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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子才离开多少时日,这京都中好似变了个样,更加热闹了。”
祈楚寒噙着浅笑,似是狡诈似是嘲讽,随意的坐在桌前。
桌上的白色瓷杯氤氲着淡淡的水汽,一室的茶香,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外面喧哗的街道,人来人往。
想起上次离开京都之中的事情,祈楚寒的眸中现出一抹淡不可视的厌恶,不久就被淹没在漫不经心之中。
祈楚寒的身旁恭敬站着的正是那日在他身边出现过的中年男子,听到祈楚寒的话,答道:“主子离开楚阳的这段时间内,京都之中可谓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巨大的改变?”祈楚寒一哼声,以着玩笑的口气说道,“莫不是楚阳终于变天了?”
这能还有什么巨大的改变,他只是觉得京都之中的气氛变得和上次来京都之中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今天进到京都一路行到兴泰茶楼,耳边总是时不时传来睿王妃的称呼,他没有在乎,看来杜小蛇在京都之中的还不是一般的声名狼藉,这都多久了,这还没有脱离百姓的八卦话题。
若是楚阳变天,那就不叫巨大的改变,就叫做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中年男子乍听祈楚寒口中吐出楚阳变天的词语,顿时紧张,全身戒备的环视向四周,查看周围是不是有没有什么动静。
“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了去,会招惹麻烦的,到时很难脱身,牵连甚广。”中年男子告诫的说道。
“胡清,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祈楚寒抬眸看着满脸严肃的胡清,轻声启唇说道:“而且……本公子何时轮到你来教训了。”
俊美的容颜之上笑意不减,看在中年男子也就是胡清的眼中竟是感到了无尽的寒意。
胡清背脊一僵,连忙跪下抱拳,低头说道:“属下不敢,是属下失言了。”
对于这个主子他是由心里的敬畏,年纪轻轻,随时都噙着这样一抹的笑意,似是无害,他却是从来摸不透主子心中所想,若是得罪主子,下场可谓惨状。
“胡清,你的胆子确实是变小了。”祈楚寒看着跪在地上的胡清,眸中神色变得莫测,“这八年来的外派日子过的是不是很舒畅,没有了打打杀杀,让你失去了以往的英雄胆气,只知家长里短了,你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吧,听说你家夫人又要生了,恭喜你又要当爹了……这一家茶馆倒是打理的很是不错,生意兴隆。”
祈楚寒的话,让跪在地上的胡清身躯一颤,急声道:“属下不敢,属下从来没有忘记属下该尽的职责,只是属下认为还是需要小心谨慎的,这是楚阳。”
胡清咬重了“楚阳”二字,祈楚寒听得分明,这是在提醒他所在的地方,站在楚阳的京都却是说着它要变天,若是被人听了去,上报朝廷,可就是一条大罪,怕是要在南门菜场一刀头落地。
只是祈楚寒已经试探过周围并没有人,他当然不会想要惹麻烦,只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不得不让这个潜在楚阳的暗探加深一下他的使命感,不过对于他的表现尚算满意,起码他的忠心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一点他不怀疑,他的儿子同样也是暗探中的一员,只是却是不防他的人中居然也会出现叛徒。
“胡清,你起来吧。”祈楚寒浅声说道,视线重新回到了桌上的那杯茶,修长的手指拿起了茶杯,轻哆了一口。
听到这话的胡清一愣,主子这是饶过他了,“谢主子。”
胡清说完,直起了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静立在祈楚寒的身边,更加的小心翼翼。
“你可明白本公子的意思,英雄若是都失了胆气,本公子还需你们有何用,冲锋陷阵之事岂不是一招沦陷,作为一个暗探中的老人,你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本公子不希望看到的是一群瞻前顾后之人,上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叛徒绝不饶息。”祈楚寒淡声说道,字字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势。
“属下明白。”胡清沉声回道,额际滑落一丝冷汗,怕是上次的事件让主子耿耿于怀,再次对他进行告诫。
“明白就好。”胡清也是个聪明人,他说得也是这么清楚,若是再不懂,他这作为派在楚阳的暗探的统领就不需要再做了。
祈楚寒接着说道:“现在来说说,楚阳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不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杜小蛇怎么样了,等会儿过去看看她,上次没有能够让她取下面纱还真是遗憾得很,这次他会在京都之中多停留些日子,就让他和她多做些周旋,不信拿不下那面纱。
祈楚寒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深。
胡清回道:“这京都之中发生的大事属睿王妃和跖胡国公主比试一事。”
谁也不曾想不被看好的睿王妃居然是这般的容颜绝色,惊才绝艳,让众人在吃惊中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之前的谣言当然是不攻而散,只是关于睿王妃的讨论在京都之中却也是久久未歇,从贬低诋毁到夸赞羡慕向往,人们津津乐道,成了茶馆之中每日必当上演的一幕。
祈楚寒眼眸一紧,这事他并不知悉。
听得胡清接着道:“那场比试可谓是京都中的一场盛事,比起千波湖诗会更是隆重。流霞台下挤满了人,在众人不看好睿王妃的情况下,睿王妃却是连胜两局,赢得了比赛,跖胡国公主留在楚阳为质。”
看来杜小蛇是露了一手,祈楚寒微微点头。
“这场比试让人知道睿王妃并不是病弱缠绵,面若恶鬼,而是貌似天仙,惊艳绝世。”胡清顿了顿,若是他刚才不是他的错觉的话,他看到了主子的身躯一僵,眼中疑惑,他是说错了什么吗?
胡清吞了吞口水,道:“经那一日,睿王妃被誉为‘楚阳第一美女’,这件事在京都之中掀起的热潮迟迟没有退去,所以尤为的热闹。”
胡清简短的说明性话语,让祈楚寒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刚才他还想着要想法设法去摘下杜小蛇的面纱,殊不知众人都已然见识过她的容貌,真是讥讽得很。
这就是巨大的改变,果然是够巨大,楚阳第一美女?貌似天仙?看来杜小蛇的容貌应是极其漂亮的,他一开始也是猜测杜小蛇的容貌不会差到哪里去,那样的气质,那样的风华。
虽然隔着面纱,但是还是可以隐约见其姣好的脸部轮廓,尤其是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杏眸,那样的一双眼睛,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只是那人的眼中更加的温柔,他相信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杜小蛇也该是个美人儿。
事实结果就是如此,原以为他比之众人先一步得知这样一颗被世人“蒙尘”的明珠,却是不曾想这颗明珠已然拂开那尘埃,光华万丈。
说不清心中的到底是惊喜还是觉得不快,嘴角的笑意倏地变成了一抹冷笑,连声音也陡然变冷,“说!将这件事情从头至尾,每一个细节都说清楚!”
胡清一怔,主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发怒?这是要让他说那件事情,他着实不知道,刚想要出声询问,却是被祈楚寒一记冷眼看了过来。
“胡清,为什么这件事你没有回报?若是本公子没有记错,你只汇报了‘跖胡国公主留在楚阳为质,楚阳滇城盐矿归于跖胡国’。”
“属下认为那不重要,所以就没有汇报。”胡清恭敬的答道,背上却是已经是汗湿一片。
这件事情对他们的消息无所用途,所以他只是捡取重要的有用信息传给主子,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看主子的模样,像是他本末倒置了,没有将跖胡国公主和睿王妃比试一事给告知。
祈楚寒自嘲一笑,是啊,这相对于国家大事,这完全就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就是这不值得一提,让他觉得心痛。
他离开之前并没有下令让暗叹们留意杜小蛇的事情,他们只是按照一贯的方式传递着信息,并没有错。
“嘣”的一声,胡清觉得脸上一凉,看去竟是祈楚寒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了,茶水溅开,脸上的凉意就是被溅到的茶水。
胡清心中大骇,不知道他是哪里说错了,或是哪里出了差池,竟惹得主子这般的生气,却是急切的关心问道:“主子,你的手?”
祈楚寒松开了握紧的手,一手的碎瓷,覆手叮叮咣咣的散落在桌子上,白色的碎瓷衬着黑色的漆木桌子,更加的苍白。
胡清看到祈楚寒手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碎瓷并未嵌入手心或是有所划伤,主子的手心白皙而手指修长。
“现在将那场睿王妃和赫连明珠的比试给本公子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祈楚寒沉声说道,恢复了嘴边的笑意,抬起另一手,将未落的碎瓷给轻轻的拨落下来。
缓慢而优雅的动作,让胡清不禁呼吸一滞,心中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如此关心这比试一事,主子不是应该关心楚阳和跖胡国修好一事吗?
心中虽然这般疑虑,胡清仍是将那一日流霞台之上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祈楚寒听着胡清的汇报叙说,拿起桌上倒置的杯子,翻转过来,复又斟上了一杯茶。
胡清的叙说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不似说书先生说得那般生动而引人入胜,遣词用句毫无讲究,简短而平淡,就像是在说家长里短,该买菜了,要买什么菜。
但是祈楚寒的眼前像是幻化出来那一日流霞台之上的场景,杜涵凝站直了身子,眸光似水月右手拔箭,箭似银光在空中划过,左手扳转那铁胎大弓横于胸前,搭箭上弓,缓缓拉开弓箭,风吹开了她的裙裾,飞扬的发丝带着一丝张狂,以着这样不可思议的随意之姿射箭而出,箭如流虹,一箭射中箭靶,正中红心,而赫连明珠的箭顿之落地。
杜涵凝在流霞台之中翩跹起舞,舞姿似水如波,辗转承和,一气呵成,飘逸如落雪,轻灵如水上清荷,一抬手,一提足,一旋转……尽现柔美之姿,婀娜的身子舞尽繁华无数,一舞倾城。
他看到了那个在从天而降的桃花花瓣雨中,纷乱眼花的舞姿,迷了人眼,看到了那个因为面纱掉落而怔愣的漂亮双眸,却是怎么也描绘不出该是怎样的容貌……
胡清将那日在流霞台所见一一陈述而来,将他所看到的尽可能的详细的说出来,毫无顿挫,一口气将这些说完,却是没有听到祈楚寒的声音。
胡清慢慢的抬起眼,小心翼翼的看向祈楚寒,一瞬,迅速的低下了头,主子脸上是那样迷幻的表情,唇边的笑意像是变了味道,不似以往那般,这样的表情怎么会在主子的脸上出现,心中一个令他难以置信又惶恐的讯息成型,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哽住,主子难道是喜欢睿王妃?
祈楚寒描绘不出那是怎样的一幅美人图,剑眉微拧,回过神来,看来他这次的离开,确实是错过了不少的好事,杜小蛇你真是让本公子太惊讶了,这面纱落下居然就是这般巧合的一件事情,他费尽心思的一回事发生起来却是这般的容易,该说他幸还是不幸。
刚才胡清的叙述中,他没有忽略轩辕墨宸抚琴一事,琴音绕梁三日,这杀伐战场的战神王爷居然还会附庸风雅之事?
一人抚琴,一人舞,配合得天衣无缝,站在一起如璧人一双,天作之合,顿失颜色。
那是说杜小蛇会赢得比赛其实是不想让赫连明珠嫁给轩辕墨宸?在他离开的时候,杜小蛇不是还极力的掩藏起光芒风华,以期离开王府获得自由,这段时间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改变了想法,甚至于……喜欢上了轩辕墨宸。
祈楚寒此时心中极其的乱,分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为什么他会因为没有见到杜小蛇的惊采绝艳而失落,会因为轩辕墨宸和杜小蛇的合作无间而感到有所嫉妒,不是羡慕那就应该是嫉妒吧,会因为想到杜小蛇喜欢上轩辕墨宸而无来由的气堵……
将手中的茶杯举起一饮而尽,杯中的茶水已经凉透,冰凉的茶水滑入胸臆间,却是平息不了杂乱的思绪,他不可能因为好奇而喜欢上一个只是相处了没几天的女子,但是他就是觉得想要靠近她。
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敲在了桌上,让静立一旁的胡清惊得身子一颤,今天的主子极是不寻常。
祈楚寒闭了闭眼睛,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极力甩出脑中,只是收效颇浅,这一刻,他恨极了那个让他离开楚阳的人。眸中的寒芒如刀一闪而逝,轻声问道:“胡清,在你看来,睿王和睿王妃两人的感情如何?”
胡清心中只道,完了完了,看主子这般表现是真得喜欢上了王妃,这要怎么办才好,主子的身份怎能容许他娶一个有夫之妇,纵使睿王妃真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旷世佳人,更何况楚阳的睿王绝不是个好相抢夺的对手……
祈楚寒良久没有得到胡清的回答,侧头,见胡清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吼出声,“胡清!”
被这么一唤,胡清回过神来,忙抬眸看向祈楚寒,希望主子没有看出他心中所想,想起他出神之前祈楚寒的问话,睿王和睿王妃的感情如何?这要他如何回答,是该说不知道,毕竟他也只是远远看去,不能确认睿王和睿王妃的感情到底是哪般?还是该说感情甚笃,让主子死了这条心,只是凭着主子的性子若是真得喜欢上了,会因为这个理由而不喜欢吗?
祈楚寒见胡清又是愣神,眉头皱起,他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让胡清久久没有出声回答,还一次次的愣神。
“胡清,你是不是昨日没睡好,神情恍惚,需不需要本公子现在放你回家睡、觉。”
带着笑意的话语,一字一顿的睡觉二字说得极轻,听在胡清耳中却是如雷震撼,他怎么在主子的面前发起呆来,还是非议主子的事情。
“没有,没有,属下昨晚睡得很好,睿王和睿王妃的感情就属下所见的那些,应是不错哦。”胡清额际爬满了细密的汗珠,急出来的冷汗以及天热紧张出的汗。
“应是不错……”祈楚寒轻声复述着,低垂下眼眸,眸中深思,向胡清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属下告退。”胡清一抱拳,从屋中退了出去,心下却是直到他是年纪太大了吗?还真得是如主子所说,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
屋中,祈楚寒唇边的笑意深了深,杜小蛇,你果真是令本公子刮目相看了,本公子也该是去见见你的绝色容颜了,真是失策啊,居然让这么多人见过了,本公子倒是成了最后一个,不知你要怎么赔偿本公子的遗憾呢?
一扬手,袖袍鼓动,一阵强悍的内劲将那扇半开窗子给完全的打开,祈楚寒从椅子上站起,向后一蹬凳子,踢开的同时,借力从桌上踮足,白影翻飞,从洞开的窗户中斜飞而出,一蹬窗棱,白色的袍上青翠才竹子似是在风中摇曳。
茶楼下的人听得声音抬头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待低头时一惊,街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白衣公子,刚才怎么没有看到,摸摸脑袋,傻笑一下,看来都是昨晚没睡好搞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祈楚寒向着睿王府走去,脑中还在描绘着杜涵凝的容貌,还未走近,离着一个转角的地方,传来了一个盛怒中的女音,大声的斥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杜小蛇的声音,杜小蛇的声音还要更淡一些,更加的轻灵一些,这个女子声音带着傲气,此时有些盛气凌人。
“哟……就许你这公主来这里,不准别人来这里不成,本公子倒是不知道这睿王府何时成了你家了,本公子来睿王府还需要你同意不成?”
是个带着调笑的男子声音,公主?看来先前和他对话的是个公主,只是明知道是公主,还能这般说话,这男子真是嚣张了。
“你……这睿王府不是我家又怎样,本公主可是得到睿王府的女主人的允许的,可以自由出入,你又是什么人?本公主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杜小蛇什么时候和一个公主交好了,那这个男子又是谁?祈楚寒继续往前走。
“呵,”听得那男子嗤笑一声,“你这公主当初不是想着法子进睿王府中,没有成为女主人,现在倒是想着法子进去了,你这跖胡国公主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是不是对睿王还不死心,想要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仍是调笑道声音,只是说得话却不是那么的中听,想让人揍扁他,那个穿着不同于楚阳衣裙梳着七彩细小发辫的高挑明艳女子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祈楚寒走过转角,看到了睿王府门前的对峙,不知道这睿王府门前何时成了谩骂之地,不过那个穿着异族服饰自称公主的那位女子应该就是跖胡国留在楚阳国作质的公主赫连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