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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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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夕颜与白凤约定的日子。

    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略显的阴沉灰沉,就连往日那淡蓝炫目的的云彩也变成了厚重的黑色,乌压压的,这鬼天气,很难让人的心轻松愉悦的起来。

    夕颜的身子骨不错,那晚出了汗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风,即便是第二日受了凉,在床上躺了一日吃了些药便好了,连着两日,被夏夜白缠着,房门都未迈出一步,数日的讨好,好说歹说,再三保证,今日才有了这单独进宫的机会。

    一大早,相思便准备好了进宫的马车,王府大门口,夕颜前脚坐上马车,掀开帘子,看着正准备跟上马车的红豆,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红豆见了,凑到她的嘴边:“瞧瞧我们看上的那块地能不能买过来。”

    红豆瞪大眼睛,瞧着夕颜,点了点头。

    “国师大人宽厚仁善,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们不必跟着了,留在王府好生照顾王爷,相思,给王爷做些好吃的,别让他乱跑,我尽快回来。”

    夕颜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放下帘子,道了声:“走吧。”

    马车夫恭敬的应了声,扬着手上的鞭子,轻轻的抽打在马屁股上,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行,直到了皇城正东大门方才停下。

    夕颜刚下了马车,便瞧见皇城门口一身着淡蓝青衫,长相清秀的小童迎了上来:“小的范统,奉国师之名特在此地恭迎,姑娘请吧。”

    范统弓着身子,对着夕颜做了个请的姿势。

    “饭桶?你这名字可是那天仙般的国师给取的,怎如此的恶俗搞怪?”

    因着夕颜一句话,范统的耳根子都红了,低着身子,轻道了声:“小的是皇上赏给国师大人的,并无名字,初见国师大人被他如此一问,一时答不上来,皇上便笑说我个小力大,食量更是惊人,名为范统如何,如此便有了这名,国师大人只道了声,规范,统一,确是不错的名。”

    夕颜见他说话,始终面带着笑容,无丝毫受辱之屈,提到国师时,眼底恭敬之色难掩,盲目崇拜,没有自我,不过倒像是那人的调教出来的人,温和的没一点脾气,却让人生不出好感来。

    夕颜跟在范统身后,皇宫之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一路上,抬头低头所见皆是成群的太监宫女,还有来回巡逻的守卫,每每碰上,总会停下脚步,弯腰低头给范统让道,而范统便以笑容致谢。

    越走到后面,来往的太监宫女越少,来回巡逻的侍卫也未瞧到,快到天凤殿之时,连一个人也没见到,四周的古树参天,葱葱郁郁的,加上这阴沉的天气,周围显得有些阴森,不过倒是安静的很。

    “小的就送到这里了,国师就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范统停下脚步,态度恭敬。

    “知道了。”

    夕颜点了点头,重重的道了声,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再加上这周围都是些高大的树木,光线暗沉,推门进去,大殿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虽说是青天白日,可这天凤殿如此暗沉,难道非要伸手不见五指不成?堂堂国师大人,明知今日有客来访,却连像样的灯都舍不得点嘛,还是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的国师实际则是如这天色一般的阴暗之人。”

    夕颜瞧了四周一眼,空荡荡的,人影也没瞧见一个,只有她说话的声音回荡,没有半分的人气。

    夕颜见没人回应,索性站在原地,任由白色的纱幔轻拂她的脸颊:“白凤是吗?若你再装神弄鬼不出现的话,我就走了。”

    夕颜大喝一声,将那拂在脸上的纱幔拿开,用力的扯下,扔在地上,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你的脾气何时变得如此暴躁了?”

    依旧轻柔的嗓,像极了夏日晴空的浮云,响在耳边,像是清风一般拂过耳畔。

    “暴躁吗?王爷还在府里等我回去呢,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夕颜豁然转身,如炬的目光瞪着不远处那如沐春风的脸,昏黄的光线下,那人一身白衣,站在暗处,整个人却像是会发光一般,整个大殿一瞬间被照亮点燃,满身的清贵,说不出的优雅,那双眸子,不似那日的初见,无波无绪,那里面,是她看不懂也不愿看懂的情绪。

    “看来,你适应的很好。”

    白凤笑了笑,长长的衣袍一挥,满室顿时生辉,柔和的夜明珠光芒将整个大殿照的恍若白昼。

    “以前的你很讨厌黑,我还以为你适应了呢。”

    那双带笑的眸子看着夕颜,却似望着别处,神思飘忽。

    夕颜眉头皱的像小山丘一般,那张绝美出尘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黑暗?这世上还有她不能适应的环境吗?即使不是莫夕颜,哪怕被丢弃在乱葬岗,与那些尸体为伴,她也可以让自己活下来,因为她曾有过如此的经历。

    “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目的何在?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对她愈和善,她就越讨厌,看着他带笑的脸,她就觉得刺眼,恨不得在上面狠狠的走上几拳。

    “你以前那么乖巧,从不会大声对我说话,那件事,真的就让你如此恨我吗?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你也轮回了好几世,孟婆汤让你忘记了前尘往事,你忘了他,却处处保护怜惜,你忘了我,却时时戒备警惕。”

    白凤走到夕颜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动作,如此的自然,带着那仙人般的人物难有的宠溺和感伤,像是曾经的他们便是如此的亲密。

    一身的白衣飘飘,多了几分人气,少了几许仙气,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鲜活了起来。

    夕颜一头的雾水,抗拒的挥开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国师是没听清楚我方才说的话吗?我无缘无故来到这里是不是和你有关,还是这件事就是你做的?你有什么目的?不要和我打什么哑谜,我莫夕颜并非仙人,听不懂仙言仙语,还请国师直言不讳,直接相告,省去彼此的麻烦,你该知道,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未曾施恩于我,我也不喜盲目崇拜他人,我相信的就只有我自己。”

    白凤轻轻的笑出了声,一扫方才的感伤:“是呀,我怎会不知你是不一样的?不过你这倔脾气要好生改改。”

    任是夕颜再怎么无礼,白凤就是好脾气,温言相待,可那双眸子,并未有任何怜悯之意,他对她,自也不像对其他人那般亲近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之感,让人想要靠近却不敢太过亲近。

    “你原本就属于这里。”

    轻飘飘的一句话,夕颜听得怒火中烧,险些笑出了声,土生土长在21实际,十几年刀口舔血的非人生活,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可他却说,她是属于这里的,这如何能不好笑?

    “白凤,你少在这给我装神弄鬼,别以为你是万民敬仰的国师,我便不敢动你。”

    他凭什么?凭什么操控她的灵魂宛若提线木偶?他以为他是谁?宇宙之神吗?简直荒谬,她莫夕颜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控,他凭什么横插一脚,将她之前的计划全部打乱。

    夕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身子宛若游龙一般,腾空而起,抬腿就朝白凤踢了过去,几乎用了十分的力气,双手曲起,就朝他咽喉的位置袭去。

    白凤见她动手,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只见白衣和半空中得白色纱幔一同飘飞,夕颜的踢腿便落了空,白衣翩跹,即便是那躲闪的动作也丝毫无损于他的优雅与清贵,转身的瞬间,侧首的一个回眸,便见夕颜的拇指与食指曲起,呈倒勾状,毫不留情的朝他颈项的位置袭来,那双无波无绪甚至是带笑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眸底染上了一层愁绪,眼见夕颜越来越近,他却停在原地,没再动一下。

    夕颜愤恨的瞪了他一眼,顺势就收回了手上的力气,可若是出手,必要见血才才能休,她想也不想,双脚借着那高大的朱红柱子,整个身子腾空飞起,一脚踢在了白凤的胸膛上,安然落地,一系列的动作顺畅自然,舞蹈般的优美。

    “为何不躲?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国师大人未免太高估自己了,琉璃上下,除了我家王爷,其余的人,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有觉得心疼,还是你觉得对不起我,觉得这是你该受的才没躲开,你该知道我不是那个善良的莫夕颜,我没有她的菩萨心肠,你得罪我在先,我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愤懑而已。”

    夕颜冷冷的盯着被她一脚重重踢在地上的白凤,眼见他倒在地上,咳嗽了几声,流出的竟是鼻血,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单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依旧是那般的优雅,发丝凌乱,鼻翼上甚至还挂着血痕,可他看起来却丝毫不显狼狈,盯着夕颜看了半晌,微微的叹了口气。

    经过夕颜的身边,走到了门口,夕颜随他转过身,片刻便瞧见了方才消失的范统,白凤也不知吩咐了什么,范统垂着脑袋,一个劲的点头,便又消失了。

    “国师不该是光明磊落的吗?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的?”

    “不过是几个迷路的人闯进了天凤殿罢了,我已经让范统去处理了。”

    夕颜淡淡的哦了一声:“怪不得天凤殿不需任由的侍卫巡逻,国师本领高强,如何需要那些个废物。”

    “本领在高,也并非事事都能有所及。”

    白凤似有些感慨。

    “真是没料到,国师大人不是仙人吗?仙人不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吗?何以国师大人有如此受伤的表情?唉声叹气,不是国师所为,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听国师叹气的,你为何把我带到这地方,有什么目的,不要和我说那些我原本就属于这里的话,你不是神棍,我也不是会受骗信徒。”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过是遵从你的意思,把你带来这里。”

    夕颜一听,愈发的生气,两只眼睛盯着白凤,险些要喷出火来:“国师大人还是要和我开玩笑吗?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能把我带来这里,就该知道我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若说十二岁以前你把我带到这里,带我逃离那满是杀戮的生活,我也许还会相信,甚至感恩,可从十五岁以后,我便彻底死了那条心,我克服了重重困难,你该知道那掌门之位有多么的不易,也该知道我有多想报仇,就算是想来,我也会将那些老匹夫通通杀掉,用他们的血祭奠我的童年和那些伙伴,我并非仁慈无私的人,但有些人,确实不是我想杀,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我这般坚硬如铁,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如我这般,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牺牲,他们有些人是为了而死,国师你既有怜悯苍生之心,就该早点让我脱离苦海,现在唉声叹气,一副疼惜的模样,只会让那张清润的面容变得可憎可恨,更何况,我也不需要。”

    白凤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的苍凉,满室的夜明珠,也不知有多少,光芒柔和耀眼,那笑容就像是风一般,怎么也捉不住,这般的模样,这般的笑容,若是其他人瞧见,就算是站在白凤跟前,也未必能认得出他来。

    “你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既然不信,又何必来?就算你报了仇,杀了那些人又如何,便会觉得开心了吗?那些人罪大恶极,自然会有报应,你又何必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

    夕颜笑了笑,那笑容竟是有几分嘲讽,走到白凤的跟前,突然将掌心摊开在她的跟前,雪白的掌心,覆盖这桃花一般的红,光滑细腻,没有厚厚的茧子,干净的甚至有些剔透,一看便知是千金大小姐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你觉得干净吗?”

    夕颜笑着在白凤的跟前挥了挥手,嘴唇微微的向上勾起,那双清亮的眸子,转动间,流光溢彩倾斜而出,明明是笑容,却让人欢喜不起来。

    “国师大人,可看清楚了,这双手可是相府的四小姐莫夕颜的手,平日只用来弹琴作画,连一只鸡都杀过,这双手,没有半点的血腥味,就像你说的,这双手,干干净净的,可国师大人真觉得她干净吗?这绝美的容颜,这完美的不带一点瑕疵的身子,这般干净剔透的人物,你既觉得干净,有何故让我这般肮脏的一个灵魂毁了她?我武媚娘可是恶魔,比那武则天还要狠上三分,我不为天,不为地,只为自己而活。”

    夕颜似想起了什么,脸色顷刻间变得凝重起来,眼睫微垂,在抬头,那双清亮的眸子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眼底绽放出狠辣而又决绝的光芒,比那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刺得人心都不舒服起来。

    “若只为自己而活,那日你又怎会受伤?我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但现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想,便可以过安定的生活。”

    夕颜看着白凤,那眼神,仿佛站在她对面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国师,而是个傻子,带着她的怜悯,突然笑出了声,那口气终又回复到了最初的嘲讽:“国师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几日前我说过的话便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国师大人既然如此神通广大,就该将我的那些记忆一并消除了了去,如若不然,我的世界,便只有一条准则,强食弱肉而已,你若不强,或者是被别人压过,便只有被欺辱的份,国师大人对此不是很清楚吗?我深谙此道,以前如此,与王爷在一起以后,更是如此,若是我家王爷与那四皇子一般,母妃得宠,朝堂之上的支持力量能与东宫太子叫板,何至于落得任人欺负的份,这不正是国师大人给我的深刻的体会吗?”

    白凤别过头,似有些不愿看到这样愤世嫉俗的夕颜,这样清丽出尘的一张脸,那样美的一双眸子,原该是清澈如水,楚楚动人了,可现在他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无论如何,别为了他让这双手在沾满鲜血。”

    白凤突然拉住夕颜的手,那飘逸出尘的面容略有些苍白,那一双悲悯怜人的眸子没层层的灰尘。

    “他,你指的是谁?王爷吗?”

    夕颜并未立刻甩掉他的手,一双眸子牢牢的将他锁住。

    “我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不是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吗?现在的我可是大家闺秀莫夕颜,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妻为夫纲,这些话国师一定不会陌生吧,我家王爷若是没有任何地位,又有谁会瞧得起他的王妃,国师既然想让我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便不该让我变成相府庶出的四小姐,若是那莫芸菲,或是莫云霞,嫁给太子或是那四皇子,我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可坐享富贵荣华,或是我的良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许一开始我会心有不甘,但时日一久,我说不定也愿意过那样平静的小日子,可偏偏呢,我的夫君是当朝的七王爷,若是不争不抢,那就只有被欺辱轻视的份,我是那种会认人欺辱之人吗?我家王爷不会争,我便由我来动手好了,数十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我都可以忍下来,还有什么事是我完成不了的?总有一日,琉璃会尽归我手。”

    “也许冥冥中真的自有定数,即便是我拼尽了全力想要改变,到最后,却还是抵不过你的意念决心。”

    白凤看着夕颜离去的身影,淡淡的开了口,若当初不是她苦苦哀求,他也不会违抗天命应下她的请求,没想到,到最后,却成了她的劫。

    前生,他为了她放下屠刀却落得那般下场,这一生,她难道真的要为了他手染鲜血吗?

    夕颜走到大殿门口,突然转过身:“国师大人受万民敬仰,在琉璃位高权重,虽不是国君,不过你说出的话,就是那景帝也不敢反驳吧,把我从一个拥有全世界可呼风唤雨的武家掌门人变成一个连乞儿都可欺辱的王爷妃子,满腔的仇恨更无处发泄,国师大人不觉的这些都是你欠我的吗?”

    那双眸子的深处带着常人无法窥探的宠溺,白凤笑着点了点头:“对,我欠你的。”

    “东郊十里外有一处依山傍水的的空地,风景极好,不知国师大人能否把它作为我们的见面礼?”

    红豆打探了这么久,今日才有线索,那块地方她找人看了,是块风水宝地,肯定是朝阳城哪个有权有势的,那处地方,离东大街最繁华的闹区,若乘坐马车,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辰,最关键的事,那块地够大,若用心经营,想要超越东大街并非难事。

    “你若想要,自会有人双手送上。”

    夕颜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不由的好奇起来,她心里虽对国师有些抵触,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这人不是那些神棍,信口雌黄之语,他该是不屑的,只是她心里气愤,总想出言顶撞。

    “我是人类非仙类,还劳烦国师说的清楚明白些,不要总与我打哑谜。”

    怎么可能?那块地若不是皇城的贵族所有,那也该是朝阳城数一数二的大户,要是卖的话,起码能卖上金百万的银子,她不是四王妃,又不是太子妃,怎么会送如此重礼?

    “天机不可泄露,你既担忧王爷,早些回去吧,今日的话,你仔细考虑,不要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至少,别再杀人。”

    白凤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柔和而又让人觉得亲近,可夕颜却始终没有上前,靠近他一步,他身上有让她觉得温暖的东西,可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冰冷世界,即便是全身冰冷彻骨,如果不能让她全然安心,即便是暖炉,她也情愿紧咬着唇,蜷缩成一团,用自己的毅力煎熬过去。

    “国师真难听,还是白凤好听些,这地方太阴森,真是让人讨厌。”

    夕颜幽幽的开了口,一副嫌恶的模样。

    “我叫你莲儿可好。”

    白凤像是夕颜会拒绝一般,不等她开口,便迫切了抢了先:“莲儿既然不喜欢这里,这里的饭菜你肯定也吃不下,范统。”

    白凤叫了一声,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范统便出现在白凤跟前,单膝跪在地上,说不出的恭敬。

    “送王妃出宫。”

    夕颜瞧了白凤一眼:“到现在为止,国师并未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我现在并不怪你,能认识七王爷,我觉得很开心呢,就像你说了,报仇了以后我便能开心吗?也许报仇之后我会觉得很爽快,不过那些人要是死了,我也就失去了活着的乐趣,行尸走肉,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我会尽我一切的能力保护王爷,那些原本属于他的,我都会帮他夺回来,至少,看着他的笑容,我会觉得很开心,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这是武媚娘不能有的,所以我不会要求你送我回去报仇,我即便是不回去,那些人也别休想像以前那般风光的活着,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叫我莲儿,不过我还是允了,但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夕颜跟着范统,两人刚离开天凤殿,继续往外边走,却被人叫住:“请问前面是七王妃吗?”

    太监特有的嗓,又尖又细的,夕颜不由的回头,便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裳的太监蹲着身子,小步跑了过来。

    范统上前一步,将夕颜挡在身后:“原来王公公,太子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夕颜侧过身子,不由的看了范统一眼,个小力大,食量更是惊人,原以为只是个饭桶,未曾想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强将手下无弱兵,堂堂国师的手下,这样一个连皇上都要礼让上三分的人物,如何会连应酬也不会。

    “原来是范大人,劳您惦记了,太子殿下还是老样子,一直吃着药,太子妃许久不见七王妃,听说她今日进宫,特命奴才在次等候,邀王妃叙叙姐妹情。”

    “这可真是不巧,王妃有事急着回府呢,特命奴才送她出宫。”

    王公公听着这话,紧抿着唇,颇有些为难瞧了夕颜一眼,夕颜笑了笑,推开范统,走到王王公公跟前:“我难得进宫,姐姐又是诚心相邀,王府的事情再急,也不能驳姐姐的面子,王公公,带路吧。”

    听那范统的意思,这王公公应该是太子近身的人,莫芸菲现就要成为夏天辰的侧妃,皇后定是恼火万分的,太子殿下再怎么宽容,心里也定是介怀的,再说那莫云霞莫云霞两姐妹都是一个德行,刁难人性,最喜吃醋,不过那莫云霞身为嫡长女,又是太子妃,比较会装而已,让太子的人邀她去叙旧,也不知夏明旭是什么意思?

    “范大人,我先和王公公去见姐姐,天凤殿鼠辈流窜,你该回去和国师大人商议一下,提前做好防范才是。”

    东宫是何地?住着的可是未来的储君,戒备如何会不森严,更何况太子还是个药罐子,又不是无能的主,伺候的人定不会在少数,可沿途虽有巡逻的守卫,来往忙碌的太监宫女却没几个,且无那种压迫谨慎之感,甚是懈怠,再瞧着王公公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夕颜心里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今日见她的绝不会是那想与她叙叙姐妹深情的太子妃,十之八九是太子殿下本人。

    一路上也不知绕了多久,最后来了一处身为清雅的地方,与天凤殿不同,这地方的树木虽说也是郁郁葱葱,却并不会给人一种威严而又沉闷之感,四周都是树,盘根错节,顺其自然而生,与御花园那些修剪整齐的名种相比,更见其风韵,正中是一做凉亭,曲桥通幽,碧蓝湖水,红鲤畅游,两边的树木倒影其中,随水波晃动。

    想不到这森森的皇宫竟有如此地方,丝毫不让人觉得压抑,夏日的时候,泡上一壶好茶,再让相思亲手准备一些小白爱吃的糕点,两人吹着风,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兴之所及,还可喂养湖中鲤鱼,再让人谈上一曲,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不过这样安逸的日子,她现在便也只能想想而已。

    两人过了桥,便见那被群树环绕的碧波亭,轻纱曼舞,亭内坐着一人,依旧一身明黄的长袍,袖口上绣了一朵黑金色的牡丹花,含苞待放,欲放却未完全绽开,只见那人手上端着端起一上好青花瓷底的茶盏,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抿了抿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盖上了盖子,隔着重重纱幔,即便是你并未品茶,甚至未闻得那淡淡优雅茶香,可逆却能从品茶那人享受的表情,嘴角的笑容,生出了一分向往。

    “你先下去。”

    凉亭内的夏明旭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的开了口。

    “太子殿下果真是雅致之人啊。”

    夕颜掀开帷幔,慢慢的走了进去,今日虽无阳光,不过已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夏明旭身上依旧批了件厚厚的大姨,膝盖上还放着保暖的小炉子,放下茶杯,两只手便紧紧的捂着那炉子,想来是极怕冷的。

    他身子不好,琉璃上下无人不知,上次慧春坊夕颜便发现外面传言并非夸张,这太子殿下的身子确难当琉璃国之大任,也难怪那么多人倒戈,倾向夏天辰那一方。

    “雅致?尝闻风花雪月四字,那些风月场所本宫自是不能去,也去不了的,若是能在冬日下雪时,抱着一壶酒在屋外迎风吹雪,见那梅花飘飞,如此才算得上雅致。”

    夕颜微微一笑,这对寻常人而言,是件即便做了也会在第二日变忘怀的小事,可这样的小事对这个一直用药吊着生命的太子而言,确实就成了奢望。

    “太子殿下今日找我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约我品茶,再谈你那无法实现的风花雪月之事吧。”

    “若本宫说便就是为此事才特意把七王妃找来的呢?”

    那双眸子一如初见,深沉如水,比那湖水还要沉静上几分,不见任何波澜。

    “太子殿下如此雅兴,夕颜岂敢不从?”

    夕颜笑着,在他的旁边坐下,掀开壶盖,用手轻轻的扇了扇,转身跪着夏明旭,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上等的雪芽,可是用天山上的冰水沏的?”

    说完,也不管夏明旭同意不同意,便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果真是天山的水沏的,比那日慧春坊的雪芽甘醇,太子殿下可真是会享受。”

    夏明旭见她如此,无澜的眸底带上了点点的笑意:“既知是珍品还要如此,岂非暴殄天物。”

    “我恭王府向来穷困,一般的茶叶都喝不上,更遑论此类珍品,若细细品尝,恋上其甘甜醇美,今后我岂不是只能喝水了,好东西,浅尝即可,一旦沉迷,谁知会有何后果?今日虽未见到姐姐,不过能见上姐夫,也算一件美事,夕颜再次谢谢姐夫的好茶,这样的味道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了,作为酬谢,夕颜总该有所表示,太子殿下只管直言,今日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夏明旭眸底的笑容愈盛,却隐含点点的惋惜之意:“若是你姐姐有你一般的聪慧,说不定今日朝堂之上便不会出现两派分庭抗礼之争。”

    夕颜一听,抬眸看了夏明旭一眼,可惜那双眸子的主人隐藏的太好,住了那漆黑如夜一般的深沉,在没有其他。

    “太子殿下谬赞,姐姐才思敏捷,娴熟聪慧,端庄得体,比夕颜不知好上多少倍,如夕颜这般的胭脂俗粉,便只能陪七皇子那般的癫狂痴傻之辈。”

    “那日怎不见你如此谦虚,看来你待七弟方才是真心,可本宫明明听说,你喜欢的是四皇帝,甚至在大婚当日立下非君不嫁之言,莫不是是使劲流传有误,还是真的就如你所言,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以前我确实倾心于四皇子,不过现在的我是七王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要站在我家王爷一边了。”

    夏明旭淡淡的哦了一声,也不知是夕颜的话太过好笑还是听在他的耳边太过嘲讽,嘴唇抿起,居然形成了向上扬起了弧度。

    “今日本宫找你来,并无任何目的,只是想与你说会话而已,前几日在慧春坊你说的那些人,事后我命人去藏书阁寻,却并未在任何典籍找到他们的名字,那日你随口一提,对他们的事迹颇有兴趣,尤其是那秦始皇的,不过李后主那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如此绝佳好句,你是在哪里看到了?可还在?”

    夕颜瞥了夏明旭一眼,虽只是淡淡的掠过,却在不动声色间窥探到了他眼底伸出的渴望和兴奋,夕颜莞尔一笑,爱上秦始皇,许是因为这个身份,现今整个陆地分割,身在其位,谁不想成就一番霸业,名留青史,不过对于李煜,与其说是心上,到不若说是同情吧,这个人,也许酷爱诗文,却不会弃江山社稷于不顾:“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是如此好色之人,那些书,年代有些久远,夕颜也记得不太清楚,只隐隐记得有这样几个人与这样的一些事情,那日就脱口而出了,早知道殿下会对他们感兴趣,夕颜说什么,也会把那些书房好的。”

    “你那日说的那些话,本宫觉得很有道理,水能载舟焉不能覆舟?百姓乃国之根本,不可动摇,琉璃自莽帝创过以来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国势却大不如前了,却因着那天朝上国的美名,每年有近百万辆真金白银流往南方的其他小国,琉璃国库空虚,虽号称百万雄兵,却俨如一只沉睡的狮子,比不得匈奴兵马强大,临近年关,匈奴侵犯边境,掠夺猪马牛羊还有俘虏无数,如此下去,琉璃泱泱大国,指不定就真的如你所言,成为下一个南唐,而本宫便是那亡国之君臣。”

    夕颜脸上带笑,静听夏明旭说完,一脸无辜的瞧着他:“夕颜不过是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太子殿下和我说这些作甚?”

    夏明旭盯着她,并未开口,半晌,突然仰头,大笑出声:“若夕颜是男儿身,必定是我琉璃的栋梁之才,方才本宫说的那些不过是重复你那日说的话而已,你虽是女流之辈,本宫却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若是琉璃国败,七皇弟虽未受朝堂重视,也是我琉璃的堂堂王爷,你以为他又好日子过?”

    因方才的大笑,夏明旭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将话说完,脸色涨红,张口便剧烈的可咳嗽出声。

    四周无人,夕颜坐在原位,并不上前,只冷冷的看着他咳嗽,脸上的表情,甚至是那笑容,分毫未变:“太子殿下说的有理,不过夕颜如何肯定,帮你就一定能保我家王爷无虞呢,殿下的身子,想必殿下清楚的很,这储君之位,还不知落于谁手呢?即便是殿下继位,就一定能善待我和王爷吗?皇后娘娘指给恭王府的管家可是让我加王爷吃了不少苦头呢,倒是那丽妃娘娘,对我赏识的很呢,国师大人方才也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我周全。”

    夏明旭瞪大着眼睛,捂着胸口,半天咳嗽才渐渐的消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明显比方才难看了几分,整个身子恨不得包成一团,双手紧紧的把抱住那暖炉。

    夕颜决然起身,看着那剧烈舞动的轻纱,转过身,替夏明旭拢了拢风衣,轻道了声:“起风了,太子殿下身子不适,还是早些让人带你回去休息吧,马上就要变天了,夕颜要快些回去回去,再晚,我家王爷该坐在王府门前淋雨了。”

    夕颜掀开那飞舞的白纱,刚下了两个台阶,身后的夏明旭忍着身体的不适,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莫夕颜,不要和丽妃走的太近,她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夕颜闻言,停下了脚步,却未转身:“谢殿下关系,夕颜对自己这条贱民,可是在意的紧,外面风大,殿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要是一病不起,夕颜岂不是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直到除了皇城的东大门,夕颜这才松了口气,一整个上午,没有片刻的停歇,白凤,夏明旭,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若不是她够聪明,应变能力快,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刚出了东大门,赶车的马温见到夕颜,忙跑到她跟前,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

    夕颜接过马温递过来的信件,边拆边问道。

    马温抬头看了一眼夕颜手上的信件,摇了摇头:“这个奴才不知,方才奴才正在外边等王妃,突然有个小乞儿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恭王府的家丁,是不是今日送王妃进宫,我道了声是,那乞儿便将这信件给了我。”

    “可还说了些什么?”

    马温摇了摇头,随即点了点头:“那小乞儿告诉奴才,王妃看了信便会明白的。”

    夕颜恩了一声,点了点头,利落的拆了信封,抖开了信纸,脸色倏地大变,神情瞬间变得萧沉凝重,咬牙切齿,无比的阴沉:“夏俊驰,你该死。”

    马温一见夕颜这个表情,陡然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夕颜猛如风一般掠到他的跟前:“这信是何时送来的?”

    “辰……时……时就……”

    夕颜愤愤的推开他,大喝了一声:“怎么不早告诉我。”

    马温有苦难言,他不过是个赶马车的,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若无传召,他也进不去啊。

    马温眼见夕颜像无头苍蝇一般往前跑,不由的追上前去:“王妃,你这是去哪里啊?”

    夕颜果然停下脚步,可马温却后悔叫了那一声,那一瞬间回头的表情,差点吓得他心跳停止了呼吸,愤怒肃杀的她,绝美的面孔因担忧,紧张,愤怒,憎恨等等情绪被扭曲,很是狰狞,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如此,仿佛只要被盯上一眼,便让人觉得遍体生寒,比起那日在训斥他们这些对王爷不敬的下人还有恐怖,就像是地狱来的魔鬼,浑身上下,被杀气充斥。

    “让相思去倚翠楼见我。”

    倚翠楼,琉璃最大最闻名的烟花柳巷,青楼瓦院,整个琉璃,它若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