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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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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冰末说过,洞里象是有大鱼在游泳。

    象,就是不确定,我也不知道什么鱼会象人一样笑?

    “嘘……”。

    小雅屏住呼吸,趴在岩壁上:“……真的有水声,难道是海茉莉?她又回来了?”。

    我觉得不可能,几个小时前还得有人扶着才能走,林黛玉似的,要没有真元珠,这会儿,八成在三拐河上漂着呢。

    “肯定是她,回来抓咱们俩去见胡胜……“。

    “不是咱俩,是你……”。

    我连忙摆手:“这里头没我”。

    好家伙,海茉莉凶神恶煞一般,有事没事遛我一趟,早晚弄死我。

    她这次从水下潜入山腹,显然做足了准备,两个皮包分段放置,哪怕丢失了一个,至少还有备用的药品和食物。

    “小雅,你想不想跟她走?”。

    “……我,我不知道,我有点怕海茉莉,外面都传胡胜六亲不认,只认钱,爷爷要是活着,也不见得同意我和他们在一起”。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顺便摸一下通神道的底”。

    “……你想让我当间谍?不行,不行”。

    她吓了一跳:“我干不了,万一我真是胡灵童的后代,那不是出卖自家人吗?”。

    “这叫大义灭亲,你现在觉得为难了,调查胡大志的时候,怎么不替你师父想想?”。

    如果说胡大志有罪,胡胜就是罪不可恕,竟然想出换腿这种残忍的方法。

    “你不能就凭小蹬天这三个字,一口咬死他?”。

    小雅破天荒的急了:“要是海茉莉自己的主意呢?凡事得讲证据……”。

    “所以才让你去查”。

    “我不”。

    她一脸不高兴:“甭管是不是他干的,查到最后,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还见不见面啦?”。

    这小丫头片子,以前说的头头是道、恩怨分明,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拎不清了呢?。

    “哎,你们俩干吗呢?”。

    胡小铃已经拐过去了一个弯,又退回来:“走不走呀,锁在一起两天了,还没聊够?”。

    小雅应了声,扔下我,磕磕绊绊的往前跑,到了她跟前,一阵风似的过去了,连招呼都没打。

    “你惹她了?”

    “没有,我可不敢”。

    “那她跑这么快?”。

    “大概有点冷”。

    我缩缩脖子:“跑两步,暖和”。

    “糊弄我,是吧?”。

    她一瞪眼:“好好在我身边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我立刻转移话题,询问潘山勇的伤势,她说她也不清楚,当时太乱,光顾着和吴家兄弟讲条件了,把这人忘的干干净净。

    好歹我名义上是四大家族的人,对这哥俩儿也算够意思,救我还要讲条件?真让人心寒。

    条件是:不管他们在同益古镇待几天,吃住一概全免。

    还有路上欠胡小铃的那些钱,不能翻旧帐,发生的那些事,也不许说出去。

    明明被人讹诈了,却忍气吞声,如果传到吴家老爷子耳朵里,那可真是无地自容。

    “要是小雅问你,就说潘山勇没什么事,划破点皮……”。

    “为什么要骗她?”。

    “他俩不是那种关系吗?你要说不了解情况,她得多担心”。

    “那种关系,瞎猜的吧?潘山勇配不上她,不过她确实问过我”。

    “你怎么说的?”。

    “有什么说什么,人是抬走的,其他的不知道”。

    “……这丫头倒是一点不着急”。

    不但不着急,还笑话潘山勇是个草包,耗子胆,其实把裤子交给周洪远就行了,非要逞英雄,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去拍照片。

    其实那时候小雅正在和阿坝见面,潘山勇是一个人去的村委会,不这么掩饰一番,遮不过去。

    “她从小就这样,心里可能装事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胡小铃犹豫了一下:“……进了城,什么时候去找小妹,要不要我陪着你?”。

    我低头苦思,突然问:“那白皮鬼跑了,第二天警察一来,周洪远怎么解释?”。

    她伸手拧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

    直到现在也没见马力的人影,证明周洪远没对警察说实话。

    “他肯定会瞒着,那天庆功宴上,我听几个大妈闲聊,朱十万是村里的首富,沿河所有的鱼肚青都是经他手卖出去的,每年给村委会捐不少东西”。

    胡小铃怀疑这俩人穿的是一条裤子:“你挨打的时候,姓周的也在场,没准就是他使的坏”。

    这么说有点牵强,周洪远或许会袒护朱十万,但绝不会怂恿他打我,也没理由打我。

    “打你只是个意外,他想教训的是白皮鬼,大概听说这家伙住在冰窟里,以为白鱼是他祸害光的,正好借着潘山勇受伤的机会,打死了也算正当防卫”。

    在周洪远看来,白皮鬼就不算是个人,可以他的身份,不能亲自动手,得找个人当枪使。

    所以他才会说这是朱家自己的事,让朱十万看着办。

    “朱十万本来就恨你,你又拼命护着,能不打你吗?”。

    “恨我?他为什么恨我,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胡小铃装傻充愣:“你是挺招人烦的”。

    “不会吧?……”。

    我摸了一下脸:“有这么讨厌吗?”。

    她没绷住,“哧”的一笑:“你就是讨厌,太讨厌了”。

    我也因为女孩挨过打,可那是珍景,心甘情愿,这一棍子却挨的稀里糊涂,简直是冤到家了。

    不过她分析的有道理,进一步证实了朱祈光中毒是人为的,周洪远为了渔民的利益可能下毒,朱十万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可能下毒。

    总之是个小插曲,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调查。

    我认倒霉。

    胡小铃“哼”了声:“你认我不认,反正这事在我这儿过不去,红姨已经撂了话,从今往后,只要是朱十万的生意,乌头会全都要插一脚”。

    还好是文斗,不是武斗!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乌头会不是黑社会,说话办事是讲分寸的,不会得理不饶人,也不会打掉牙往肚里咽”。

    临近同益古镇,胡小铃终于有了大小姐的感觉,就象是看尽公婆脸色的小媳妇,回到娘家后开始扬眉吐气。

    一行人在湿冷的洞穴里兜兜转转,王都美终于肯停下来,抬手指着不远处:“过了这口温泉,就是你要找的睡美人洞了,咱们在旁边歇歇吧,泡泡手脚”。

    泉水浑浊,象一锅黄泥汤子,里面浸着个大铁皮桶,盛满黏稠的液体,又腥又臭。

    王都美说是鱼胶,把吃剩的鱼皮、鱼鳔等内脏蒸煮热透,经过反复捶打而成,掺入磨碎的石粉,可以填补毁山猴在岩壁上腐蚀出的孔洞。

    因为随时会用到,放在温泉里可以避免凝固。

    “猴子为什么越来越少了?”。

    冰窟内既无天敌,又有充足的水和食物,种群应该很快繁衍扩大。

    “没听小冰末说吗?”。

    小雅用手撩着水:“见一个抓一个,绝不放过”。

    王都美笑了:“就算我们仨什么都不干,天天抓,能抓多少?主要是四年前的那场大地震,震前七八天吧,突然开始喷热气,大部分猴子被烫死、或者熏死,逃出去的又被凤尾雪鸦啄碎了脑袋……”。

    侥幸活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元气大伤,直到今年,数量才有所增加。

    “你们当时在洞里吗?”。

    “在,孩子他爸一看大事不妙,说必须得走,溶洞已经千疮百孔,怕是连小震都经不住……”。

    朱祈光一趟趟把妻儿背出冰窟,下了山,躲到农机厂废置的仓库里。

    “地震过后,我们回来收拾东西,一个溶洞里,就发现了十几只死猴子……”。

    “你们收拾东西,是不是打算搬家?”。

    “对呀,溶洞已经毁的不成样子,谁敢住在这儿?可孩子他爸发现葫芦洞被堵住了,必须先凿开,要不然,没有了白鱼,狮毛症犯了怎么办?何况,儿子大了也要吃”。

    “用白鱼治病,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葫芦洞里的泉眼象鱼腾龙井一样震塌了,还是得另想办法”。

    “考虑不了这么多,也没时间考虑了,要不是那场地震,他绝不会答应出去”。

    王都美叹了口气:“祈光让我再等他两三天,没想到一下子等了四年”。

    朱祈光在追出冰窟时究竟遭遇了什么,打他一镖的人又是谁,是袁奇山口中的那个白衣鬼吗?。

    “他还是不信任你”。

    胡小铃望着水面上的热气:“要是信任,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去找张阿婆?”。

    小雅歪着头:“你不是说他很爱你吗?”。

    “爱和信任是两回事,特别是在男女之间”。

    王都美站起身:“走吧,你们年纪还小,将来会明白的”。

    一进睡美人洞,我便闻到淡淡的硫磺味,岩缝里“哧哧”作响,却没有气体喷出,象是个快死的老人,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呻吟。

    “那只怪鸟就挂在这上面”。

    王都美仰起脸:“已经开始腐烂,要不然,我也不会让祈光把它扔出去”。

    我明白了,冻僵的尸体被热气融化,体内才会生成血珍珠,结果被无食可觅的大白狐当成了晚餐。

    冰窟并非是直直的一条线,上半部分是环形通道,看不见窟口的裂隙,王都美笑称掉下来的时候象坐滑梯,最后一下子摔的比较惨,折了几根肋骨。

    相隔十几米外,是呈坡面状的冰山,顶端有二层楼那么高,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抵挡住四年前突发的热融现象。

    冰里果然有个赤裸女人,离地七八尺,脚和头分别从腰部向后折,弯曲似弓。

    仿佛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甚至能数得清有几根睫毛。

    “……她活着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胡小铃和小雅被震撼的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女人的脸是倒着的,长发瀑布般散开,双眼紧闭,嘴唇微启,右手压在背后,左手搭在下巴上。

    就象在做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刚完成一半,突然时间静止了。

    令人心惊的是她身上竟然有多处致命伤,整个前胸皮开肉绽,从右上到左下,从左上到右下,互相交叉,深可见骨。

    我猛然想起四百六的大爪子。

    王都美认为是那只怪鸟抓死了女孩,随后又被什么人打了下来。

    表面上看,好象能说的通,但她不知道怪鸟是被白英多郎推进冰窟的,这具女尸不是在此之前,就是在此之后。

    “会不会是朱长毛干的?”。

    小雅缓过神来:“也有可能是沈家人,他们曾经在雪山上避过难……”。

    “传闻不一定可信”。

    胡小铃皱起眉头,只要在她面前提起任何与三趾相关的人和事,就象一个胖子听到身边有人哼哼一样,总觉得是在影射自己。

    “也许是熊和豹子一类的猛兽,以前雪山上还有温吉古,白英多阿就是它害死的,这女孩受了伤,只顾着逃命,不小心才……”。

    说到这儿,她猛的怔住了,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这女人没穿衣服。

    身上连一丝布片都没有。

    所以,首先要搞清楚这一点:她为什么是光着身子的?。

    小雅见我嘴里念念有词,忍不住凑过来:“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呀?”。

    虽然有几个人符合躺在这里的条件,可我无法得出结论。

    除了朱长毛掳走的白英氏,还有圣女飞升时莫名消失的伺婆,以及从圣女寨私逃的白衣卫。

    又或者是我们想复杂了,她只是遇到了土匪强盗,折磨至死,抛尸于洞中。

    头顶有什么东西“骨碌骨碌”的滚下来,碰撞着岩壁,“嗵”的把冰面砸了个坑。

    我瞬间抱起胡小铃,转身用背挡住飞溅的冰屑。

    是个带头灯的安全帽。

    “谁这么毛手毛脚?……”。

    小雅吓的直拍胸脯,她以为在上面的是自己人,却被王都美一把捂住嘴:“……还是先躲一躲,看清楚再说”。

    长期的原始生活让这女人有了动物般的本能,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藏身于暗处。

    如果十五年前能有这样的直觉,掉下来的说不定就是她前夫。

    上方突然传来“嗡嗡”的说话声。

    “……嘿,我灯掉了……”。

    “……掉了就掉了,喊我也没用,不让你下吧,你偏下,摔断个胳膊腿啥的,别怪我……”。

    “……兄弟,我不敢在上面,你没瞧见满山都是乌头会的人吗,你说他们找啥呢?……”。

    “……等会儿,你找东西,他们也找东西,哎,你不会又骗我吧,想和乌头会抢食吃?这么多年没露面,你一来我就知道没好事,王陆,我警告你啊,我他妈还没活够呢,别把我往坑里带……”。

    “王陆?”。

    王都美猛的站住,疯了似的跑回去,抬头大喊:“哥,你能听见吗?是我,我是王都美”。

    然后转过身,又哭又笑:“王陆是我哥,我哥来了……”。

    我和胡小铃对视一眼,原来是那个摸骨的瞎子,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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