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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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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张阿婆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既精明又风趣,是那种阅尽世间悲喜、却仍能保持初心的女性。

    人生本来如此,尽管有时候看不顺眼,气的想骂娘,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她正坐在乱石堆上抽水烟,戴着毛线帽,抖着腿,好象地主家的大奶奶,旁边有个中年妇女,鹅蛋脸,头发半长不短,搂着小冰末,往他嘴里塞东西。

    糖果一类的小零食。

    乌头会的人准备了不少照明工具,头灯、应急救援棒、手电筒等等,镭射激光似的,愣是把溶洞搞成了夜总会,小冰末一时难以适应,脑袋上套着衣服,眼睛被蒙了起来。

    只能小鸟似的张着嘴,等着投喂。

    不用猜,这位俊俏的大婶子就是王都美,那个绝处逢生的女人。

    见我回头,她立刻拉着孩子迎上来:“太感谢你了,你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快,给叔叔鞠躬”。

    有生人在,小冰末有点紧张,再加上看不清,晕头转向的冲胡小铃连鞠三下,逗的她扑哧一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捏捏小家伙的鼻子:“正担心朱死光找不到地方呢”。

    “你担心的真对,他只会说个名字,也分不清方向,爬错了山……”。

    五尺高的汉子屡遭挫折,蹲在山道上嚎啕大哭,有路过的上前询问,发现这人不但结巴,脑子也不灵光,幸运的是,一个小伙子就住在张阿婆家的山脚下,主动邀请他一起走。

    “那时候,我和小姨婆刚坐上车,他扑了个空,又不知道要等多久,心里放心不下儿子,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总算老天爷开恩,让我们在雪山团聚了……”。

    王都美看见丈夫重现当年的英姿,差点没把眼珠子揉出来,仿佛是在做梦:“四年啦,都说苦尽甘来,猛的来这么一下,还有点蒙……”。

    她边说边抹眼泪。

    朱死光激动之余,也没忘了我和小雅,去弄了把大力钳,这回没偷,是张阿婆掏钱向工人买的。

    “小美说她老公变成了怪物,在我那儿又哭又闹,原来是中了花毒,早知道不来了……”。

    来了也没用,张阿婆也没办法,三不迎的牌子戳在那儿呢,正常人还好说,唯独这种会变身的,实在让人头大。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药丸子,朋友送的”。

    “你朋友是不是姓白英啊?”。

    这很容易猜,欢喜花的克星只有圣水,有圣水的只有白英氏。

    “阿婆……,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

    猜出来是一回事,我承认又是一回事,张阿婆能拿到欢喜花粉,很难说和圣女寨有没有关系,何必多嘴多舌呢?我不想给白英玉添麻烦。

    但她用的姓氏是白英,似乎并不知道白衣卫的存在。

    “行吧”。

    她见我有些为难,低头抽起了烟。

    红姨送来衣服,从里到外一整套,我在没人的地方换了,出来时,胡小铃正举着棒棒糖逗小冰末玩。

    张阿婆叫我过去:“……祈光连自己家的事都弄不清楚,就会摇头,这孩子……”。

    一指小冰末:“说你好象瞧出了点门道”。

    “祈光?”。

    “小姨婆嫌死字太难听,改了”。

    王都美笑:“这不怪我,头一两年,我根本待不住,整天吵着要出去报仇,孩子他爸不让,你说能不咒他吗?”。

    仇恨如同一个雪球,越滚越大,就拿水家举例,三个房头至今心存芥蒂,互相拆台,象是前世的冤家。

    然而,自从小冰末哇哇坠地,她再也恨不起来了,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只有这个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小生命。

    那干吗还要去二道拐村?。

    “我是去了,打听那女的来着,主要是为了找那个混蛋,如果一家三口搬出冰窟,首先得解决吃住的问题吧?我可以放他一马,但属于我的东西,必须还给我……”。

    可女孩的爸妈因为嫌丢人,长年在外地务工,联络不上。

    这也就是没找到,否则那对狗男女一接电话,不得吓的魂飞魄散。

    比聊斋还聊斋。

    “铛,铛,铛”。

    张阿婆一脸不高兴,用力在石头上磕着水烟壶:“我在问他话呢,你少插嘴”。

    “好好,你问,你问”。

    王都美冲我点了下头,退到一边。

    说起朱长毛,少不了提到白英尔曼,提到白英尔曼,又得扯出圣女手刃温吉古的这件事,然后才是傻大娘和朱盖天,我说书似的一环扣一环,王都美已然听傻了,没想到自己老公的身世如此传奇。

    “白英尔曼吃了温吉古的心脏,人就疯了?……”。

    张阿婆皱着眉:“祈光和沈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个是大鸟,慢慢进化成人,一个先是人,却生了个怪胎,几百年后,子孙又恢复了本相,奇怪,真是奇怪,从哪儿绕过来的?……”。

    胡小铃偷偷看自己的脚。

    张阿婆似乎忘了胡家也是三趾一族,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当着矮子说短话,难免听者有心。

    “传说温吉古是英莫儿的两只猴子,这点倒和朱长毛挺象”。

    她陷入了沉思,烟都不抽了,半天才说:“四年前的山体滑坡,露出一具古尸,你有所耳闻吧?”。

    “知道,好象就是只怪鸟……”。

    我猛的怔住,发现董岚尸体时,已经被撕扯的七零八落,难道是大白狐干的?。

    “没错,是具鸟尸,人形鸟尸,它能分泌出一种白色拉丝物,成珍珠状……”。

    珍珠藏于血肉中,随着腐败加深,一颗颗松动,落地化水,名为血珍珠。

    又因为人死脸朝上,如同望天流泪,也叫望天散。

    “这种尸毒我见过,不会改变自身的形状”。

    张阿婆望着即将扒出来的大白狐:“按你的说法,这畜生应该象只鸟才对,可你瞧瞧,再大也是只狐狸,没长出翅膀和尖嘴”。

    更近似于激素,超级激素!能在短时间内拥有一副大块头。

    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小白狐。

    “它们脑瓜子怪怪的,走形了,眼窝上抬,鼻梁下塌,颌骨后缩,就象狗身上安了个猴子头”。

    是陈安琪!

    她在利用药水制造怪物。

    “世上还有这种药水?”

    张阿婆叹了口气:“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胡小铃小声问我陈安琪是谁?。

    “你知道我是孤儿,当年孤儿院有人感染病毒,跑出去七个孩子,她是其中一个,后来听说嫁了个有名的医学专家,这药水八成是他鼓捣出来的”。

    我张冠李戴、但也不全是胡说。

    “干吗不用在大白狐身上?”。

    也许是等不及了吧?同样的剂量,体积越小变异越快,何况大白狐这种重量级别的打手,不需要画蛇添足。

    那朱长毛是怎么回事?。

    “有一种可能……”。

    张阿婆怀疑白英尔曼在剖腹取心时,温吉古并没死透,换句话说,还剩一口气。

    既然未死,哪来的尸毒?

    只有可怕的变异组织。

    虽然在火上烤了,却不一定能烤熟,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饥肠辘辘,如果胃液不能将其彻底杀死,自然会被尽数吸收。

    她从小就有圣水保护,想变身都不容易,但心智已乱,生下孩子后,疯疯癫癫的跑出寨子。

    这对孩子肯定有影响。

    冉素云说过,白英乌丹的头又大又难看,两者之间或许有关联。

    后来再次怀孕,变异物质迅速向胎儿体内转移,时此圣水已然殆尽,无力兼顾,朱长毛便成了牺牲品。

    接着妈妈也撑不住了,在温吉古的本性驱使下,疯狂嗜血。

    “这趟没白来……”。

    张阿婆伸了个懒腰:“……好歹算有了点眉目”。

    她本来是不肯下冰窟的,嫌八字升降索勒得大腿难受,后来看见拉上来两只半死不活的小白狐,又听说洞里还压着个大的,立马改了主意。

    最初,双方因为不认识,差点动了手,直到胡小铃带着第三波人赶到。

    “你派了三波?”。

    我难以置信。

    “红姨说,冰窟里又黑又小、一次不能下这么多人,让披甲人先去探探路,第二队支援,因为害怕有危险,一开始不让我靠近,后来有了你的消息,才陪我一起下来”。

    “她是你什么人?”。

    “小姨,亲小姨”。

    胡小铃的母亲是病死的,因此,胡未红立志学医,也不和谁商量,独自去了大城市,两年间,胡大志只收到她的一封信,却没有地址。

    过了不久,父女俩便离开了胡定归乡,从此断了音讯。

    直到乌头会成立,胡大志突然把她领回了家,先是照顾女儿的生活起居,又逐步接手会中本来由外姓掌管的事务,处理的有模有样,如今在同益古镇,只要红姐打声招呼,各方势力都愿意捧个场。

    这些所谓的“披甲人”肯定是她调来的,胡小铃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们都叫你姑爷”。

    张阿婆眯着眼:“有真名吗?”。

    “你瞧我,真是糊涂”。

    王都美在旁边听见,很过意不去:“光顾着高兴了,连恩人尊姓大名都忘了问”。

    “不敢当,不敢当”。

    我自报家门:水小川,目前仍是水家女婿,蒙元祖不弃,暂时在乌头会兼着姑爷一职。

    “刚老实一会儿,又胡说是不是?”。

    胡小铃举起小拳头要揍我,我往后一撤,警告她注意身份,乌头会的大小姐,不能象小女人一样打情骂俏,还当着手下的面,以后队伍怎么带?。

    她不解气,顺手在胳膊上一拧,我疼的大叫,倒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弄的呀?”。

    她撸起袖子,红红的一片,血水掺杂着白沫,几天前的咬伤,已经再次溃烂。

    胡小铃也顾不上矜持了,转身去找红姨要真元珠。

    “这就叫祸从口出,哪有兼职当姑爷的?”。

    张阿婆一边看热闹,一边摇头:“你还是没用我的镇风贴,对不对?要不然早好了,唉,我明白你想干什么,奉劝一句,别引火烧身”。

    她说的是小鹿洁。

    “本来是好了的,又让背刀猴吐了一口”。

    “背刀?”。

    她显得很惊讶:“你居然知道这个叫法?听谁说的?”。

    “……一个朋友”。

    “还是不能告诉我,是吧?”

    张阿婆也不生气:“你朋友可真不少,算了,算了,我懒得打听,都是些脏心烂肺的事,你想自讨苦吃,我也没办法,反正你媳妇有的是真元珠,管够”。

    两个小时前刚吃过,为什么没有愈合的迹象?。

    “胳膊烂了不会死,先保命,其次才是治病,这个道理你不懂?”。

    哦,我恍然大悟,被海茉莉在水里遛了两圈,真元珠的药效已所剩无几,就算还有,也要用来维持体温,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万物虽有别,但道理是相通的,比方西红柿炒鸡蛋,你把顺序颠倒过来,便成了一锅鸡蛋汤。

    胡小铃很快拿来满满一小盒,我用手指捏了一粒,假装往嘴里扔,其实根本没吃,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塞进了裤兜。

    烂就烂吧,小鹿洁找不到我,会哭鼻子的。

    身后传来一二三的号子声,大家齐上手,拽着大白狐的尾巴,从石堆下拉了出来,为了确保毫无遗漏,又将剩下的石头搬开,仍没发现四百六他们的尸体。

    看来是跑了。

    地上只有一张白熊皮、一个摔坏的手机,和三只被砸扁的死猴子。

    血淋淋的死猴子。

    张阿婆让小冰末拎一只过来,也不嫌腥骚,宝贝似的研究半天,还问胡小铃认不认识?。

    胡小铃差点没吐了,直摇头。

    “那俩姓吴的呢?”。

    “走了”。

    胡小铃捏着鼻子,扭头看我:“他们说在同益古镇等你”。

    我一愣:“等我干吗?”。

    “算帐”。

    僧袍的帐。

    还劝我老实点,别出幺蛾子,就我这体格,是甩不掉智语鸟的。

    张阿婆冷笑:“回头告诉他们,别见天拿智语鸟吓唬人,智语鸟飞的再快,碰上这猴子,也是白给”。

    原来一猴一鸟是天敌。

    我不相信背刀猴比智语鸟更快,否则,朱冰末不可能抓住它。

    既然速度不占优势,肯定有一种更有效的方法,而枭首的天性就是在这种捕食过程中养成的。

    智语鸟的嗉囊里有银面蛾的卵,开吃之前必须做个小手术,从这一点来看,它比吴家人聪明多了。

    怪不得智语鸟不敢往雪山上飞。

    有人扛着大刀要砍我的头,我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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