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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已接近尾声。
对面屋门半掩,几个小年轻一边抽烟,一边往外探头探脑,瞧见我和胡未红出来,一个比一个躲的快,“咣咣”关上门。
“这帮臭小子”。
红姨笑骂:“猴精猴精的,知道让我逮着了,没好事”。
她似乎并不介意,一扫在冰窟里发号施令的威严,更象是大姐姐,拿这些不想干活的弟弟们毫无办法。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她很乐意扮演这种角色。
张驰有度、打情感牌,做为一个女性领导者,不仅要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儿,还要擅于运用这些优势。
不是你天天坐在办公室,绷着脸、尖着嗓子叫唤,别人就会为你卖命。
厨房里一片狼藉,仿佛刚刚打过仗,所有能吃的都被搜刮走了,盘干碗净,连根咸菜都没剩下。
“姑爷,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啦”。
红姨挽起袖子:“随便使唤”。
“哪敢劳烦你,要不叫小雅过来帮忙?”。
“嗐,那丫头,嘴甜人懒,除了给你捣乱,啥忙也帮不上”。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要不……,我先刷碗吧”。
说着,便忙活起来。
我捡起一个空竹篓,去仓库背白菜,顺便再装点柴火。
人在独处的时候,脑子最清楚,我把篓子往地上一扔,坐在木头堆上,回忆刚才和胡未红之间的对话。
虽然没发现有破绽,可头疼的是,我不清楚胡小铃都和她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白英巴力和小妹?。
既然她知道我是水家的女婿,肯定会问的。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小妹,想逼我就范,却错绑了陶木春?”。
我自言自语,随即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自恋了,胡未红连我的面都没见过,不了解我对胡小铃的态度,而且我也默认了会去找小妹摊牌,为什么还要大动干戈?。
再说,这种事,胡大志不首肯,一个当小姨的做不了主,胡小铃也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干。
身后“咯”的一响,扭过头,角落里突然闪出一条人影。
竟然是白英玉。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运动服,腆着肚子,里面象塞了两个枕头,脚上也换了双旅游鞋,是毛毛老公的,之前的白袍子已经沾满了毒血,被陶木春一把火烧了。
“原来你没死?”。
我又惊又喜,却故意数落他:“你不是向我保证过吗,为什么不去救小圣女?”。
他羞愧难当,双拳紧握:“……我,我……”。
“行了”。
看见他那副自责的样子,我心里也有些难受,这哥们儿一根筋,不该逗他,连忙把话岔开:“你没再受伤吧?”。
白英玉的腹部又中了支弩箭,好在箭头刺破皮肉的同时,他下意识的吸气后撤,毒液才没有全部注入体内。
尽管如此,仍象中了风似的,滚进路旁的水沟。
“那些家伙戴着圆圆的头盔,挡住了鼻子和嘴,我把最后一颗驭鬼珠扔出去,却没什么用,他们不想伤人,就是冲小圣女来的,长相、衣服、长发短发,摸的一清二楚,我怀疑……”。
是大刘和小四。
这俩小子扮猪吃老虎,蒙骗了所有人,在回酒店开车的途中,趁机向乌头会打了小报告。
那为什么要抓巴力呢?打晕了往野地里一扔,也省得带回去管吃管喝、还得听他骂街。
只有一个解释,白英巴力曾经是圣女寨的后备族长,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秘密。
因为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我一边抱着柴火往竹篓里装,一边问他为什么来圣女寨?。
“小圣女我已经找到了,她被关在真元大殿里,可我两手空空,硬闯也不是办法……”。
他正色说:“我不是怕死,是怕万一我死了,就没人知道小圣女的下落,三哥兴许已经到了农场,我再回去,老大一准把我关起来,所以,只能上山……”。
白衣城里有三间舂花房,在下山之前,木里让白衣卫把满山的欢喜花全部制成和尚粉,可由于数量巨大,直到现在,那儿还储存着很多没有加工好的半成品。
他衣服里已经塞了满满几袋子。
我觉得这样不妥,不管能不能救出陶木春,只要用到欢喜花,就等于告诉乌头会,山南农场已经查出谁是主谋,很可能会迫使他们提前展开行动。
如今的山南农场分崩离析,白老大又心怀叵测,根本不堪一击。
“可,可昨天我已经用过了……”。
而且大刘小四知道白英玉的身份,假如真想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干吗不全部拿下?。
所以说,乌头会并不怕山南农场报复,甚至有故意挑起事端的嫌疑。
是要宣战了吗?。
认为只要攥着小圣女和白英巴力,山南农场就会投鼠忌器,无条件答应自己提出来的要求。
又或者是有人趁胡大志不在,假传圣旨,故意把水搅浑。
真元大殿也许是个陷阱!
“那怎么办?咱们不能干等着”。
“陶木春已经有人去救了,你现在插一脚只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要打赢这场仗,手里必须有筹码。
我问白英玉,如果给他一个手机,能不能通过气味分辨出真正的主人?。
他想了想:“能”。
人的汗液会浸蚀手机外壳,通过气味的强弱就能确定经常使用者。
“太好了”。
我安排他去办三件事。
第一,顺着我下山的路线找到那口冰窟,也就是朱祈光的家,在地上有个摔坏的手机。
第二,去追踪这个手机的主人,一个叫陈安琪的黄毛猴女。
白英玉皱着眉,听的很认真:“第三呢?”。
“如果之前的两条路都行不通,还有个办法”。
我跑到柴火堆后,捡起林初羽扔下的头灯:“这上面有三个人的气味,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的朋友,很香,往同益方向走了,剩下的那个,就是我要你追踪的另一个对象,沈亮亮,注意,千万别被她发现了,尤其小心她身边的那只怪鸟”。
“可是小圣女……”。
他有些犹豫。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虽然我不敢打保票,但这两个人正在找一件东西,对明言教授的研究肯定有用”。
“好吧”。
白英玉点点头:“我去”。
他抬脚要走,突然又站住:“……巴力说你现在是乌头会的姑爷,是不是真的?”。
怪不得小妹会跑来找我算帐,都是这个多嘴的大叔,可能是上次他见胡小铃对我很亲密,担心我意志薄弱,中了美人计。
我没工夫解释,让白英玉赶紧消失,然后忐忑不安的回到厨房,胡未红果然问我去了哪儿,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夜里着了凉,有点拉肚子”。
“你这身体不行啊,得加强锻炼”。
去你的,老子好着呢。
我洗了手,准备剁点白菜馅,蒸几笼大包子,后来从挂在墙上的筐子里,找到了昨天徐数拿来的小香肠,还有豆干和一大块烟熏肉,便临时改了主意,决定省点事,来个火锅乱炖。
又麻又辣,下雪天吃,绝对过瘾!
主食是手擀面和米饭,再烙几张葱花饼,足够了。
红姨在旁边唠叨个没完,从生活习惯到不良嗜好、从婚姻理念到爱情保鲜,还着重强调父亲的基因对后代的影响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又暗示我面黄肌瘦、走路发飘,总之就是虚。
能不虚吗?一路把我折腾的,基本上没睡过囫囵觉,体力和精力都已经达到极限。
“这次见了小铃,发现她变了不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女生外向,她不想告诉我们的,问了也是白问,只会招她烦”。
红姨让我多上点心:“喜欢一个人,不代表事事都顺着她,你比她大,更要沉稳,如果拿不定主意,来找我,咱们商量着办”。
“唉”。
我答应。
“知道小铃是咋说你的吗?”。
“……肯定说我不好呗,路上确实闹过一点不愉快,现在误会都解开了,相处的……还行”。
“别紧张,净夸你来着,真诚、勇敢、重感情,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男人,特别踏实”。
我苦笑,这不是毁我吗?整个一虚假广告,回头货不对版,我可就变成了一坨臭狗屎。
“小鸟长出了翅膀,就得让她学着去飞,但做为长辈,我们的担心,你应该能理解,希望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别委屈了我们家孩子”。
是指我和小妹。
“红姨,实话实说,我配不上她……”。
“小铃既然对你有感觉,证明你给了她别人给不了的东西,缘分不能强求,你看胡小道,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俩人又是发小,多好的一对,可能是因为太熟了,反而越处越象兄妹”。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胡小铃,却疏忽了一点,那就是胡小铃也爱他们,也想成为他们的守护者。
“那,胡小道怎么办?”。
“他不会乱来的,这孩子,懂事、有头脑,只是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不太会说话,一心帮着他爹胡北风打理家族生意,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事业型的男人!
做这种人的妻子,很容易变成怨妇。
胡北风要比胡大志来的早,在同益古镇白手起家,最初是个投机商,靠买空卖空挣了一大笔钱,然后果断转行房地产,通过融资方式,从中牟取暴利,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为这个行业中的领头羊。
但由于摊子铺的太大,几个合伙人的意见不统一,拒绝承担风险,纷纷撤股,以致于资金链断裂,所有项目停摆不前,成了烂尾楼。
关键时刻,公司副总又玩了把釜底抽薪,携款私逃,胡北风被人以欺诈罪名告到法院,万丈高楼一夜倾,瞬间从富翁变成了“负”翁。
“我姐夫在老家听说他混的不错,所以才来投奔,谁知道那么快就倒了秧子,只能装半仙、跳大神,不怕你笑话,都活不下去了,谁还顾得上要脸?”。
可没想到,他这个假半仙还真给胡北风带来了好运。
“说来也巧,那个副总的老娘自从儿子出了事,天天做恶梦,梦见他被锁在十八层地狱,浑身是血,变成了饿鬼,却只能坐在钱堆里,吃这些废纸……”。
老人家的眼泪都哭干了,有人就劝,说实在不行找胡半仙打个卦,有灵有应的,求个破厄化解之方。
胡大志来了之后,几句话便问的明明白白,和胡北风的案子正对上谱,姓名也一字不差,心中不禁暗喜,当下支开旁人,使出浑身解数,套出她儿子的藏身地址,出来报了警。
“没过多久,那位副总就真的解脱了,被警察堵在酒店里,虽然没追回全款,但总算解了胡北风的燃眉之急,因为这件事,两家才定了亲,相当于报恩了”。
“乌头会发展的这么快,胡北风帮了不少忙吧?”。
“他是生意人,注重的是利,咱也不能仗着从前的事,心安理得的朝人家伸手,不过只要我姐夫张嘴,基本上有求必应”。
听胡未红的语气,胡北风对乌头会并不是那么支持,如今胡大志为了摆脱背后的大boSS,花费巨资配备了高科技产品,就算羲和星公司是前女婿的,也不可能白给,光靠着接旅游团和农家乐,远远不够。
所以胡大志盘算起了沈家人,做上了无本的买卖。
门帘忽的甩起老高,贺同志气喘吁吁、牛似的冲了进来,双手比划着:“汤,汤,有没有热汤?”。
没等我回答,他两步到了灶前,铁锅里是自制的火锅底料,把红油、麻椒和大酱一起炒,添满水刚煮开,咕嘟嘟的冒着气泡。
这人满脸焦急,身上不是雪就是泥,衣服还破了个大口子,八成是在哪儿摔了一跤。
他抄起大勺尝了一口,辣的直咧嘴,扭头打了个喷嚏:“……好,好,要的就是这个,哥们儿,我先来一碗”。
边说边从架子上拿了个小盆,“哗哗”的往里舀,又揭开空笼屉看了看,伸手抓了两袋香肠,撒腿就跑:“……记着给我留饭,多留……”。
“谁呀?”。
红姨没见过他。
“气象所的”。
我告诉她隔壁还住着一对小夫妻,负责地质监测。
“哦,想起来了,你跟他们熟吗?”。
“打过招呼”。
“姑爷,这两天多往他们屋里跑跑,雪山最近有点不安稳,瞧这乱劲的,天灾人祸都让你赶上了,好事多磨,猴子取经还得九九八十一难呢……”。
话音未落,又进来一个小伙子,麻麻坑坑的一张脸,冲我点了下头,凑在胡未红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要找我谈谈?”。
她擦着手:“这人叫啥?”。
“万昆”。
红姨想了会儿,摇摇头:“没听说过”。
“好象是柳亭村万公的子孙,写书的,很受人尊敬,都管他叫万先生”。
万先生!
这人来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