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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姑爷,难道是……?”。
“没错,自己人”。
小老头哈哈大笑:“要是从小铃他爹这头论,我是你二叔,实打实的亲戚”。
知道他是谁了,高保成,那个传说中被猴子吃掉的酒鬼。
不用猜,他变成这个模样也是拜灵猴所赐,和郝心儿相比,一个如同襁褓里的婴儿,一个象是两三岁的孩子,都够瘆人的。
“对喽”。
老头盘腿坐下:“……是小丫头跟你说的吧?嘿,她倒是心急,把家底抖搂个干净,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让人愁啊”。
我用力掰开龙珊的手,回过头,她脸偏向一侧,散落着发丝,似昏似睡。
也不知高保成做了什么手脚,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就结束了。
可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及时,是碰巧赶到、还是一直躲在外面偷听,如果是后者的话,又偷听了多少?。
“该打”。
小老头猛的一拍酒葫芦,吓了我一跳:“不听管教,丢人现眼,套上鞍头就得收着点性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不是让你胡来的”。
原来是在骂龙女,干吗这么激动,人家白狐社的内部矛盾,又不是你闺女,管得着吗?。
没想到他还真生了气,抱着酒葫芦往下一墩,“嘣”的磕飞了一块炕皮。
葫芦虽小,分量不轻,象是铜铸的。
就是这玩意儿砸了龙珊。
“不会砸出毛病吧?”。
“太阳暴于外、太阴游于内,有心血护体,傻不了”。
还不如傻了呢,最好忘了我是谁,她已经很不正常了,保不齐以后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离这女人越远越好。
“二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嘿嘿,别以为小铃她爹不在,就没人治得了你,跟着人乱跑啥?回去等着挨收拾吧”。
他“哼”了声:“还有胡广林那浑小子”。
说着把葫芦往后面一甩,骑马似的跳上我的背:“走,打道回府”。
老头八成爱听戏,说话都拿着劲儿,有板有眼。
雪地里并排躺着狐大哥和狐大姐,手牵着手、头抵着头,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在欣赏夜空中的明月。
又是幻死术!
可为什么要把俩人摆成这个姿势?好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夫妻。
浪漫的氛围是够了,但浪漫不是暖宝宝,这冰天雪地的,出了人命怎么办?。
“小子,你能认出幻死术,算是有点见识,但还是浅,有句话叫能忍人所不能忍,在忍字诀上,龙家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这我相信,但说句公道话,龙珊是一点也不想忍,可大伙儿不乐意呀,这种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想想都觉得可怕。
同样可怕的还有那条山道,不是鬼打墙、就是遍布消息机关,一步走错,就得撂这儿,我虽然心有余悸,脚下却没停,闷着头往前走。
高保成既然敢一个人夜闯白罗山谷,那必是有恃无恐。
“五棱石,百面光,狐南尾西,东走北望,无路低头变娇娘,穿针引线忙……”。
老头在背后咿咿呀呀、反来复去的哼着这几句,还手掐兰花指,一通瞎比划,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我都怀疑他喝醉了,什么东南西北的?你敢乱指,我就敢乱走。
十几分钟后,竟然回到了原来的岔路口,两只老狐狸还蹲在旁边等着呢,远远的望见我们,站起来,抖着一身秃毛。
“什么情况?……”。
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得给我说说”。
他嘿嘿一笑:“人家白狐社的秘密,不能从我嘴里漏出去,自己琢磨吧”。
既然是白狐社的秘密,那谁告诉他的?。
我猛的站住,转身往回走。
“你干啥?”。
“是你叫我琢磨的,别急啊二叔,我早晚能自己走出来”。
高保成大笑,揪着我耳朵:“好小子,我就说四个字,多一个都没有,仙狐曳尾”。
仙狐曳尾,是这个石头阵的名字,从字面上理解,是狐狸摇尾巴,看来,走这条路的秘诀在狐狸身上。
狐狸我倒是见过,遍地都是,却难以破解其中的玄妙。
就这样,我背着一个醉熏熏的小老头,在狐群中点头哈腰的走过,它们也挺客气,至始至终没有靠近,只是伸着鼻尖狂嗅不止,似乎对我身上的气味十分着迷,
是胡赛儿的血,仿佛她才是白罗山谷的真正主人。
出来之后,我浑身轻快了许多,高保成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不停的问这问那,我嘴上敷衍着,心里想的却是这老头上山的目的,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和胡大志有关。
我也试探过,可他不搭理我这茬,只说圣女寨这会儿都乱成了一锅粥,不光有人溜了出去,还有人溜了进来。
“什么人,男的女的?”。
会不会是小妹和林初羽?。
说完又觉得这么问有点怪,连忙补了一句:“元祖还好吧?”。
“算你有良心,本来想揍你一顿给小丫头出出气,没想到你竟然大有来头”。
高保成晃着脑袋:“易求老君活人丹,难寻圣子亡灵血,不能打,不能打……”。
他追上我和胡广林的时候,我俩正小偷似的贴在山洞口,往里面探头探脑,丝毫没注意雪地里鼓起个雪堆,正在慢慢的往身边移动。
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有所怀疑,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雪堆里,竟然躲着个小老头?。
“二叔,这个圣子传血究竟是怎么回事?”。
“嘿嘿”。
他笑:“看来你是真失忆了……”。
在同益古镇,圣子如同昙花一现,广为流传的却是传血弟子,不过大多数都是凭空捏造,但求耸人听闻而已。
据说鬼门也叫生死门,活入死出,除了忠诚,还要经历种种严酷的考验,往往数十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熬到最后,其他的,连尸体也不给你留,一把火烧成灰。
因此,在照教四门中,它的人数最少,鼎盛时期也只有区区八个,其中还包括门主王世鬼。
七个?少了点。
“不少了,又不是抡锄头打架,人多有个屁用,就指着这七个人,王世鬼愣是把人妖二门整治的服服贴贴,再也不敢闹幺蛾子”。
而且七为星数,对应了北斗在天,也许这就是传血弟子身上有星形标记的原因。
“那你觉得我这个是真是假?”。
“问我呢?”。
老头吧嗒着嘴:“你二叔以前就是个养猴的,只管猴不管人,也没有圣水给你喝”。
提到圣水,我突然灵光一现,同益城说大不大,却同时出了两个和“圣”沾边的人物,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子,这二圣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亲人、情人,师父徒弟,也有可能是母子。
“嘿……”。
高保成差点一口酒喷在我脖子上:“……这是神山圣地,你当都和龙女一样呢,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留不下宝光金身”。
这个猜测虽然有点冒犯神灵,但在我看来,那个铜皮香炉似乎意有所指,它底部刻着“圣灵有果”,结合王世鬼也被称作圣灵子,可以推断他就是圣女和灵主的儿子。
听我说完,老头已笑的前仰后合,鼻涕泡都出来了,拍着我肩膀:“就这个啊?回头我带你进城转转,能找出一堆这种小玩意儿……”。
还都跟圣灵有关,譬如圣灵高照、圣灵不灭、圣灵之子等等,五花八门,凡是你能想得到的,上面都有。
“几百年前这东西就满大街了,甭管你做啥买卖,不带圣灵这两个字,没人要,圣灵有果是啥意思呢?是说人心要虔诚,把自己当成儿子一样,晨昏三叩首,早晚一柱香,圣灵才会给你赐福,福就是果”。
他怀疑刚才是不是没看清,捎带着砸了我脑袋,要不就是天生的,不是随爹、就是随妈,整个一糊涂到家了。
“二叔”。
我心里膈应,直接怼回去:“我爹妈可没招你”。
他一愣,这才想起我是个孤儿,说这些等于戳我心窝子,“哎呀”一拍脑门:“老了,牙齿漏风,嘴闭不严实,啥话都往外出溜”。
见我半天不吭气,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你爹妈咋走的,还记得不?”。
“夏华妈妈有严重的哮喘病,王爸爸……不知道”。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好像……,没有”
高保成叹了口气:“不着急,慢慢想,以后老老实实在乌头会待着,圣水的事我来办”。
“二叔,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去白狐社”。
“有胆量你就去,珊丫头可是个急脾气,说不定会嫌麻烦,直接剁碎了,姓龙的一人一块,吃肉喝血保平安”。
逗谁呢?我又不是唐僧,但回想起刚才石屋里的那一幕,是有点要吃人的意思。
“那我先谢谢你,可万一我要不是,怎么办?”。
你们不能翻脸不认人,再往胡小铃的小帐本上记一笔,我猴年马月能还的完。
“不是就不是,咱们重打鼓、另开张”。
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既然圣子血比得上灵丹妙药,那我就不应该失忆,就算失忆也能自我修复,干吗还要巴巴的去找圣水?。
按照这个逻辑,夏华妈妈死于气道阻塞,也可以排除,剩下的就只有王家乔了,虽然他的死因不明,无法确定是意外还是病故,但仍然存在着一个重大疑点。
“哦?”。
高保成显然来了兴趣,往前凑了凑。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个片段是两个人同时出现的,当时夏华妈妈已经病的很严重了,如果王爸爸是传血弟子,明明自己就有能力治好她,为什么还要去求木里族长?”
“感情破裂了?”。
老头没正形,又开始胡诌。
我懒的理他,继续说:“要是拿这种病都没办法,那还有什么可争的,白给人家都嫌浪费粮食”。
两句话把高保成说愣了,扒开我的后衣领,看了又看。
“难道只是个巧合……,唉,小子,真的假的以后再说,反正这消息一传出去,肯定都闻着味儿来了,不是吓唬你,你要再不老实,我把你拴起来,信不信?”。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一开始我只是想解开僧袍上的秘密,和小妹回到老林饭店,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没想到水越蹚越深,眼瞅着就要沉下去。
也许我真是自不量力。
顺着山道直走,高保成说前面就是倒瓶谷,拐过一个弯,突然发现雪地里有个白乎乎的东西。
是凤尾雪鸦,尾巴拖地,长脖子钟摆似的摇来摇去。
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趴着只小野兔,如同被催眠了一样,怔怔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出几倍的家伙一步一停的走来,甚至还在模仿它,就象跟着老师做操的小学生。
原来雪鸦也有迷惑猎物的能力。
高保成突然大叫一声,吓的它扑翅便飞,等我们走到野兔旁边,这可怜的小东西才如梦方醒,“嗖”的钻进雪洞。
听老头说,凤尾雪鸦最早的名字叫“鬼目”,体型巨大,异常凶猛,还能发出各种昆虫和小动物的叫声,就象当年的温吉古。
“那可真称的上是奇鸟了”。
和智语鸟有的一比。
“小子,开眼吧你”。
高保成颇为得意:“还有比这更奇怪的呢,只是它们以前都藏在深山老林,直到燎火之年,才出现在人们眼前……”。
而且出现的不是一种,除了巫豆、鬼目,还有百草、山角、天举和大儿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