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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枕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平阳觉得自己长期以来强忍的泪水像是崩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哭湿了他一大片衣襟,她喃喃念着:“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这一天了……”
卫青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好。他们确实错过了太多的时间。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是身份卑微的家奴。后来他好不容易可以与她平起平坐,她却又另嫁他人。
整整十年,他们之间竟然错过了整整十年。
他双手抬起她的下颚,仔细凝视着她的容颜,一如从前一样美丽。或许,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错过彼此。
这时,平阳却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卫青担忧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传来阵阵疼痛。
直到她恢复平静,他将她小心扶到床上躺下,轻柔地为她盖上衾被。
在他欲离去的那一刻,她蓦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
他回头握住她,拍拍她的手掌,“放心,我明天再来看你。”他眼神温柔地望着她,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得到她的允若,她才放开他的衣袖,由他离去,自己也安心地闭上双眼。
平阳的病在卫青的照顾下,好了差不多大半。在她病情好转之际,她多年前离开的儿子曹襄也到了长安。
曹襄此次入长安,一来为了看看自己多年不见的母亲,二来就是为了某个官职。曹襄的先祖曹参是大汉的开国功臣,与刘邦南征北战,而后为汉惠帝丞相,为大汉政权的稳固做了极大的贡献。
曹参当年被封为平阳侯,如今爵位继承到了曹襄身上。虽然曹家是名副其实的万户侯,曹襄却是不甘于先祖的功绩,也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于是,他便回长安来了。
拜会完母亲后,由于曹襄也是刘彻的外甥,平阳说什么也要自己的儿子跟着进宫去见见自己的皇帝舅舅。
平阳早些日子就想进宫去看看了。她知道刘嫣回来了,着实想念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可由于她一直病恹恹的,也不方便进宫去。正好这些日子好了大半,加上曹襄也回来了,就顺带着带他去看看。
曹襄就这样被自己的母亲硬拉强压地带进了宫里。
才一进宫门,平阳与曹襄的车驾就被等了许久的春陀拦下。春陀恭敬地行礼道:“公主,陛下吩咐让平阳侯到宣室殿见驾,让您先上椒房殿皇后娘娘那里。”
他一说完,只见曹襄径自跳下马车,跟在春陀身后欲离去。
儿子第一次面见圣上,平阳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遂从车内探出头来叮嘱他:“襄儿,一会儿见到陛下,说话要小心些,不该说得切忌别问。”
曹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恭敬地回了一句:“娘,儿子知道了。”说完便跟着春陀离开了。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平阳轻叹了口气,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走吧!”
曹襄跟在春陀后面,一路走到了宣室殿。到了门口,春陀留在外面,报了一句:“陛下,平阳侯来了。”说完,朝他努努嘴,要他自己进去。
帝王威严的声音从幽深的殿内响起:“进来吧!”
得到刘彻的允许,曹襄慢慢朝殿内走去,步履悄无声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皇帝舅舅,不免有些惧怕。
走到离刘彻不远处,曹襄抬手作揖行礼,双腿跪下恭敬道:“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刘彻的声音依旧威严,见到自家亲戚,却也透露出几分柔和。
曹襄站起身后,也不敢直视眼前的帝王,只是低着头小心地瞟几眼。
刘彻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番,曹襄与平阳生得很像,确切地说,是跟刘彻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都是一样的桃花眼。不过刘彻的眼中更多的是凌厉的寒芒,而曹襄眼中多了几分淡然。
他身穿一袭白色深衣,头上戴着黑色丝织长冠,面容之间透露出几分儒雅与高贵。
刘彻也不看他,问了一句:“曹襄,你离开长安多久了?”手上却不停下来,依旧在独自博弈。
曹襄不敢怠慢,答道:“算算该有十年了。”
“会下棋吧?”刘彻抬头望着他,朝他招手,“过来陪朕下几局。”
“诺!”曹襄依旧恭敬地答道,然后速速走到刘彻身边,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了他对面。
毕竟是万户侯,曹襄对弈的能力自然了得。手握黑子的他,在刘彻走出一步后,便能快速地回应他,走出下一步。
曹襄的沉着稳重渐渐让刘彻来了兴趣,索性放开与他对弈起来。
来回下了几局,曹襄算是略胜过了自己的舅舅。
刘彻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来活动筋骨,意味深长地道:“襄儿,你是继妍儿之后,第一个敢赢朕的人。”
他这么一说,把曹襄吓得连忙跪了下来,“臣该死,竟然敢无视陛下的威严。请陛下降罪!”
刘彻玩味儿地盯了他片刻,笑着将他拉起来,“亲戚之间就别说这样的话了。朕跟你下棋,确实感到很有兴趣。”
“谢陛下。臣何德何能……”曹襄低着头双手作揖说道。
刘彻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意味深长地跟他说:“朕知道你此次来长安的目的。你放心,朕会让你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他的话戛然而止,话锋一转,“你先到椒房殿找你母亲罢!”
“诺!”曹襄又恭敬地朝刘彻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去。
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琢磨着刘彻刚才的话,却也无法猜透帝王真正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