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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小侯爷伤了腿,太医让他卧床休养,闷在屋里好些天,无聊到发慌。
腿上时不时传来的痛意,更让他烦躁不已。
他躺在床上吃葡萄,小丫鬟跪在脚踏上,双手捧着果盘高高举起,胳膊酸麻得厉害也不敢动弹,紧咬嘴唇硬撑着。
耿小侯爷往嘴里丢了一粒葡萄,刚咬了一口就皱紧眉头。
好酸!
噗地一声,他将未嚼碎的果肉连带口水吐了小丫鬟一脸。
“啊!”
小丫鬟猝不及防,身子摇晃着歪倒,果盘打翻,葡萄骨碌碌滚了一地。
她吓坏了,拼命磕头,“小侯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耿小侯爷脸上带出不悦的神情,眉眼阴沉,“滚出去。”
小丫鬟如蒙大赦,逃命般地跑了。
耿小侯爷看着她的背影舔了下嘴角。
他记下了,只等母亲离京……
直到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忽然闯入,打断了耿小侯爷的遐想。
他抬头对上来人,有些诧异:“你来干什么?”
大名鼎鼎的玄衣卫商督主,与他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商渡随意扫过地上狼藉景象,又往前走了两步。
黑色厚底长靴踩上葡萄粒,啪叽一声,汁水四溅,在地毯上洇开痕迹。
商渡在耿小侯爷床前站定,展开一幅女子画像。
“小侯爷可见过这名女子?”
耿小侯爷一眼就认出来了,眸光微闪,不耐烦地道:“没见过。”
“上月二十八,耿小侯爷出东城门,一路往南三十余里,途径灵水村,正是此女家乡。”
商渡语气不疾不徐,却莫名带了沉沉的压迫感。
“黄娟就在河边踏青,小侯爷不是还与她共乘一骑了吗,怎么这就忘了?”
耿小侯爷心头一惊,没想到商渡调查得如此清楚。
他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原来你说的是那个农女啊,我早就忘了,又不是什么绝色。”
商渡眸光犀利,鹰隼般从他脸上一寸寸掠过,“黄娟与小侯爷一同离开后就失踪了,至今未归。”
耿小侯爷坐起来,一脸惊讶地嚷嚷道:“她失踪了,与我何干?”
“因为你是最后与她在一起的人。”
“切,不过是春风一度,玩玩罢了,我给了她银子打发她回家,她后来去了哪儿,我怎么知道?”
耿小侯爷一口咬定不知情,躺在床上摆出无赖模样。
这时华阳长公主也穿戴整齐赶了过来,进门便问:“商渡,我儿正在养伤,你跑来找他做什么?”
耿小侯爷仿佛见到救星般,“母亲,他冤枉我!”
华阳长公主听完来龙去脉,立刻想也不想地站在儿子这边。
“一定是那低贱农女见我儿气度不凡,起了攀附之心,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配不配进长公主府的大门!”
说完又不轻不重地数落耿小侯爷,“叫你不听话,那外面的女子是随便能招惹的吗?你可是我亲生儿子,陛下的亲外甥,将来要娶高门贵女的!”
耿小侯爷垂下眼睛乖乖听训,“都是儿子一时糊涂,以后不会再犯了……儿子走时给了她很多银钱,她不会是被人抢劫了吧?”
耿小侯爷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商渡:“商督主,这可不能怪我啊。我若是占了便宜不给钱,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强抢民女?”
商渡冷冷看着他:“怎么,你觉得自己给了钱就能为所欲为?黄娟是良家女子,不是青楼卖笑的女伎。”
耿小侯爷笑得更开心了,“可她是自愿跟我走的啊。否则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她只要放开嗓子喊一声,我还能把人强掳走不成?”
“就是,分明是那小蹄子自甘下贱!我还没追究她勾引我儿子呢,她失踪了与我们何干?
我要是生出这样骨头轻贱的女儿,我宁可亲手掐死她,也好过在外头丢人现眼!”
华阳长公主冷笑,又指责商渡:“你身为玄衣卫督主,陛下的心腹耳目,不去调查大案要案,非要来找一个失踪的贱民,你是不是存心和本公主过不去?”
商渡看着这沆瀣一气的母子俩,振振有词的华阳长公主,眼神嘲讽的耿小侯爷,忽地勾唇一笑。
“本督不过例行公事问话,耿小侯爷是坚称自己与黄娟失踪无关了?”
耿小侯爷叹了口气,“也怪我,那天我急着回府陪母亲吃饭,才把她一个人撇下了。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该把她送回家的。”
“耀儿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自轻自贱的乡下丫头,就是活该!你还想送她回家,万一被她家里人缠上怎么办?”
华阳长公主一想到儿子那天是急着回府陪她,才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顿时越发心疼。
她毫不客气地对商渡下了逐客令,“耀儿需要静养,以后少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他。”
商渡眸光幽深,一言未发,转身大步离开。
姜穗宁在马车上等得百无聊赖,忽地车帘一动,商渡带着一身冷意钻进来。
她连忙问:“如何?耿小侯爷见过黄娟没有?”
商渡身子向后一仰,靠着软枕,捏了捏眉心,三两句交代了耿小侯爷的狡辩之语。
“当时在现场的几名农女都能证明,黄娟是自愿上了耿小侯爷的马,和他离开的。”
商渡眸光幽幽向她望来,“如今黄娟去向不明,的确也有可能是怀揣金银,被贼匪盯上所致。”
案情似乎进入了死胡同。
姜穗宁神色复杂地咬住嘴唇,不服气地小声辩解:“就算,就算黄娟是自愿跟他走的,那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商渡反问:“你不觉得黄娟是虚荣攀附,咎由自取?”
姜穗宁正色道:“我们现在是替黄老汉找他失踪的孙女,而不是审判黄娟的道德人品。
就算她被耿小侯爷的权势迷惑,一时做了错事,那也罪不至死吧?”
商渡盯着她半晌,忽地笑了,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像撸猫一样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说得对,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一条人命。”
姜穗宁靠在他怀里,仰起头眼巴巴地看他:“你会继续查下去的对不对?”
商渡弯了弯唇,“我不查,难道让韩延青出风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