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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霁风抬起的手缓缓垂下，嘴角轻轻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闭上眼睛。当心底深处涌起如被炼狱烈火烧烤般的疼痛时，紧闭的眼角缓缓划出一行水痕。
是滴在他眼睛上的她的泪水，还是涌出他心底的无法掩藏的痛苦？
何以侬回头望过去，依稀看到那逸出眼角的一行泪水，心口针刺般疼痛起来，攥起的手指刺入柔软的手心里，闭上眼睛，泪珠颗颗盈落。
那泪水，是他在哭，还是她在哭？
罗俊把何以侬抱到她的房间，放到躺椅上，看了看她破裂丝袜覆盖下红肿得厉害的膝盖，道：“你坐着别动，我去去就来。”
何以侬哦了一声，点点头。
何以侬看着熟悉的家具，熟悉的摆设，甚至可以闻到熟悉的味道，往日的一切如洪水般涌上心头，无论是她想忘记的，还是无法忘记的，在她再次踏入这个房间时，一切已不是她所能掌握。
当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别墅时，她不知道之后的自己会经历什么，承受什么，可是当她带着满身伤痛再次回到这里时，她依然不知道以后的她会经历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有了勇气往前走一步，即使知道前面荆棘满地，依然心存想望的可以看到海阔天蓝。
罗俊拿着医药箱走进来，见她呆呆的愣着，怔愣的眼眸显然已陷入了悠远的思绪，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黑眸沉了沉，罗俊轻叹一声，径自走到她面前蹲下来。
“虽然没有流血，但红肿得太厉害，可能内里有了淤血，需要及时处理，否则后果很严重。”
罗俊也不看她，低着头，边说边打开医药箱，熟练的拿出药膏绷带，消毒水。
“把丝袜脱下来！”
何以侬愣了愣，脸腾的一热，手下意识的护住果露的肌肤，但见她始终阴沉着脸，咬了咬唇，也不敢反驳，只得乖乖的，慢吞吞的把膝盖处的破裂的丝袜再狠狠的撕开，露出圆润但红肿的膝盖。
罗俊抬眼看了看她低垂的脸，红得似火，羞怯别扭之意尽显，也不再说什么，唇角微微上扬，低头开始处理伤口。
“怎么伤到的？”
“呃？哦，我，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何以侬愣了一下，垂下头小声道，仔细观察者他的表情反应，果然如她想的一样，面无表情，却沉得可怕。
吞了吞口水，何以侬神色紧张的问道：“罗俊哥哥，你在生气？”
罗俊没有抬头，甚至连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何以侬知道他在生气，心里也涩涩的，轻咬了咬唇，不再吭声，只是明媚的大眼里盈满了伤心和歉疚。
罗俊包扎好伤口，收拾好医药箱，起身。
“你见过他了，也看到了，他并无大碍，有李嫂照顾就行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何以侬想也不想的急道，不停的摇头，苍白的脸上显现着急切的神情，而脑子里全都是韩霁风满身伤痕的样子，耳边一遍遍回想着他沉痛模糊的呓语。
罗俊顿住脚步，停了一会，转身望着他，黑眸深处微光闪现，随即又被深深掩敛，只是满脸沉色的盯着她。
“罗俊哥哥，我不要回去，我想留下来，哥哥受伤了，我要照顾他。”
何以侬声音软了下去，近似祈求的说道，蒙着薄薄水意的眸里也闪烁着期盼渴求。
罗俊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在她终于忍不住要站起身时，他忽的转身离开。
“我去安排李嫂，一会儿我来接你！”
“不，罗俊哥哥，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照顾哥哥，罗俊哥哥……”
何以侬含着拖着腿跑出去，却只看到他毅然离去不回头的背影，扶着走廊栏杆，缓缓坐了下去。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眸在四处游移了片刻后，停在了韩霁风房间紧闭的门上，亮光一下，隐着些许欣喜和坚定。
罗俊交待李嫂一些事情后，上楼，见打开的房门里空空如也，心里一惊，四下找了起来。
没人！
罗俊蹙着眉头走出房间，在触到一扇紧闭的门时，眸子又沉了几分，迈开步子走上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扣在桃木门上。
“小侬，开门！”
何以侬原本是贴在门上的，一听到声音触电般的跳了起来，紧张的望着晃动的门锁。
“我知道你在里面，听话，小侬，跟我回去！”
罗俊的声音里已有了隐忍的怒气，却依然强作镇静。
“不，罗俊哥哥，我不回去，我求求你，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何以侬隐约感到门的震动，快速的上前一步，紧抵着门，害怕再迟一秒，门就会被撞开。
“罗俊哥哥，我不出去，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才走进来，我不会回去的，求求你不要逼我！”
何以侬不敢大声说话，脸紧靠着门，眼睛注视着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韩霁风，低声嘶哑着，哭泣的抽噎声，使得那声声哀求如同她盈泪的羽睫般轻颤着。
罗俊闭上眼睛，握了握拳，沉默一会，忽睁开眼，沉怒喊道：“李嫂，把钥匙拿来！”
楼下的李嫂早就瞄出情况不对，此刻见他满脸黑色，唯唯诺诺的应道，去拿钥匙。
何以侬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心里虽愧疚，却抵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颤抖着把门轻轻拉开。
“罗俊哥哥。”
罗俊看了她一眼，眸光闪了闪，却没有说什么，转身下楼。
李嫂拿着钥匙急忙走出来，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外面走，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声，走上楼去。
罗俊坐进车里，既不让她进来，也没有让她离开，就那么沉默的盯着夜色，昏黄灯光下的夜色有些乌蒙，似有青烟缭绕，凉意丝丝透出。
何以侬站在门外，紧张的搓着手，低着头，时不时的会抬起略显红肿的眼，偷瞄一下隐在阴影中的侧脸。不知道这样反复了几次，直到罗俊转头看了他一眼，她才动了动，打开车门坐进去。
罗俊并没有立即开车，狭窄的空间里，沉默无处不在的蔓延着。
夜里阴湿的寒气在前车窗上打上一层蒙蒙的水汽，豪华的别墅也隐约起来，只有二楼一扇昏黄朦胧的窗户，在浓重潮湿的夜色里显得愈加的明亮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黑白大眼晶亮而朦胧，似是夜的寒气渗进来，氤氲了她的眼。
罗俊余光扫到她搁在膝上绞握的纤手，黑色丝袜的映衬下，手苍白得透明，手背上残留着未擦干净的血迹，殷红得如夜里妖娆绽放的红蔷薇，已是成痂，却紧紧的贴着，仿佛它们本身就是一体。
“系上安全带！”
罗俊冷沉道，兀自系上安全带，正要发动机器，一双素手猛的横过来，压住他的手，轻微的颤抖着。
“罗俊哥哥，不要，你听我把话说完！”
何以侬哀求的望着他，蒙蒙水汽渐渐聚集，一滴滴滑落下来，滴在他深色的袖口上，隔着衣服，他却感觉到了一股火烧的灼热，心里滚滚涌动的愤怒之火蒸发不了那些许清液，反而一点点被湮灭下去。心里蓦地升起一股烦躁，罗俊皱眉转开视线，黑沉冷凝的眼眸深如幽潭，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扣着。
何以侬见他不说话，心里稍许松了一下，慢慢的放开手，视线也轻轻的转移开来，同样盯着看得到却看不清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