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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甘做筹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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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凝视着那张老照片,完全没有头绪,小妹也凑过来,边看边用手套擦面罩上的污渍。

    “你说丹姐背后会不会还有人?”。

    我仍然怀疑朱永良,也许是他找的丹姐,丹姐为了稳妥,又分别找了大宝和袁军。

    “为什么绕这么多弯子?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这……这朱永良是大专家,肯定不会直接跟小流氓打交道的,只是孤儿院的事情太大,不能泄露出去,为了保住自己的声名地位,找了乌丹这个中间人”。

    “白英巴力要肉身菩萨,给他就是了”。

    肉身菩萨就算还有残留,也在朱永良的掌控之中,他倒不会太担心,可怕的是外面还有七个孩子呢,象七颗满地跑的炸弹。

    “那天圣女花冲你姐开了以后,朱永良便感到了危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陶木春竟然和白英巴力在同一时间、同一个地点撞上了,真是天道昭昭好循环。

    如果俩人见了面,自己就完蛋了。

    “你是说,花开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不用在现场”。

    我叹了口气,因为娟子把花开的视频传遍了各大网站,播放率还不错。

    小妹缓缓点头:“那应该是这个人没跑了”。

    “朱永良啊,朱永良……”。

    我用手指戳着照片上的他:“说,到底是不是你指使的?”。

    忽然,小妹一把抢走了手机,拿到阳光下左看右看,猛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藏的好深哪,你真是个王八蛋……”。

    她边笑边骂。

    外面也有人在笑,笑声刺耳:“星子,你有只狗鼻子,这人却长了个狗耳朵”。

    另一个声音沉闷:“还长了张臭嘴”。

    是郝心儿和阿依图黛。

    我全身直冒冷汗,一下把小妹扑倒在地:“……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别看那孩子的眼睛……他们人多,咱们得想方法逃……”。

    大宝却欣喜若狂,高喊:“星子,快来救我,这娘们儿手黑着呢……”。

    小妹已经顾不上他了,拽着我往上爬,到了塔顶,扯了扯手套,顶出一排锋利的爪子,从检修窗钻了出去。

    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她背着我,猿猴似的在外墙上辗转腾挪,片刻间滑落到地面。

    我被颠的直想吐,刚爬上车,水塔里窜出两条人影,紧接着听见郝心儿咳咳咳的笑声。

    “……别跑呀,让我好好瞧瞧,是多俊的姑娘能把咱们宝爷拐走……过来呀,我又吃不了你……”。

    声音飘飘乎乎的,勾的人心发颤。

    缠住小妹的是一男一女,女人我认识,阿依图黛,男人似乎也在那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小妹催促我快走,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只能让她分心,我内心挣扎了会儿,一脚踩死了油门往公路上开。

    路边停着辆绿色越野,车冲过去的时候,我看见方向盘后面坐着个男人,脸色阴郁的盯着我。

    我想尽快通知陶木春她们来救人,可手机被小妹拿走了,一时又想不起电话号码,急中生智,让路人帮着报了警,就说水塔下有人聚众斗殴。

    然后一路急驶,回到丽庭大酒店,上了八楼,“咣咣咣”疯狂砸门。

    “谁呀,谁这么讨厌?”。

    房门打开,竟然是小妹,头上别着猫耳朵发卡,蹦蹦跳跳的,看见我瞠目结舌的样子,格格直笑。

    “好看吗?”。

    她一拨耳朵上的心形坠子,原地转了个圈,卡其色的连衣裙展开,象朵绽放的花。

    “你怎么回来的,没受伤吧?”。

    也许是太紧张了,我止不住的抖。

    “嘘……小点声,别让我姐听见……是那些人蛮不讲理,我要不吓吓她们,现在还不放我走呢?”。

    她又伸出胳膊让我看,系着个天湖蓝的仿钻手链:“买裙子送的”。

    我觉得那儿不对:“我手机哪?”。

    “你手机?”。

    小妹想了想,在沙发上翻来翻去,那是我坐过的位置:“你呀,脑子还是不好,丢三拉四的……还有,你怎么啦,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

    我头嗡的一下,刚才那个不是小妹,怪不得今天驴唇不对马嘴。

    纠缠小妹的是精品服装店的销售小姐,非说她把裙子弄脏了,不买不行。

    小妹不吃这套,一怒之下把挂衣架叠了起来。

    几根钢管在她手里就象纸糊的,拧巴拧巴,扔在地上。

    “这人会是谁呢?”。

    七个孩子我全见过,肯定不是孤儿院的,她似乎还是一种完全懵的状态,总是听我分析,明言、朱永良、巴力、圣女花,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女孩们也琢磨不透,既然对我没有恶意,以后遇到,小心点就是了。

    一阵悠扬的乐曲响起,是苏欣晨的手机。

    她接了一下,递给我。

    “林小川,你跑的倒挺快……”。

    是假小妹!我滑开免提,大声质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我?。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自己是小妹啦,是你非要这么叫,我问你,圣女花真的那么灵验吗?”。

    “你想干吗,别乱来?”

    “好象乱来的不是我吧?”。

    她冷笑:“盗尸毁尸,提取原基液,给未成年人注射生物制剂,种种行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而我不过是在自救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房间里鸦雀无声。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本来都已经绝望了,要不是误打误撞,那天我也许会选择结束这一切,虽然上次你说的话我不是很懂,不过今天看到了那张照片,忽然间全明白了”。

    “……我劝你别打圣女花的主意,会引火上身的”。

    “那你给我指条明路”。

    “你可以去找瓶子,或者,去找明言”。

    “哈……一个丢了十五年的瓶子,你觉得找到它的机率有多大?……”。

    这个问题我和女孩们讨论过,希望渺茫,只能凭运气了。

    “狗屁运气”。

    电话里声音高了八度:“我运气一向糟糕透顶,说来可笑,为了下半辈子的风光,我把上辈子当成了筹码,只可惜押错了宝,赔了个血本无归……朱永良这个王八蛋,他就是个鬼,自私鬼、吝啬鬼、一个戴着面具的胆小鬼”。

    她忽然笑了,笑的歇斯底里:“……别浪费时间了,你们是找不到他的,永远都找不到,死了这条心吧”。

    “你把他怎么啦?”。

    她边笑边说:“哎……今天我救了你,从此两不相欠,咱们各干各的,林小川,千万别坏我的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再次警告她要慎重,因为对手不容小觑,比如那个郝心儿,稍不留神就会把她变成一具毛茸茸的猴僵尸。

    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小妹趴在床上,捧着脸,看看这个,瞅瞅那个:“那咱们还去不去圣女寨了?”。

    “去”。

    陶木春毫不犹豫:“打牌的都上了桌,怎么能少了咱们呢”。

    希望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千万别挨炸。

    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手里缺点什么,一进门,娟子就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走那儿跟那儿。

    “干吗,有病?”。

    “你才有病呢,刚才有个女的,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找你,怎么回事?”。

    “……也打给我了”。

    高文的表情一样。

    “有新女朋友了,给我们臭显摆?”。

    “这都怪你,拿我的手机当公用电话使,连密码都不让设”。

    我准备买个二手机子凑合用,扭头往外走,迎面碰上了白英巴力。

    “呦,那个爱吃烩饼的大哥又来了”。

    娟子很热情:“今天怕是吃不成了,没烙饼”。

    一天不见,巴力苍老了许多,圣女花带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只留下了个空壳子。

    “小兄弟,我是来道别的,要走了,找你说说话”。

    看的出,他心事重重。

    当然不能干说话,牛肉锅、小酥肉安排上,再来一瓶白酒,俩人正襟危坐。

    我不清楚他来的目的,也不知要谈什么,但彼此的眼神都懂,这是最后一次试探对方的机会。

    “我想问问,基因是个啥东西?”。

    我也说不明白,拿娟子的手机查了查,磕磕巴巴念了半天,把自己都绕晕了。

    巴力皱着眉头,又问那七个孩子的异常之处。

    他们各有不同,但除了陶木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因为是同一天注射的,抛开时间的早晚,就只有实验的剂量了。

    “这么看来,陶木春最象圣女,兴许……还要好”。

    比圣女还要好,莫非她会羽化成神女,翱翔于九天之上?。

    “……咱们把这杯水当成圣女”。

    水杯放在面前。

    巴力用筷子蘸了点菜汤,滴了一滴进去,油星浮起,变成了刷锅水,接着拿过我这杯,摆成排。

    “懂了吗?”。

    我杯里的水清澈见底。

    他认为事已至此,剂量不是关键,假如干净的水是圣女基因,那一滴是什么呢?这始终困扰着巴力。

    “英莫儿怎么死的?”

    原以为他会避讳不谈,没想到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圣女带不回去,咋骂我,我都认,谁叫咱说话没算数呢,可心里窝着一个疙瘩,老想弄清这里头到底是咋回事……小兄弟,你要不嫌烦,我给你唠唠”。

    “不违反族规?”。

    “唉,违反啥族规,十天后寨子就没了”。

    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虽然散伙是早晚的事,但未免来的太突然,正要问他,巴力已慢悠悠的讲起了故事。

    故事里当然要有圣女。

    英莫儿被尊为圣女后,执意搬离了圣女寨,居住在附近的山洞里,这好理解,圣女吗,喜静不喜动,放下碗就去广场的那是大妈。

    为了照顾她的衣食住行,老族长扎罗挑选了几名少女跟着她,统称为伺婆。

    “有一天,伺婆去送早饭,没过多会儿,就慌里慌张的跑去找扎罗,扎罗赶到洞里,看见圣女飞升的样子……”。

    她盘坐于石床之上,圣水顺着皮袍子往下滴,周围长出一朵朵白花,整齐的向她盛开。

    这就是圣女花,永不凋谢。

    “你也跟着去了?”。

    “咋能呢?隔着几百年”。

    虽然没见过活着的圣女,但总能告诉我圣水是什么吧。

    “你还记得圣女花开的味道吗?”。

    奶香!我“噢”了声,原来圣水是英莫儿的乳汁,尽管有些冒犯,但还是联想到肥胖的奶牛。

    “消息马上传遍了整个寨子,全族的人都来了,黑鸦鸦的跪在圣女洞前,哭声震天,不知道往后该咋办,扎罗对大伙儿说,圣女不在了,但圣水断不了,只要有这片毒花丛,就不怕被人欺负”。

    伺婆们都把泪水擦干,准备替圣女收拾遗容,那时距离圣女死亡已过了一个时辰,她们进到洞里,英莫儿低头垂目,面容安详,身上新换了一身貂皮袍子,干净整洁。

    奇怪的是,有人说她背对着洞口,也有人说她正向而坐,各持一词。

    整个仪式,扎罗一直守在旁边,可细心的伺婆仍然发现,拢在长袖里的双手竟然形同利爪,摘掉黑纱梳头时,曾经柔顺的乌发,已变成了满头银灰。

    扎罗命令她们不许出去胡说,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原本六个伺婆,今天却少了一个。

    送饭的伺婆说不上来,她天生胆小,加上早晨洞里阴暗,只能隐约瞅见圣女坐在石床上,而值班的伺婆一直睡在花丛中,怎么喊也喊不应。

    她往前走了两步,地上黏黏的直粘脚,抬起来一摸,象是没干透的血。

    “小姑娘家的,又是一个人,心里怕也不敢出声,怕冲撞了圣女,只能叫族长来看……”。

    扎罗却告诉大家,他赶到的时候,那个伺婆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因为圣女突然坐化,不知道怎么向全族交待,私自逃下了山。

    这说法漏洞百出,但没人问,也没人敢问,伺婆们战战兢兢,唯恐灾祸降临到自己头顶,宁愿当个闷嘴葫芦,年复一年的守着那尊肉身菩萨。

    据说,圣女金身并非干尸,而是水润光泽,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