见,“Au revoir, madame et monsieur(法:再见)。”
专心致志的亚伯没注意到这小小的异动,他凝视着金灿灿的钱币,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曾谋面的挚爱,几乎是目不转睛。
直到一只胖手压住它的光芒。
“小伙子,别看了,你没法独吞它的。”李伊雅温和的女中音此刻忽然刺耳万分,“介于你出了个好点子,我分你5银币。”
亚伯直勾勾地盯着李伊雅:“10银币。”
“别做梦!这可是我的配方!”
“这是苏沧的配方,你不怕我告诉他吗?”
“去吧,有本事让他游到诺拉王国把配方拿回来。”李伊雅的眼珠转动,“对你这个年纪的小家伙来说,1银币够花很久了。何必贪心呢?难不成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不知为何,亚伯一下子火冒三丈:“真烦人!喜欢个屁的小姑娘!老子人都快死了!妈的!”
李伊雅不生气,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居高临下地、沉默地看着亚伯,直到青少年雷阵雨般的脾气消散,呼吸恢复平静。
“别叫我小家伙,我的名字是亚伯·兰斯。”亚伯淡淡地说,“我要买把武器,杀了托马斯·奎因斯。”
“哦?”李伊雅歪起头,“你这张初来乍到的新面孔,是怎么惹到他的?”
“……不关你的事,到底给不给钱。”
“眼睁睁看着你死于奎因斯之手令人心痛,兰斯,但我也需要钱,最多给你5银币。”李伊雅做出了“停”的手势,制止亚伯的话头,“此外,我可以给你两瓶魔药。毕竟你很善良,也有勇气。在下城区这是难得的好品格。”
亚伯想说:我才不好欺负。但李伊雅回房间拿魔药去了,他只好作罢。
打发时间时,亚伯四处打量魔法学徒的客厅,他发现除了李伊雅经常去的屋子以外,还有个出口连着别的房间。
据说苏沧曾经住过这间屋子,那么这是客房咯?
亚伯从布满灰尘、脏兮兮的玻璃往里看,模糊的视野之中,隐隐有个三角拱顶的东西反射出诡异的冷色调光泽。
他愣了愣,仔细看着,光芒再次闪动,原来这里面放了一座神龛。
可亚伯记得,“神龛”应是石头或木头雕刻的,从来不用金属。
除非供奉的不是先知……
电光火石之间,反光点亮了一尊奇特的雕像,它是神龛供奉的主人。
雕像长着六只类似于蜥蜴前爪的长臂,每一根上都插着几把锋利的刀,洞穿了肉和骨头。人脸无面,胸部六个赤露的ru房低垂,腹部开着一颗巨大的眼睛,占据了所有内脏的位置。
咕噜。
视觉扭曲,那颗腹部的眼珠好像活了过来,与亚伯对视。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
“哐当。”
往后走了一步,亚伯撞到了陈旧的玻璃门书柜,它发出巨大的响声,并且大幅度的摇晃,亚伯连忙撑住它,推回直立的角度。
“哦,哦,感谢月神。”李伊雅匆匆忙忙地走出房间,见状松了口气,“虽然你不比苏沧安分多少,好歹你愿意尽力补救你的错误。”
亚伯瞥了一眼黑漆漆的客房,反光不见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什么魔药?”
他不动声色,伸手接过李伊雅递过来的玻璃瓶,晶莹剔透的外壳与浓稠浑浊的内部产生了鲜明的对比,颜色是诡异又鲜艳的莹蓝色,让亚伯想起橡果村下雨后长出的毒蘑菇。
“【夜盲症】。”李伊雅说,“它的毒素通过伤口进入身体,短暂地剥夺眼睛对光的感知,导致失明,时间大约是三分钟。”
亚伯晃了晃魔药瓶,莹蓝色如同液体的金属般流淌;他拿起另一瓶绿色的魔药,它犹如滚动的露水般泛着七彩光晕。
“这个呢?”
“市面上最畅销的魔药,新入门的超凡力量者之友——【微光】。服用它以后,能加快吸收能量的速度,从而减少计算和引导的步骤。”
亚伯目光炯炯,下意识地舔舐着嘴唇,说:“谢谢。”
李伊雅又笑了,仿佛是嘲笑他的小人得志,令亚伯相当难堪,忙不迭地把魔药往怀里一藏,飞也似地跑出了小屋。
小屋的外面是盘根错节的下城区,比迷宫更令人眼花缭乱。
亚伯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回忆苏沧带他来时的道路,直到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你回来啦。”
亚伯吓了一跳,苏沧居然在等他。
尴尬进一步加深,亚伯恨不得大地裂开一条深缝,好钻进去一了百了。
假如苏沧压根没被支开,他岂不是已经看到那名外国商人春风得意地离开……
月神啊,杀了我吧,就现在!
谁料,苏沧没有怪罪他,好奇地问:“你赚了多少钱?”
“……我……这个……”亚伯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你、你不生气吗,我私自把你的配方倒卖给了其他人。”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是多么仁慈!——好吧,我承认共同的仁慈是人类的优点之一。不过别担心,亚伯,我向来不在乎普通人说什么,干什么,或者他们对我的想法和感情,我只关注我在意的人。要是一个人吸引我,他或她无论在生活中做出什么选择,对我来说都很可爱。”
苏沧发出清脆的笑声,与下城区麻木的氛围格格不入。
“走吧,带你去一家不错的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