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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舅妈要去城里给孙子过生日,可能会待几天,让我们离开的时候锁好院门。
周洪远今晚也回不来,除了调试监控器,还得值夜班。
“你们会做饭吗?”。
仨人一起指我。
舅妈不放心,走之前拉我到厨房过了遍流程,油盐酱醋、炉灶锅盆,反反复复仔细交待,好象我会放火似的。
“想吃肉,冰箱里有,不能动我的大公鸡,还有……”。
她压低声音:“看好那只臭猴子,别让它钻进鸡笼里”。
受人礼拜的白灵猴竟然被当众嫌臭,高护法听见还不得活活气死?。
为什么要小声说话呢?
是怕吴二中难堪,他身上也是这个味。
这都怪胡小铃。
她不让潘山勇把元祖的身份泄露出去,连铃铛都摘了,问了小雅才知道,乌头会曾经霸占了当地的渔业市场,三拐河上的渔民气不过,大张旗鼓组建了反垄断协会,因为双方存在利益冲突,闹的很不愉快。
“有个女明星叫米一娜,谁知道?”。
没人关注这些,胡小铃在手机上查了查,说是影视歌三栖明星,却拿不出什么作品,不曾想接了一个嫉妒成性的女二号,被骂出了名。
很多人讽刺这个角色对她来说毫无难度,本色出演。
“她在进入娱乐圈之前就结了婚,老公格从,天语制药的市场部经理,有个女儿,叫,叫格格……”。
胡小铃感到很意外:“天语制药……真理姐捡的这个小女孩不会是吴家人吧?”。
“难说,米一娜也许是艺名”。
网上没有她女儿的照片,只有一个搔首弄姿的尖下颌美女,保养的不错,年龄不好猜,假设她姓吴,应该是吴子同的女儿。
“要不?……”。
胡小铃朝沙发一努嘴:“你去问问他们”。
吴家兄弟刚才象是醒了,此刻却又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
问了也是白问,不会说实话。
“我觉得不是”。
小雅摇头:“这个格格可有五根脚趾……”。
她光着脚丫在菜园里跑来跑去的捉蝴蝶,还是小雅把她按在水管下冲干净的。
傍晚,我亲自掌勺,其他人帮着打下手,正忙活着,潘山勇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周洪远,让他把舅妈的大码健美裤找出来,送到村委会,明天朱死光要移交警察,总不能露着屁股跟人走吧?。
一般的裤子他穿不了,肌腱条条鼓起,如同剥了皮的青蛙腿。
也只有弹性超强的健美裤撑不破。
“警察什么时候放人?”。
胡小铃担心朱死光的儿子饿死在冰窟里,再说要没有他,八个王都美都活不到今天。
“没这么简单,一面之词,要先找到王都美,证明他说的是真的,再将类似的案件排查一遍,确认没有别的受害者,然后下冰窟,从朱长毛一代代传到朱死光,抢了那么多人,尸体呢,埋了还是象睡美人一样冻在冰块里?”。
在警方解谜的同时,医疗机构会对他进行研究、治疗,说不定能推进遗传学、基因学的发展,为人类的进化指出另外一条方向。
小雅要和潘山勇一起去:“昨天光着不好意思看,其实他身材可棒了,等穿上裤子,必须拍张合影”。
周洪远让她拍才怪,马力已经交待过,这件事要做到绝对保密,任何声音图像不得外传。
厨房里只剩下我和胡小铃,还有“嚓嚓”的切菜声。
两条手臂伸过来,章鱼似的环住我的腰,脸贴着背,也不说话,越搂越紧,似乎一松手,我就会飞走。
“油热了……”。
“再抱一小会儿”
她声音从身后传来,离的很近,却仿佛隔的很远:“这两天,我心里很乱,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突然间想通了,其实……我和小雅一样,都是不被胡定归乡接纳的人……”。
胡定归乡面积不小,但真正属于胡家老寨的只有绿洲中心的归乡泉。
在那里生活着几百号人,自称是胡定归的不二子孙。
“我出生以后,全家就离开了归乡泉,住在新村,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小雅,再也没回去过……”。
“因为你们都是五趾?”。
“现在想,可能是吧?”。
她有些落寞:“爷爷奶奶每次来看我,总是唉声叹气,我爹想让他们搬来一起生活,就不用受族人的欺负,不同意,说胡定归的子孙,要有胡定归的样子,而且,年纪大了,适应不了新环境”。
甚至在路上遇见姓胡的,也会对她指指点点。
“难道你就没怀疑过?”。
胡定归乡肯定流传着关于三趾的传说。
她没吭声。
英雄为保家园,力战而死,连句遗言都没留下,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如同惊弓之鸟,又怎么敢轻易暴露身份?。
“归乡泉之外的人知道胡氏的秘密吗?”。
“纸里包不住火,我爹说,当年那十一个人走出沙漠,成立了一个小部落,替周围的村子打跑了不少土匪强盗,所以才愿意和胡氏通婚,慢慢聚在一起,不过……”。
后来,沙漠里突然出现了一群怪人,嘴里大喊着“胡利安,胡利安”,招魂似的鬼哭狼嚎,见到落单的人就一拥而上,扒掉鞋袜,有不少姓胡的被掳走,死不见尸。
锅里已经冒起浓烟,我有心把肉片倒进去,又怕烫着她:“听话,再不松手就该着火啦”。
“不……”。
胡小铃突然变成了一条蛇,缠着死死的。
没办法,只能关火凉油。
“胡利安是谁?”
“我问过我爹,被他狠狠骂了一顿,说管不了别人的嘴,也要管住自己的,再这样,就带我走,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应该去的地方,同益古镇?。
“会不会是老驼?”。
他既然改姓了胡,应该有个全名才对,胡驼?不太象。
“……胡氏族人的确也不喜欢小雅她们一家,胡爷爷就是因为小时候被几个孩子推倒,树枝戳伤了眼睛,这才瞎的,不过,那些怪人干吗要找他?”。
如果是老驼原先部落的人,又怎么知道他现在的名字?。
“能做饭了吗?”。
“你做呀”。
我被勒的气都喘不上来,怎么做?。
“小雅快回来了,让她看见,你这当师父的面子往那儿搁?”。
“我才不管呢”。
她吃吃的笑:“反正今天早上已经改了口,叫了你姑爷”。
笑完,幽幽叹了口气:“真象是场梦……”。
我无奈的提醒她,用梦比喻男女之间的情感不吉利,梦是会醒的。
“……我知道”。
胡小铃喃喃自语“我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能做的久一点”。
劝了半天,这个傻姑娘终于肯放开我,心满意足的绕到旁边:“开始炒吧,我饿了”。
在她炽热的目光中,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如此卑劣,有种窒息的感觉,借口去外面拔几根小香葱,溜了出来。
菜地一片连着一片,不知道那块才是周洪远家的,沿着地垄走出去很远,发现河边有人撒网,突然来了兴致,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亲眼见到鱼肚青。
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小雅。
村委会在南边,她却从相反的方向过来,而且是一个人,低着头,双手摆弄着一根手杖。
瞧见我,先是一愣,随即笑容满面:“巧了,巧了,正发愁怎么和你说呢?”。
她伸着脖子,往我身后张望:“我师父没跟着你吧?”。
“拿来”。
我手一伸。
她很痛快的递给我,比看上去要轻,竹子做的,杖头是牛角雕成的合体鸳鸯,尺寸较小,黑中透红,连接处包着暗黄色的金属片,刻有张巧人三个字。
“阿坝叔给我的,里面本来有东西,被我爷爷拿走了”。
杖头能拧开,竹筒里空无一物。
“要对我说什么?”。
“那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真想和我师父在一起?”。
我一时语塞,如果说想,她会不会担心我帮着胡小铃,因此有所隐瞒,如果说不想,谁能保证她不打小报告?。
那样我将成为乌头会的敌人,在同益古镇寸步难行。
“……主要看你师父的态度,能不能走到最后很难说,她面临的阻挠比我多……”。
“滑头”。
她背着手:“想和我师父修成正果,千万记住一条,不要说老祖的坏话,不要做对不起老祖的事情,对不起我师父嘛,她也许会原谅你一两次,但要是背叛老祖,你就死定了,光是想想都不可以”。
在胡小铃心里,没人比她爹更重要。
小雅是在试探我。
“你呢,真打算和潘山勇凑合过?”。
我把球踢回去。
“啥叫凑合?”。
她一把抢走手杖:“他比你强多了”。
“手杖怎么会在阿坝手里?”。
阿坝也记不清这东西是从那一辈传下来的,他祖上清贫,来也空空,去也空空,都是劳碌命。
“好象是一个马夫,跟着主人东跑西颠的,啥好卖啥……”。
有一次东家去很远的地方贩布,归途中染疫而亡,当地治安官害怕瘟病波及民众,下令将尸体货物、连同马车一把火烧掉,幸亏马夫见机的早,脚底板抹油,才算逃出生天。
“他是拄着拐棍回来的,都说是个宝贝,却没人要,也不舍得扔,后来被我爷爷发现了……”。
“里面是什么?”。
“一卷卷的绢布,上面写着字,我爷爷不让阿坝叔看,说与他无关,知道了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仅仅过了几天,他却主动找到阿坝,讲了一个抢宝夺妻的悲惨故事。
我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小雅突然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恐的望向我背后,紧接着,有人在远处大呼小叫:“……快来人呀,他往河边跑了……”。
一团白影“嗖”的从身边窜过去,闪电般拧住小雅的胳膊,用手臂勒住喉咙。
长长的利爪蹭着她脸颊。
是朱死光。
穿着健美裤的朱死光,精赤着上身,如同医院里画满经络的人体标本。
“我找王都美……儿子,给她……”。
听他的意思,要把小雅抓回去当保姆。
小雅吓的脸都白了,踢蹬着两条腿,却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什么事都好商量”。
我回头看了一眼,周洪远带着几个村民正往这边跑,挥舞着棍棒草叉,声势夺人。
“你知道,王都美……去哪儿,说,我听”。
他慢慢往河边倒退,那些撒网的渔民,扔下家伙什儿,连滚带爬的各自逃命。
“正在找,正在找”。
我挡住围上来的村民,不停的打手势,试图让他冷静:“你要为儿子着想,我可以告诉警察,派人把孩子救出来,你想清楚,如果把她抓走,警察肯定会冲进冰窟,到那时候,你们一大一小两个怪物,往哪儿跑?迟早被人打死”。
“我,我怪物……,儿子不是……”。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跟这种畜生废什么话,大家伙儿一起上,为民除害”。
我一扭头,是朱十万,举着木棍,目光凶狠的往前走。
几个小青年跟着他,撸起袖子,朝手掌里“呸呸”的吐唾沫。
周洪远往后拽我。
“潘山勇呢?”。
“被划了两道口子,伤的不轻,送医院了”。
他面色阴沉:“十万,这是你们朱家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回头我向马力解释”。
明摆着要袖手旁观。
不行,打死了朱死光,我怎么找睡美人?玉砚雪山上的冰窟比兔子洞还多,变幻不定,连专家都搞不清楚方位。
眼见众人往上冲,我急忙拦在中间:“先等等,我有话说……”。
“滚开”。
有人怒吼。
脑袋猛的遭受重击,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头皮流下。
最后听到的,是一声冷笑,朱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