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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寺院的后门,感觉气氛有些不同,空气中除了檀香,还有欢喜花的味道。
很淡很淡的味道。
虽然不足以让小妹和吴家三兄弟变身,但他们闻了仍然不舒服。
高护法皱着眉头,越走越快,过了取沐红亭,就看见两个腰里系着铃铛的女孩拿着扫帚在清理地上的垃圾。
一堆四分五裂的瓦片里,露出几根棕色的羽毛。
高护法神色紧张:“元祖呢?”。
元祖好端端的,坐在条案前和吴三小喝茶。
吴家三兄弟比我们早到了半个多小时。
冯渔却躺在地上,捂着脑袋,好象头疼的厉害。
他裹着条床单,僧鞋也破了,脚趾里夹着根羽毛。
三个脚趾,一个赶我俩大。
高护法吃了一惊:“白衣卫闯进来了?”。
胡小铃没看他,眼角瞟着我:“原来那群穿白衣服的就叫白衣卫,昨天我还以为是谁的名字,沈家人除了不敢回同益古镇,还要躲着这些人,高叔,你也早知道了,对不对?”。
高护法围着她转圈:“你没事吧?”
胡小铃不象有事的样子,昨天我们走后,她按照高护法的吩咐,和几个女弟子呆在偏间里,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有响声,有个叫小雅的女孩趴在窗户上听了几分钟,好象有人在到处翻东西。
“高叔你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准出去,所以我们都没动”。
胡小铃让冯渔去外面瞧瞧,他两分钟不到就溜了回来,说猴神殿里有灯光,他从窗户里看见,有个人跪在地上,到处摸,神坛上的金猴也都被挪开了。
随后,窗外就飘来一股浓郁的花香。
“我闻着很象爹给我的定心粉,知道这东西能让人昏睡,连忙吃了粒真元珠,可还没轮到冯渔,他就变了,又吼又叫的,满地打滚”。
几个女孩根本摁不住他,也有吓傻的,浑身打哆嗦,更让她们无法直视的是,冯渔撕烂了全身的衣服,变成了一个秃尾巴鹌鹑。
还是一个发了疯的秃尾巴鹌鹑。
在小雅险些被他掐死的时候,胡小铃给了他一花盆。
这就是冯渔头疼的原因。
其实没必要,再让他多闻一会儿,自己就歇菜了,不用劳烦元祖亲自动手。
“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他呀”。
小妹见她冲我甩脸子,忍不住跳了出来:“他知道的多了,要是都告诉你,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最好不要在这小丫头面前说她老公的坏话”。
吴三小一摸脑袋:“会打人的”。
胡小铃笑了:“小妹,我可不是冲他,你别生气嘛”。
小妹脸一红,不吭声了,偷眼往我脸上瞟。
不是冲我,那就是说给高护法听的。
高护法却象是没听见,问她来了几个人,有没有留下名字?。
“白老三,他自己说的,说他们本来不想找乌头会的麻烦,只是怀疑有个人躲在我们这儿,而这个人对他们很重要,白老大下了死命令,必须带回去”。
门一响,吴大个和吴二中进来了,这哥俩已经把寺院前前后后转了一圈,除了一把羽毛外,还捡到了三根弩箭。
又细又小的弩箭,比香烟长一点,箭头后是个圆疙瘩,里面的液体已经挤掉了,高护法叫我闻一下,看是不是欢喜花,我傻乎乎的吸了一鼻子,脑袋忽然嗡嗡的响,满天小星星。
“……这比欢喜花厉害多了”。
我有点站不住,让小妹扶着:“白衣卫真够狠的,这谁受得了?”。
高护法却说这不是白衣卫的,应该是用来对付白衣卫的。
以毒攻毒,有的白衣卫毒发时会吃欢喜花,吃完了就会迷糊,坐地不起,所以又叫和尚粉,这个人用弩箭将浓缩的欢喜花汁注射进白衣卫身体里,同样能使对方丧失攻击力,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的确有人受伤了”。
胡小铃掀开扣着的茶盘,下面也压着一支弩箭,是白老三走之前扔地上的。
是水真理,我记得那天在小旅馆里听到了弩箭击发的声音。
白老三很愤怒,也很懊恼,说早知道就多扬些花粉了,那个人在逃跑的时候变了身,他看的清清楚楚,是一只从来没见过的怪鸟,可惜没追上她。
“他一口咬定是沈家人,问我乌头会在金猴寺里藏着沈家人有什么目的,还让咱们在插手之前先掂量掂量,如果没有他们的圣女花,沈家人也不会拿钱出来”。
吴家三兄弟的脸色立刻变了。
“原来都是你们搞的鬼,快说,把我们的人关那儿了?”。
吴二中一推他,气势汹汹。
吴三小也直摇头:“嘴里说要帮我们,暗地里却使绊子,要抓就抓沈自舟,他有钱,我们可是穷的叮当乱响”。
“误会,误会……”。
高护法急忙解释:“我们手里的圣女花是炼真元珠的原材料,吃了明目清心,刚好也能解欢喜花的毒,就有沈家人过来求赐几粒,备着防身……”。
不白赐,一盒十粒,一个都市白领俩月的工资。
“你们这帮家伙想钱想疯了吧,还有那些姓白的,山南农场那么大,养不起他们吗?”。
还真养不起,要不然怎么能闹分家呢。
“白老大不知从那儿弄来了个医学专家,想清除白衣卫体内的毒素,肉身菩萨丢了这么多年,这些白衣卫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高护法似乎对他们很了解:“水真理早就表示要和农场合作,但白老大不同意,他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那就让水真理给他们钱,沈自舟有的是钱”。
可沈自舟也是个不喜欢被要挟的人,几次见面都谈崩了,老一直这么僵着。
因为他能动的钱并不多。
高护法说沈氏集团实际上外强中干,十几年前在海外建厂亏了一大笔,把大量资金投入研发中心也一直不见成效,再加上巨人药业奋起直追,市场占比日趋缩小,如果不是余量海的复元生,这辆老破车早就散了架。
后来又发生了余量海失踪的事件,沈氏集团的收支开始出现严重倾斜,几十个分公司和厂家都等着总公司拨钱过日子,坐吃山空,家底都快被掏干净了。
所以他想收购山南农场,只是纸上谈兵,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到位。
木里能等,白老大等不了。
高护法认为他们不光是为了钱:“四年前白衣卫开始追捕变异动物,追来追去,越追越多,这些动物是从那儿来的,难保不是他们放出来的”。
“为什么?”。
小妹不明白:“抓了放、放了抓,不嫌累吗?”。
“他们想要白英氏人给自己个身份,圣女寨除了木里没人知道白衣卫的存在,几百年了,他们一直守护着圣女和肉身菩萨,如今没用了,混吃等死,怎么在族人面前抬得起头?”。
要出来亮相,就得博个满堂彩。
“你说的不对”。
小妹感觉白衣卫整天偷偷摸摸的,不象想让人知道的样子。
是啊,那些变异动物从来没在农场出现过,你到别处去追,跟白英氏人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感激你,说不定还会嫌你多管闲事。
高护法一时语塞,咳了两声:“……我也只是猜测,猜测”。
明显有栽赃的嫌疑。
但白衣卫想做一个白英氏人的渴望,是毋庸置疑的。
“沈家人到底是不是他们抓的?”。
吴二中目露凶光:“要是让我查出来这里面有你,我把这金猴寺拆了当柴火烧”。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查吧”。
高护法把手一摊:“要是查出来是乌头会干的,你把我当柴火烧”。
我想知道白衣卫在找谁?。
“猴子”。
胡小铃也是一脸不解:“一个白毛猴子”。
“胡闹”。
高护法觉得这借口编的太低级了:“这是金猴寺,不是白猴寺”。
白衣卫任由白狐和老鼠满街跑,却到处找小妹,这个白老大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一宿没睡,我连午饭都没吃就一头扎到床上,久违的做起了梦,眼前晃来晃去全是穿白衣服的人,有的拿着花标,有的坐在地上冲着我傻笑。
我想打听一下谁是白老大,问他为什么要抓小妹,这些人一指身后,红艳艳的花丛中站着个白头发的老男人,一脸桔皮,态度不是很友善。
我求他放过小妹,小妹是个好女孩,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的存在并不会威胁到任何一个人。
老男人仿佛听不懂人话,只会摇头,我气的忍不住给了他一拳,结果眼前忽然飞起一张银色的大网,把我罩在里面。
我象大宝一样,马上变成了一条鱼。
一条被人摇来晃去的鱼。
旁边有人把门板卸下来当砧板,比了比我的长度,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似乎打算把我放在上面。
接着他从裤兜里抽出一把刀,越抽越长,两三米,撸起袖子在砂石上“嚓嚓嚓”的磨。
还有人怕我提前吓死了,不新鲜,又开始推我,不停的叫我名字。
刀很快磨的铮亮,宰我是不成问题的,老男人接在手里,一步一闪的向我这边走……
我吓的大叫,腾的坐了起来,头碰到什么东西,听到“哎哟”一声,紧跟着脑门挨了一巴掌。
“你想死呀,水小川……”。
是小妹,她跪在我身边,捂着下巴,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我一直发愣,她又好气又好笑:“梦见什么啦,叫的这么大声?”。
我缓了会儿,逐渐清醒:“你来我房间干吗?不困呀,回去睡觉”。
“睡,睡,我让你睡”。
她把毛毯扯到地上:“白衣卫都追到寺里来了,你还能睡得着,要是醒来找不着我,看你怎么跟我姐交待”。
“以死谢罪”。
我让她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说吧,什么事?”。
“刚才在你睡觉的时候,高护法把我叫过去开了个会……”。
“……等等,叫你开会,为什么不叫我?”。
“我也问他啦,他说你只是个上门女婿,没资格参加沈氏家族的会议,让你一边呆着去,还劝我别什么都告诉你,外姓男人靠不住”。
她近距离凝视我的眼睛:“你说,你靠得住吗?”。
“……你脸上有毛”。
我发现她脸上长出了小绒毛,打开那盒药粉,喂她吃了一小勺:“他们有没有提起僧袍?”。
“僧袍应该算是水家最大的秘密了,没有它,水源济的后代也不会是五个脚趾头”。
我听着。
“水复机失踪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的老婆和三个孩子无依无靠,挺惨的,也没人接济,只能靠给人洗衣服勉强生活……”。
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小儿子水源济又被疯狗咬成重伤,借了钱,看了大夫,拿着方子却没钱抓药,只能用哭天不应、喊地不灵来形容。
一天,当妈的出门想办法,一个黑脸和尚忽然闯了进来,抱起小源济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临走时又放下一大包金银珠宝,还有个小木盒。
“黑脸和尚让孩子们把小木盒交给他们的妈妈,然后就不见了,妈妈回来打开一看,有一颗药丸、一块僧袍和一封信”。
那黑脸和尚自称是山灰僧,受天命所遣,特来救水家于危急,小源济性命已无虞,留下的那颗无及丸和僧袍等到沈家出现大难时,自有奇用,不可泄漏天机,否则会招致灭顶之灾。
僧袍上画的是什么,不知道,因为这块僧袍后来被撕成了三片。
“谁撕的?”。
还能有谁?傻子也知道是那三个不孝的儿女。
起因是水源济生下的儿子竟然是个五趾,大哥和二姐马上想到了那个黑脸和尚,逼着母亲交出小木盒,可是只有一颗无及丸,给那家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拿不拿出来,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有结果,家里将永无宁日。
母亲实在承受不住压力和内心的煎熬,不忍看到亲人反目、骨肉相残,于是乎,悬梁自尽。
兄妹俩仍不肯罢手,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就差拆房了,水源济也带人赶来,三家人大打出手,无意中碰碎了母亲天天供奉的观音坐像,小木盒才得以重现于世。
局势立刻升级,变成了以命相博,混乱中,把药丸踩成了稀泥,僧袍也被生生撕成了三片,
“水孟池和水纹静求着三弟把僧袍交出来,因为他的儿子已经是五趾了,但水源济因为他们逼死了母亲,心里头恨的滴血,不可能这么轻易松手,把母亲安葬后,全家搬到了外地生活”。
“这是高护法告诉你的?”。
“是冯渔”。
高护法和吴家兄弟一直在讨论如何寻找水鉴的那块僧袍,冯渔就拉着小妹的手自述身世,小妹见他眼珠子老在自己身上转,明知这老东西在打什么主意,表面上却笑靥如花,趁机问起了僧袍的事。
“问什么说什么,有时候不问也说,自己嘟嚷”。
“没占你便宜吧?”。
小妹抬头想了想:“他让我喊他叔,这算不算占便宜?”。
瞧我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她笑的差点没滚到地上:“逗你的啦,占我便宜?敢,我让他以后爬着走”。
冯渔不久前刚出过意外,被经架砸在了下面,腰椎损伤严重,打着钢钉,能吃的豆腐有限,毕竟上个床都费劲。
“离他远点”。
“好,我听你的”。
她一跳一跳的走到门口,转身又回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靠不靠的住?”。
我假装思索,忽然问她:“小和尚那儿去了,怎么还不来送饭?”。
小妹好象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失落,扬手要打我,却又嘻嘻一笑:“你们男人还真是靠不住”。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眼圈象是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