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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门前,秦秋终于确定,屋子里真的有亮光!
真的有人在!
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推开了门,只见,灯光下,果真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身形背对着秦秋,一动不动,似乎在愣愣地想着什么事情。
秦秋不敢再往前,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似乎只要一开口,这人便要不见了。
她依旧瞪着大大的眼睛,牢牢的盯着这抹白色的身影。
片刻之后,那抹白色的身影似是感觉到了背后的异常,缓缓回过头来。
原来,并不是俞裴。
是吴壹端。
吴壹端看见秦秋,先是一愣,而后便冷冷地道:“原来是秦宗主,不知道秦宗主深夜潜入我两重山,所为何事?”
“难不成,你们杀了家主还不够,还要.......”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来看看俞裴,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活着?还怎么活?”
“难道是你没有刺中家主?”
“难道是家主没有掉落山崖?”
秦秋愣了,是啊,还怎么可能活着?
她紧紧地握着手腕上的珠串,绝望的想。
吴壹端看到秦秋手腕的珠串,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继而红着眼,用尽全力,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怪不得,那日你们所有的人都被家主伤了,怎么独独只有秦宗主你一人安然无事!”
“若论修为法力,恐怕第一个受伤的,就该是秦宗主你了吧。”
“什么意思?”秦秋不解。
“什么意思?”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珠串是那日大战之前,家主给你的吧。”
“这珠串,是家主的心爱之物,一直挂在九天剑上,早就与九天剑融为一体了,你戴了这珠串,九天剑自然不会攻击你,你自然也就不会受伤了!”
“你是说,俞裴他,是为了护我周全,才。。。”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秦秋无法相信,他明明知道,他们是来杀他的,为何还要护她周全?
“不可能?”
“好,秦宗主,那你能告诉我,为何那日,独独只有你没有受伤?”
“是因为你的法力超群,还是因为你运气好?”
秦秋张着嘴,极力想说点什么,可是,却久久无语。
是啊,她能说什么呢?
如果不是这珠串护了她,为何那日在那么紧要的关头,俞裴却独独留下了她,塞给了她这珠串。
如果不是这珠串护了她,就凭她这点法力,恐怕,她早就死在了九天剑的剑气之下了吧。
吴壹端的眼眸愈发的红了:“那日,家主明知自己凶多吉少,却还一心挂念着主你的安全,想方设法保你周全。”
“可你呢?”
“他一心要你活,你却一心要他死!”
“若不是这珠串护了你,怕是你连他的身都近不了,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杀家主!他护了你,却杀了自己!!”
嗓子如同被人死死掐住了一样,秦秋发不出一点声音,烛火在她眼中无章地跳跃着,让那早已蓄满了泪水的双眸忽明忽暗地变幻着,任由吴壹端的身影慢慢模糊。。。
“秦宗主,你说,家主被你刺中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会有多痛?”
“他会后悔吗?”
“你说,这个宁愿自己死,都不愿你受伤的人,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置之度外的人,会因为其他三派的怀疑和揣测,就妄开杀戒吗?”
“他会吗!”吴壹端咆哮!
“这个救了你一次又一次的人,他会是那种丧尽天良之人吗?”
“他会吗!”
“他若当真对其他三派有不轨之心,大战蛤ma妖之时,他为何要出现,为何?!”
吴壹端,这个往日里温润如玉,沉稳中带着机灵的男子。
在这一刻,扔掉了所有的礼仪教养,他一步步逼近秦秋,朝她大喊着,质问着!
他的手不受控制般的想上前,一掌打飞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可当目光再次触到秦秋手中珠串的那一刻,他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个家主用生命守护的女人,他,怎么能去伤她!!
慢慢地松开紧握的双手,待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才继续说道:
“家主在别无选择时,依然坚持做他自己想做的事,这就是他的选择,也是他心之所向。”
“因此,今日,我不会伤你。”
“但是,两重山,从那日起,就与其他的修仙门派无关了,若下次,秦宗主你再擅闯,我怕是不会留情面了。”
“滚!”
秦秋不记得自己的是怎么走出俞裴的房间的,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两重山的。
吴壹端的话像阵阵惊雷,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咆哮!
“这个宁愿自己死,都不愿你受伤的人,他会妄开杀戒吗!”
“这个救了你一次又一次的人,他会是那种丧尽天良之人吗?”
“他若是当真对其他三派有不轨之心,大战蛤ma妖之时,他为何要出现,为何!”
秦秋觉得头疼欲裂,无数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叫嚣,那日大战的情景,又再一次,不管不顾的,钻进了她欲裂的脑海里。
那漫天的冰针朝着所有人袭来,却独独避开了她。
那势如破竹的剑气如无数道闪电般劈下,却也独独避开了她。
在俞裴的最后一击中,所有的人都被震到了百米之外,受了重伤,以为首的姚望重、武浥尘和盛莫凌伤势最为严重,
其他人也均伤重,独独只有她,毫发无损。
但,在任何时候,与众不同便是罪,便是被不容的,无数怀疑的声音涌了过来。
“秦宗主,怎么我们都受了伤,只有你没事,你不会刚刚根本就没有出招吧!”
“对啊,秦宗主,这俞裴,已经凶残到了这个田地,你怎么还不下手,你别忘了,那些人,可都是死在逍遥山的,怎么说,你们逍遥山要出第一份力才是!”
“就是,秦宗主,谢公子死时,你就为他作证,你们该不会是相互勾结,来打压其他修仙之士吧!”
“我没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真的没有。
“如果没有,那你快上啊!”
“对啊,上啊!”
“快上!俞裴也受了伤,咱们集中力量,给他最后一击,定能送他下地狱!”
“对,给他致命一击!”
已经激战了大约半个时辰了,大家都受了伤,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不利,所以,决定集中力量,给俞裴最后的致命一击。
而此时,尚未受伤的秦秋,成了主力,站在了最前面。
那时候的她,脑子里是死在逍遥山的弟子们残缺不全的身体,眼里是相互搀扶着的重伤的伙伴们。
她的心里是是愤怒的,是绝望的,亦是决绝的,彼时秦秋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打败俞裴!
她甚至没有等大家一起出手,便紧握着半日闲,使出全身的法力,朝着俞裴拼命地刺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秦秋的突然攻击,俞裴来不及反应。
也可能是因为,俞裴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秦秋,这个一直嚷着要医好他寒疾的人,也会带着决绝的眼神,使出全身的法力,来取自己的性命。
他想等秦秋靠近一些,去仔细的看清楚,他太想在这决绝的眼神中找到一丝丝的破绽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半日闲便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
不偏不倚,正中心脉之处,亦是修仙之人内丹所储之处。
不知为何,俞裴并不觉得有多么的痛。
他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秦秋,任由半日闲就这么插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想,他终于看清了,秦秋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的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内丹开始裂开,几束强烈的光从半日闲的剑端慢慢溢出,又迅速的消散在空中,那消散的,便是俞裴的法力。
秦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刺中俞裴的,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想打败他,却从未想过要杀他啊!
她看着俞裴的法力在半日闲的剑端慢慢消散,看着鲜血不停的涌出,看着俞裴的双眸的光慢慢散去。
秦秋的身体像被人抽去了所有的血液,只剩下皑皑白骨。
她想问他:你为什么不还手!
可她,说不出话来。
俞裴终于感觉到彻骨的疼痛席卷而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法力的消散,身体的每个部位似乎都无法动弹,麻麻地,僵硬地,似乎变成了一块腐朽的木头。
他想开口说一句:秦秋,你刺的可真准!
可是,却开不了口,因为鲜血已经溢满了整个嘴角。
终于,俞裴觉得也没有再僵持下去的必要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用最后的力量,把秦秋推离了自己!
随着秦秋的后退,半日闲也被突然地拔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俞裴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顿时,亮光铺满了整个黄昏的天空,耀眼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沉石如落叶般被一卷而起,砸向了所有人!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俞裴的身体也猛地往后飞去,只是,他的身后,是万丈悬崖!
终是忍不住,满嘴的鲜血翻涌而出,却感觉好多了,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的很轻很轻,像一片羽毛般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飘荡着。
他的心里曾悄悄地开出一朵花,只是现在,这花枯了,散了,随风而逝了。
最后一次,朝着秦秋的方向望去,他无力地想:原来,他们相逢的结局,不是报恩,而是,报仇。
不知何时,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秦秋却浑然没有察觉,回忆在她的脑海中辗转来回,无情地碾压着她的心。
回到逍遥山,浑浑噩噩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
秦秋并没有点灯,只是木然地轻轻地躺在了床上,她觉得很累很冷,紧紧的抱着被子,却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在梦里,俞裴震惊的微红的眼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盯的她发麻,发怵。
于是她伸出手,推了他一下,就这么轻轻的一推,俞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看不清他的眼了,秦秋松了口气。
突然,她想起,俞裴的身后是悬崖,他不能再往后退了!
于是,她大声的朝他喊着,让他停下来,可是,俞裴仿佛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依旧慢慢往后飘着。
秦秋急坏了,伸手想去拉他,可是怎么够也够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离悬崖越来越近....
“俞裴!你快回来!俞裴!”梦中的秦秋紧锁着双眉,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继而又无力的落下。
“阿秋,阿秋,你醒醒,醒醒!”姚井然一边低声唤着秦秋,一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烧的厉害。
再摸了摸她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她竟连湿衣服都没换,就睡下了!
“阿秋,你等着啊,我去叫人来给你换衣服。”姚井然急坏了,赶紧起身去找隔壁的月夜师妹来帮秦秋把湿透的衣物换掉,交代完月夜以后,自己又赶紧去煎药。
折腾了好一会,两人才把秦秋的衣物换好,药也喂下,却还是不见秦秋醒过来。
“井然师兄,怎么还是这么烫啊?”月夜摸了摸秦秋的额头,发现还是烫的厉害。
“药才刚刚喂下,又不是仙药,哪能这么快见效。”姚井然虽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也着急的很。
他见秦秋还是睡得十分不安,没有片刻犹豫,立刻伸出手,紧紧地握着秦秋的左手。
“井然师兄,家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下雨了也不撑伞,都湿透了。”
“而且,怎么连衣服都没换就睡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今日一直不见阿秋回来,我就在廊上等她。”
“谁知道她回来的时候,就失魂落魄的,我就站在廊上,她都没发现!”
“我想着她应该是累了,也不想别人去打扰她,所以我就没有跟进来。”
“谁知过了好一会,还不见她屋里的灯亮起来,我进来一看,才知她发烧了。”
“井然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自从那日从两重山回来之后,家主就有些不一样了”。
“有吗,怎么不一样了?”
“唉,你们男人果然粗心,家主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经常同我们说说闹闹笑笑,但总是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前几日,我去山下办事,刚好看见家主爱吃的点心,就买来放在她的房间里了,谁知道,过了几日,我发现那点心居然一点都没动,还放在那里。”
“要是以前,只要放进去一刻钟,肯定就只剩下光秃秃的盘子了。”
“还有,你难道没发现,现在家主修炼,比以前勤快了好些。”
月夜在八岁的时候,成了孤儿,在外办事的姚望重见她可怜,他想着,这也是与秦秋一样的可怜孩子,便带回来了。
月夜的心思细腻且敏感,对秦秋的脾性了如指掌,自秦秋从两重山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阿秋从前贪玩的很,修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总是找机会偷懒,但是现在确实勤勉了许多,每日都是老老实实的修炼。”
“就是啊,都快比我们都勤勉了。”
“会不会是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情,阿秋她心里还难受着。”
“是啊,谁会想到,发生那样的事情!”
“那个可恶的俞裴,居然如此残忍,幸好他已经死了,否则,这样的人要是还活着,修仙界怕是不得安宁了。”
“对了,井然师兄,俞裴是真的死了吗?我听说,两重山的弟子后来并没有找到他的尸身。”
“应该是死了,我爹说,他被阿秋刺中,内丹尽毁,还被震到了悬崖之下!”
“两重山的悬崖下是河流,估计尸身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后悔,当时,我为何要下山去办事,若我在,一定可以阻止曹叶!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地步,阿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井然师兄,世事难料,你也别太自责了。”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家主快点好起来。”
“恩,我会一直陪着阿秋的!只是,阿秋怕还是再需要一些时间,时间久了,她会好的。”
姚井然不再说话,只是握着秦秋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不知为何,他虽握着秦秋的手,却还是觉得离她好远好远,似乎一松手,就再也见不着了。
“怕只怕,时间并不能治愈家主,只有真正的放下和释怀,家主才能好起来。”月夜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