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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进走后,李平自己一个人又待了一会儿。
他努力回忆着明末的混乱历史,却再次懊恼自己当年闲时读书只求痛快和囫囵吞枣,现在到了用时却想不起太多,关键是谁能想到真有用的一天啊!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作为一个半吊子历史爱好者,李平对左良玉实际上还是有几分记忆的,主要是左良玉的部队杀老百姓和抢掠地方实在太出名了,那是无数小说与故事中的大反派,想没印象都没可能。
但可惜,李平的历史知识并不丰富,历史只能算是他闲时的兴趣之一,很多历史大事他也仅仅是知道的大概而已,往细里就极模糊了。
因而对左良玉,李平能记住的也仅限于这家伙的部队战斗力比较渣和被人打得到处跑,好像是败多胜少,但不知为何规模却始终很大。最后好像是退到了长江附近抢着抢着就断档了,各种故事突然就没他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对于开封被围了好几次,李平也是知道的,但开封总共被围了几次他却说不清楚,反正最后一次好像是城破了,而且还来了水淹开封。
只是不知道开封是不是这回被攻破的,也不知道这场他完全没记忆的开封救援的结局又是如何,更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支军队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心焦的问题,也是一非常紧迫的问题,至于大明也快亡了这事他全然没有多少心思去想。
先活着再想别的吧!
可是,好吧。李平记得崇祯好像也就在位个十七、八年,只是不知这崇祯十五年是一六几几年,只知道亡的时候是1644年。
这大明应该也是没几年了。
然后整个中国都在打仗,一直打了很久,把很多省的人口都打光了。
哦,天啊!
活着,现在活下来又能跑到哪里去安身呢!
“靠!靠!靠!”李平忍不住懊恼的大喊了几声。
想不明白,看看天色,李平也只能丧气的先回营中去。
天黑后,没电的年代,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可干。至于蜡烛,那是昂贵的消耗品,他们这些小兵可用不起。而火把,他们不但找不到足够的植物油(松树油、桐油、梓油等),就是找到了也会被收走并用做大军的战备储备和警戒使用。
等李平回到本哨的营帐处时,天色已经渐暗,很多人都已经占好了睡觉的地方正三三两两的聊天。干旱闷热的时节,可没人愿意去不透风的帐篷里挤出痱子,空旷的大地才是最好床铺。
老老实实睡觉、少活动不仅可以有效减少能量的消耗,吃不饱的肚子也会好受很多。
李平只点了一下自己队内的人头,也懒得再去搭理他的这帮子手下,就自己也找了一块空旷的地儿一躺,这具年轻且皮实的身体对粗劣环境的适应能力相当的强。
李平现在对于结交及笼络部下完全没有兴趣,他并不认变他还能在这支军中待多久。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和赵进一起逃离这个随时会被当成炮灰鬼地方,不管如何得先把命保住,他完全不认为他的希望会在这里。
虽说杜游击对他们这个哨很重视,无论是吃食和饮水的供应都是优先保障,兵力也给了满编,装备也还整齐,加之杜千总又留下了几匹马骡,赵进名义上还是这哨的头头,但李平并不会因此而不辨龙蛇。
他很清楚,杜游击对这哨重视的根本是为了赵兰月,那些丰富的物质也基本都在赵兰月帐中,否则也用不着赵进每次从那里多寻些食水来给他了,只靠军中标准的食水供应,李平早饿瘪了。
更重要的是,他和赵进对这支部队来说,完全是外来户,根本轮不到他们在这里发展势力,别人不防着他们那才是见了鬼。
真到关键时候,这些兵估计没有几人会听命于他们。
因此,赵进和李平只要这些兵明面上还听话就足够了,至于培养感情,李平可不想白白的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满天繁星的时候,李平监督完2个士兵给赵家小姐赵兰月的营帐外换了岗,躺在地上睡不着觉,周围哨内士兵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更搅得他心神难安。
听说阴天只在他们来的那日维持了一晚,便继续放晴,中原大地干得厉害,到了夜里更是闷热难耐。
这让李平本就备受煎熬的心更是翻滚不熄,久久都不能平静,强烈的悲愤不断掩面而来,泪水更是无法抑制的从眼中奔涌而出。
虽然他居然有了第二条命,还是一条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命,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与快乐,只有满腔的愤恨与无奈。
几日来,他都很难入睡,他害怕夜晚,害怕悄无声息的时刻,它总是让人进入回忆中而难以自拔。
厨房中妻子忙碌的身影,孩子天真纯净的笑容,爸爸、爸爸的喊声,有如过电影般不断地在眼前闪过。
难受的头发、糟糕的衣着、无滋无味的食物、恶劣的环境、朝不保夕的生活,甚至没有纸上厕所都可以忍受,可再也无法与自己的父母和妻儿相见却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自己在做什么?我还图什么?不断的消极自问中,一切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没了希望,只是为了苟活而已。
这两晚,因要按排督导哨位,他经过营帐,总能听到女子不断的哭泣声,中间也会夹杂着男声,看来大家都一样儿,没有人真的坚强,没有人能够释怀。
年轻又有何用,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的整个世界,塌陷了整个人生。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具灵魂又要在这兵荒马乱且蛮荒落后的世界中遭受多少苦难。
只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二天,李平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却发现日头已是高了,不知昨天几时才睡去,正在揉眼睛时,却发现宋宝来正坐在边上。
这宋宝来是那天对向停下来的那辆小轿车中的司机,河南人,原本29岁,穿越前与人合伙儿干着一家小造纸厂。来到这个宇宙,则变成了赵家小姐闺中好友高蕾家的一名18岁的护卫,他虽个子不高,只1米65左右,但却颇为敦实。
而高蕾正是他车中副驾驶上的那个粉红色女子,天津人,原本30岁,是上海一家大型牙科医院的医生。来到这个宇宙后却成了某富家16岁的小姐,1米68左右的个儿,原仅存的家人(某长辈)与赵家族内的一长辈为至交,这才被庇护于赵家,但她那仅存的亲人也在前几日的闯贼袭击中丢了性命。
命数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挺怪,两个时空,三辆车三伙人仍然未变。
宋宝来这几日总是寻了由头到他这里坐坐,李平倒是能够理解,他孤身一人,与众人都不熟,奔驰商务中的那帮人看着又不像易与之辈,他总不能天天对着高蕾一个女孩子发泄情绪吧。
何况他和高蕾也并不熟悉,那日他只是临时受他大姐之托,送高蕾一程,两人也是头遭见面,如何说得了许多话去。
而李平这人长得看似颇为刚硬,却也有些文质彬彬之像,而且一般言语不多,又没什么架子,也惯于倾听,宋宝来却是愿意到他这里唠唠嗑、解解忧。
李平起身后,找了个地儿撒了泡尿,拿随身的小水袋喝了两口水,往边缘的空地儿边走边简单活动着身体,哨内的士兵见了也都随手打个招呼,也是见惯了李队长的偏好。
宋宝来一直跟在他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直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始说隐秘的话题:“那个赵家的长辈昨夜死了,他们都很高兴,说我们的身份安全了很多。”
李平听到这里,微微一愣,然后也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
这当然很关键,否则像赵兰月等人的说话腔调、生活习惯等等,时间长了不露馅才怪,因为这些东西用失意是解释不了的。
“继续啊!”李平看宋宝来停顿下来很随意的说道。
“哦,杜游击昨日到赵兰月那里去了两回,又是送了不少吃穿。李盛才又主动给他按摩了,还吹嘘他的手法有多厉害,效果有多好。杜游击舒服的紧,说日后天天要来按一按,把史明气得瞪了李盛才好几回。
高蕾就前几日哭过那一回,昨日几人都哭了,她还是没哭,就是一直发呆,有人说她魔障了……”
李盛才就是奔驰商务上下来过的黑瘦男,原本28岁,本是奔驰的正牌司机,但那天史明手痒没让他开。穿越后,这家伙则变成了赵家族内某家的子侄,18岁,1米63左右的个儿。
而史明则是奔驰商务中的那个胖驾驶,是他们那伙人的老板和头头。穿越后则变成了赵氏宗族的护卫,19岁,1米8的大个儿,很是精壮。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反讽,那副驾驶上的妖娆女子本大概是史明的秘书之类,但现在却成了史明的护卫的核心和东家了。
“宝来,你会骑马么?”李平突然插了一句。
宋宝来被问得有些发愣,但很快就得意道:“那咋能不会,我有几个朋友在景区搞骑马游览挣钱,俺没事儿就去骑着玩,还不用给他们钱,熟得很,俺还能在马上拿着长枪扎东西,试多好多回呢。”
李平一听,有点意外,于是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就好,我估摸过些日子明军必有大的行动,要么大撤退,要么大进攻,看现在这光景,撤退面儿大些,我们得早做准备,平时记得多存点食物。”
“中,俺知道了,哥,昨天赵进和史明说道形势,俺在边上听了,到时候我听你们的。”宋宝来诚恳的表示。
宋宝来走后,李平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他直觉那是一个真诚且单纯的人,只希望他的感觉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