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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气冲到他的书房,将我前段日子查好的书堆在一起,然后打个包,一瘸一拐地背回去。刚背出书房没几步,就看见萍儿匆匆追来了,抢过那十几本厚书,然后扶住我慢慢地往回走。
萍儿配合着我的情绪,一言不发,我心里忽然一酸,他都没提,我就已经帮他想着这些破事了。想一想,自己原来真有些奴骨!以前他妈还真没发现!真是活见鬼,什么人不好喜欢,非要喜欢这个要命的三殿下,我便是拆了自己的骨架,也定要将那根卑躬屈膝的奴骨剔除!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不好随意放纵的!今日真是认清了!
我将每日睡眠的时间压到了四个时辰,这已经是我的底线,再短,我的精神就没法集中了。除了这睡觉的四个时辰,只有午饭后,我会佩根银丝带于发髻之上,在暮府里四下转悠转悠。
这根银丝发带曾经属于暮青晚,我看见的时候想到了暗七,于是就故意多看了两眼,再随口赞美一句,他便摘下来送给了我,区区一根发带罢了。为了方便暗七看见,我便以活动腿脚为名,刻意地在府里四处转悠,但因此我日日遇见暮青晚和伴在他身侧的挽月。挽月总与我行礼,暮青晚总是一言不发,我也不想多说,只是回了礼便与他们擦身而过,然后就故意换条道避免一日里两次相遇。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我料想暗七已经见到了信号,只是暮青晚在府中,防卫太紧,他很难进来找我,我只需要等着,相信他终会想法来见我的。我已经选好了三篇文章,加上《髯须客》便是四篇,只需再找两篇,恰凑个顺遂的‘六’字,便该够了。
我仔细地写着修改的纲要,虽然写字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但依然有些别扭,还有好些繁体字不甚会写,我的精神需得十分集中才行。我正在慢慢吞吞地爬格子,不注意一个身影立在了我的身侧,挡了我一点光线,我想是萍儿,刚想唤她让开些,一只修长的手便抚过了我的鬓角。不是萍儿。我一愣,直觉抬起头,就对上了暮青晚郁郁深深的眼睛,他的手只是划过我的鬓角,然后便拈住了我的发带,他的声音比上一次听到的要柔和些,至少这次没让我反感:“你很喜欢这条发带?”
我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将发带从他手中抽回来,甩到脑后,淡淡回答道:“嗯,这颜色好看!外面不好买。”
他轻“唔”了一声,收回手,改翻向我已经写好的纲要,翻了两页,忽然问道:“此书为何名?”
我好笑地望着他:“此书是殿下即将献于皇上之物,书名意义重大,殿下早该想好了才是。我以为殿下只让我编撰此书,至于书名、序和跋皆不该在此范畴才是。”
他的手停了下来,声音一下又冷起来:“你倒有自知之明。”
“承蒙殿下夸奖。殿下是天人,付且贵却是个凡人,凡人不该妄猜殿下的心思,这也是殿下教过我的,莫非殿下忘了?”他教过我不要妄猜皇帝的心思,而他终有一日也是要为帝的,不是吗?
他的身体似有些僵硬,良久,放下手中的纲要,道:“只父皇不喜人猜他的心思!”
我不置可否,暮青晚与圣武帝虽然外貌没有十分相似,但性子究竟有多像,只有他自己知道。更何况他喜怒无常,情绪多变,加上老谋深算,瞬间心思便有百转,我也根本猜不了。我不想开口让他不悦,便提起笔,继续写我的纲要。
我与他一起之时,本就是我说话,他偶尔插两句,今日我既不说,他也就无话了,便重拿起我写的纲要,在我床边静悄悄地坐了,如此过了小半时辰,似看完了我写好的纲要,才慢悠悠地起身走了。看他走了,我叹口气,随手撕掉刚写的东西。真是命啊,他只在我身侧,我便无法集中心思,都不知自己胡写了些什么。
暗七,快些现身吧!让我早日还清他的债,便走去天涯海角,再不受他牵制!
此后我不再出房门,每天起早摸黑奋力耕耘,又过近半月,终于找全六篇,并写完所有纲要。我大大舒了口气,后面的一个月再抓紧一些也就差不离完工了。这半个月忙碌之极,脑中尽是文章,暮青晚也未曾出现,只有萍儿负责我的生活起居,倒是清静得很。只是暗七还是不曾出现,难道他不曾看见我给他的信号?也许明日我该再出去转悠转悠才是,但今夜我终可以睡个好觉了。
明明是难得的轻松,我却睡得极不好。梦见自己在黑森森的洞中被人追赶,只能拼命地跑着,跑得好累好累,终于看见了一线曙光,我大喜,刚想冲出洞去,忽然一个人挡在了洞口,洞口微弱的光映透过来,我好容易到了近前,刚看清他的脸,却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暮青晚,恶鬼一般的暮青晚,浑身是血,从头到脚,全都是血!我清楚地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响着,我更清楚地知道这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是鲜血从他手中的剑上慢慢地滴落。他看着我,慢慢地露出个笑容,于是他脸上的血便化成了花,似要将我吞噬一般,我浑身一个激灵,直觉想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血,但奇怪的是,这血却越擦越糊,越擦越多,我定神细看,却惊恐到了极致!我一下惊醒过来,睁开眼,连忙抬起自己的双手,在清淡的月光中如玉一般,我勉强呼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血,没有血,不是我的血!
我终于缓过神来,但这一缓神,我就发现了不对,床边有人!暗七来了!我心中一喜!
倾朝三十一年,仁和帝顺天意而承帝位。其身恭俭,吃穿用度,避骄奢浮华;其性谦和,开门纳谏,常问计于民。然胸无大志,朝中更无能者,徒经一世,国土无增,国库无丰。六十九年,内禅。顾一生,虽无大过,亦无大功。
后有南郡公子曰,帝一生,史不足仞,概之,四字足以,一生平淡。遂湮没于史。
床边的人不是暗七,却是暮青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