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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亚梦上的课程被安排在了学园最大的草地活动场上,上的是驭兽课,而负责教学的则是骑士团的诸位学长们,因此整个班级里的女生们都为了骑士团会来给她们上课而激动的睡不着觉。
霁宁依靠在木栅栏上,眯着眼睛看着草地上骑士团的成员在教导低年级的学生们。驭兽,顾名思义就是让学生学习如何乘骑召唤兽,只是马术教授说,既然是教给低年级学生会的,那么课程就简单些,吸引人些,于是让骑士团的队员们教导低年级学生如何指挥召唤兽跳盛装舞步……
看着草地上一个个场面都是人仰兽翻的样子,霁宁强忍着笑意,他看到亚梦颤巍巍的骑在召唤兽背上,紧紧的拽住缰绳,青白的脸万分害怕自己会从兽背上掉下里。“骑的还不错嘛。”霁宁对亚梦说道,亚梦抬起头又听见霁宁向她说道:“来,让你骑乘兽完成一个慢步环形,再一个空中变脚,后肢旋转。”
“……霁宁学长……”亚梦额上冒出一大滴汗来,她坐在召唤兽的背上保持平衡都有些问题,居然还要做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亚梦紧抓住缰绳她刚想和霁宁再说些什么,身后就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入了召唤兽最脆弱的地方,亚梦驾驭的召唤兽突然惊叫起来。
突然间召唤兽像是失去控制一般在草地上胡乱奔跑,“哇!!”亚梦俯在召唤兽的身上,不受控制的召唤兽跳跃颠簸好像要把亚梦甩下来一般,粉发的女生焦急的回过头想要寻找能够帮她的人。“伊莲恩……”亚梦喊着不远处戴眼镜的女孩,然而对方看着她却露出笑容来,伊莲恩骑着自己的召唤兽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而亚梦的召唤兽却奔入其他召唤兽聚集的地方。
“亚梦!亚梦快让它停下来啊!”小丝在亚梦身后叫到,四只甜心紧追在亚梦的身后,而召唤兽引起的混乱却没有停止,被惊动的召唤兽们跑出了绿茵场地,一时间尘土飞扬,像浪涛一般铺天盖地的卷来,甜心们被困在灰蒙蒙的尘土中看不清方向。
亚梦紧勒着缰绳的手被划出血痕,而她的耳边是召唤兽的嘶叫声隆隆作响,她心里恐惧到了极点,若是这时候一不小心松开手摔在了地上,定会被其他的召唤兽踏成碎块的!
班级里其他学生的惊叫声已经被亚梦抛在脑后,她现在一刻都不敢放松,咸湿的汗水浸透到被划破的伤口里,亚梦疼的直冒冷汗。
霁宁刚跳过木栅栏的时候,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停住了动作。下一刻嘶哑的号角声从远至近的响起,艰涩的号角声如鬼哭狼嚎一般,一声声震动人心,令听到者惊恐无比。亚梦听着这恐怖的号角声觉得自己有一丝温热的触感从心房里缓缓升起。
召唤兽听到号角声发出悲切的嘶嚎,忽然号角声停下来了,而召唤兽也停下了嚎叫,站立在原地不动,几乎所有的召唤兽在同一时间像是受了重创一般跪倒在了草地上。
四周没有了召唤兽发出的声响,风吹过,是一片狼藉的死寂。
霁宁用手指按了按耳朵,他看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召唤兽对着一个方向开口道:“皆雨姐,你的苍龙角越来越吓人了。”
社团部的部长皆雨悠然走来,她收起自己手中的号角却道:“这些召唤兽还应该再驯化一段时间,真是够危险的。”皆雨虽然对霁宁说着话,目光却注视着远处的亚梦,粉发的少女被甜心们拉下召唤兽,亚梦有些脚软的蹲在地上喘气。“我刚才吹苍龙角的时候,音波撞击了她的魔法回路。”霁宁安静的听皆雨说道,“像看不见尽头的汪洋,像虚无的宇宙,但是很多回路却是被堵塞的,若一旦打通了那些魔法回路……那会迎来什么样的场景呢?”
皆雨和霁宁站在一起看着亚梦,在他们的眼里,这个粉发的女生是需要学生会注意的人呀。董事会不断给与她其他学生没有福祉,是想要做什么呢?还是想通过亚梦来针对学生会呢?
“话说皆雨学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霁宁饶有兴趣的看着本应该在其他地方上课的皆雨,她居然会这么刚好的赶来制服失控的召唤兽。
皆雨撇了霁宁一眼,她的表情依旧是像往常一般的干练而清爽。“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皆雨看着霁宁一脸的坏笑,也不想和他做正确的解释。
“我知道你是担心梵学长啦,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他的,绝对不会让任何女生出现在距离他五米的范围内。”
“啧,你还想说你一定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用自己的身躯接纳全校女生的爱意是不是?”皆雨还没朝霁宁翻白眼,就看见金发的少年露出一副“哇!这都被你发现。”的表情,皆雨走进霁宁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支起他的手臂,然后把霁宁丢了出去。
亚梦休息好抬起头的时候,正看见霁宁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的轨迹,之后连续撞倒六棵伽罗树才一口血的喷出来摔在了地上……
学生餐厅——
“亚梦,你确定你要站着吃饭么?”哈靡几度拿起勺子,可是看着亚梦站在桌子边上吃饭的样子,自己却有些吃不下去了。
“刚才驭兽课上的有些累,我坐不下去。”亚梦有些欲哭无泪的说道,经过混乱一片的驭兽课她现在浑身疼痛,若是哈靡拉着自己来吃饭,亚梦很想回到宿舍好好在床上趴一会。
“是屁股疼吧?我第一次上驭兽课的也是这样的,我的大腿内侧都被破皮了!”哈靡激动地说着在最后一个爆破音上,把嘴里的饭粒都喷了出来。
亚梦忽然红起脸来,“哈靡,你小声一点点……”亚梦说着连忙埋下脸吃饭。
“亚梦吃完饭我们去西街逛一逛吧。”哈靡虽然不解亚梦为什么让她小声一点,但也转变了话题,西街是学园外的西区街道的简称,基本是平民阶级的学生喜欢逛的地方。
“我等下要去姬祥夫人的工作室,这次都有快一个月没见到姬祥夫人了,不知道她织绣的那匹布怎么样了。”
哈靡有些泄气的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饭,“听学姐们说,姬祥夫人从进入学校开始就经常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而且她一直都在织同一匹的布,那是有多大的工程呀,她织了将近一百多年都没有织完。”
“一定很珍贵的吧,所以姬祥夫人到现在都没有放弃织那匹布。我看见过她采集藤蔓和染色花卉的样子,她像是倾尽了一生的心血般,在织布。”亚梦说着,脑中回忆起在姬祥的梦境里所看到的场景,她的每一匹布都像是在完成自己的愿望一般,每一匹布上,也寄托着姬祥心中所有的念想。
“还没有放弃么?”在其他餐桌前,听到亚梦所说的话的少女,低着头轻轻低语到。
“嗯?棘宁公主,你刚才在说什么?”学生会副会长的巫伊正询问着对面黑发乌眸的龙族公主。
被称之为棘宁的少女微笑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想在下午放学后去姬祥夫人的工作室看看。”棘宁笑起来的时候,仿若金色的阳光散落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化作了无比温柔的灿烂。
“姬祥夫人,我进来了。”亚梦推开工作室的大门,工作室里只有一扇窗户,光线穿透玻璃微弱的投射在墙面上,粉刷成米灰色的墙,青花纹陶瓷地砖,里面摆放着古老的织机,一捆捆堆成小山的线团,散乱的碎布料。亚梦越往工作室里面走,光线越显得不住,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的时候,亚梦抬起头,双眼瞪大,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黑暗里,她遇见了此生最美妙的风景,黑暗里,她看到了小小的工作室里看到了广袤的世界。万丈山峦、极地雪峰、苍烟落照、长河落日……这个世间所有的景致都被收入亚梦眼中,她被这样的场景震动了灵魂,因为被这世间的大美所感动,亚梦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亚梦伸出手去触碰绣满山河的织锦,手指触碰到花树的图案上,亚梦忽然觉得绯红的花朵好像被自己的手真实的触碰到一般,一时间花瓣纷飞飘舞,她也闻到了花树的清香。
“是亚梦来了么?”姬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亚梦这才回过神,四周张望着想找到姬祥在哪里。
“是的姬祥夫人,你绣的锦缎真好好漂亮呀,和真的一样。”亚梦从长长的锦缎边上走过,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山林江河中一般。
“这是梦笙的山河,它们都将被绣在这上面。”亚梦终于看到了姬祥,她坐在交错的绸缎之中,整个人被刺绣的图纹所散发而出的光芒映照的高华而绝尘。
“姬祥夫人,这样暗的地方刺绣会看的见么?为什么不开灯?”亚梦疑惑的问姬祥。
女子抬起头来,睁开没有焦点的眼眸,语气平淡而宁静,“因为不需要灯光了。”
亚梦错愕的张开嘴,喉咙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般发不出声音来,“……姬祥夫人……你的眼睛…………”
比起亚梦的惊讶,姬祥却显得不以为然,“视线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模糊了,因为所做的不是普通的刺绣,每一针都需要在里面注入自己的魔法能力,只有这样,刺绣而出的图案才能拥有生命,而眼睛里的魔法力量是最先干涸的。幸运的是,我也快完成这梦笙的山河图了。”姬祥的手指抚摸上自己的眼睑,她的神情已经平静如水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双眼已经瞎掉了。
亚梦忽然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仿佛有什么拽着自己的心脏,往下拉扯。亚梦在姬祥的身上,忽然看到了唳月的影子。
人在世上总必须有所牵挂,生命才会变得顽强。姬祥当时在皇家医院说过的话还在亚梦耳畔环绕,可此时的姬祥似乎已经离失去所有牵挂很近了,当心中的牵挂失去之后,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不再重要,那个时候,连生死都可以抛弃了。
“为什么要织出这样的布呢?为什么不惜用自己的身体织出这样的布呢?”亚梦不解的问道。
姬祥抚摸着自己所刺绣而出的梦笙山河锦缎,她墨绿色的眼眸如在黑暗中隐隐散发出光芒的美玉,“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君可见,刺绣又一针,有人为你疼。情针意线绣不尽,来世与君暮暮又朝朝。我就算倾尽一生,也要把梦笙八万里的山河绣完,这样才能够回到他的身边。”
“他?那个人是谁?”亚梦看着姬祥,她顿时觉得自己就算看到了姬祥少女时代的梦境也不了解姬祥。这个女子身为皇室的公主,不去争斗,忍受着家毁人亡的痛苦。可是她为什么还能够这样安宁的,对世界微笑呢?
“父皇死去的第二年,我出嫁了,嫁到龙之谷最大的国家【冽年】。”姬祥主动提起了自己的过往,亚梦坐了下来,已经看到抱着刺绣锦缎的姬祥陷入回忆中。
哈特格尼尔的六月。
姬祥走到树影下正巧未干的雨水顺着树叶滴到了她的肩膀上,外臣干政的没落帝国,在强权争斗下零落的血液就如雨水一般,滴也滴不尽。
姬祥回过神,捧着自己的裙摆走到城门之外,这一天,她受命嫁往龙之谷的冽年王国成为皇储的王妃。姬祥仰起头,眼前是眩目的阳光,而比阳光更加耀眼的是向她走来的尚轩。他身着着玄色铠甲逆着光向她走来,整个人如天神一般。而在尚轩的身后,整齐的骑兵如望不到尽头的城墙代表着他现在所拥有的荣耀。
“摄政王。”姬祥向尚轩低头行礼。
她拜下的这个男子,曾经是她拿灵魂去爱的,虽然她已经不能走到他的身边,只是心里因他的离开而空出了位置,如今却难以填满。她曾经为了他伤心,为了他沮丧,为了他心跳。她曾经为他的紧张而紧张,为他的自豪而自豪,为他的骄傲而骄傲,而这些都停止在了曾经,姬祥不懂尚轩是否知道过她爱过他,她也不愿意让他知道,因为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的无力。
“祝你幸福,姬祥。”尚轩张开手臂拥抱她。
日光下忽然拥抱的两个人,远远看过去,多像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姬祥安静的靠在尚轩的怀里,她觉得自己又想哭又想笑的。“你有什么资格祝我幸福呀?”轻轻的声音,好像风吹过就捕捉不到一般,姬祥在尚轩耳边问他,“造成皇姐的背叛,父皇和姬诞的死亡,囚禁母后,现在又把我当作联姻的工具送往冽年,你有什么资格来祝我幸福?”
尚轩放开了姬祥,他脸上掌握一切的坚定笑容依旧不减分毫。“姬祥……”
姬祥低下了头,向尚轩再度行礼,同时也打断了他叫她的名字,“愿您,君临天下。”
尚轩的面容最终在阳光下变了颜色,他手握“盛世永昌”的玉璧,最终也将用自己的手夺取王座。高耸的宫殿庙宇之后有多少富贵荣华,也有多少不见血的明争暗斗。江山社稷,姬祥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驰骋政坛的人,对于尚轩的祝愿,真心的也好,讽刺的也好,不过是对她所爱着的人讲的最后一句话。
六月,飞花曼舞,纯白的花朵安静的飘落向名为“冽年”的土地上。
依靠在树下午睡的年轻男子在睡觉的时候,眉头习惯性的颦起,有飞落的花瓣落在他的头发,衣襟上,男子也没有察觉。忽的,一只翠色,碧蓝尾羽的小鸟飞来,啄了一下他的耳朵,他才睁开眼睛来。
墨玉色的眼眸落着笑意,他望着蔚蓝的天空,然后伸出手去接住飞舞在半空中的花瓣。男子扬起明媚的笑容,任由着阳光映射入他的眼眸中,光线的温暖,浮云的温暖,花瓣的温暖,都是他所喜欢的。
“洵皇子。”院子里的侍卫官轻轻喊着他的名字。“您的身体好点了么?”侍卫官问道,心中不禁惋惜着皇子的身体。
“什么问题的。”他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手掌不自觉的覆盖在心脏的位置上。
侍卫官注意到皇子的动作,暗暗皱了眉头,“哈特格尼尔公主的仪仗已经到达帝都外了,陛下会亲自去迎接。”
“真是辛苦父皇了。”皇子洵有些苦涩的笑着,他望着四方的天空,知道自己终不可能走出这片冽年最奢华的宫殿,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脆弱的就像一块一碰就会粉碎的玻璃。“陪我喝杯茶,好么?”
“荣幸至极。”侍卫官连忙恭敬的行礼道。
白色的花树开的格外的灿烂,簌簌洒落的花瓣如缤纷的细雨。皇子洵端着茶杯手忽然停在半空中,一片花瓣飘进了茶水里,他温和的笑起来将红茶饮进。
日光倾城,明媚的阳光似温暖的潮水,涌入身体的内部,掀起汩汩暖意。谁也不知道,星际的轨道已在此刻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