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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天边的云灰蒙蒙的。厚重的黑云遮去了阳光,天色也暗了下来。长风卷地,穿过树梢,卷起枝头的枯叶在空中乱舞,长街上,往来的宫人屏气凝神,皆行色匆匆,常有三五个内侍官拿着大扫把清扫落叶。
长乐殿内,烛火昏暗。金丝楠木雕花的桌案上堆着厚厚的奏折。萧九辰一袭玄色龙袍,正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他面色冷涩,剑眉轻蹙,清潭一般的眼底深不可测。
空荡的大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
“这些人,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是为卓旭仍进言让他重新掌管铁骑营。要么就是参奏阮柯不善管理,搞得整个铁骑营乌烟瘴气的。”萧九辰说着,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地上。他眼底锋利,带着震慑人心的寒意。
周长生上前俯身说道:“陛下,齐宣王爷求见。”
“让他进来。”
萧辙进到长乐殿的时候,正巧看见萧九辰扔了一本奏折。萧辙上前捡起奏折打开扫了一眼,便递给了周长生。
“微臣参见陛下!”
萧九辰凤目冷肃,浑身寒气逼人。“齐宣王来了,正巧朕有些要事要同贤弟商量。”
萧辙俯首道:“愿为陛下分忧。”
萧九辰道:“想必五弟也有所耳闻,铁骑营中多为卓国公的老部下,朕让阮柯接手后,营中怨声载道,不服管教者甚多,数月以来,参阮柯的奏折就没断过,让国公重掌铁骑营的生音也没断过。五弟以为,此事该如何决断。”
萧辙面容淡然,眼底深邃。他心中非常清楚,萧九辰这么问他,便是有意试探,禁军与神武卫中多为萧辙心腹,若有一天萧九辰收回兵权却又出现此等事件,又该如何解决。
萧辙定了定神,开口说道:“陛下,若微臣直言不讳,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五弟只管直言,朕恕你无罪。”萧九辰说着心中开始打起了算盘。
“陛下派阮柯掌管铁骑营,不过是忌惮卓国公的势力,所以想让国公的势力收一收。纵观朝野,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尚书台,都有卓国公安插的人。这些人尊崇国公,唯国公马首是瞻,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微臣深知陛下的苦楚。”
萧辙一番话不禁让萧九辰疑惑起来,不知眼前这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萧辙又道:“微臣深知陛下被束缚了手脚,无论是神武卫还是铁骑营,陛下都不能为自己所用。其实陛下心里,一直想挣脱束缚,除掉国公,还有臣弟。”
萧九辰闻言,不禁假笑了一番:“五弟说笑了,朕与五弟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一同长大的兄弟,朕怎会想除掉你呢。”
萧九辰这话自己听着都觉得假,也只好靠嘴角的笑意掩饰。萧辙看出他的假声假色,也不意外,也不声张,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也不反驳什么。
“陛下,今日微臣前来,便是想助陛下一臂之力,这大梁说到底是姓萧,怎能让一个外姓人的势力权倾朝野。微臣愿助陛下铲除奸佞。”
萧九辰听着萧辙的话,心中不禁乐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子顿悟了,竟然一番肺腑之言差点就要感动了呢。萧九辰凤目微眯,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正巧,两个都是自己想要除掉的人,还不知从谁下手,萧辙的想法简直就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
萧辙星目灿灿,眼底带着几分微光,看上去十分真诚。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若不除掉卓旭仍,以他的势力,很难撼动陛下。
“五弟肺腑之言,让朕感动不已。朕怎么忍心拒绝呢。”萧九辰说着,满脸感动之色。
“依五弟的意思,该从何处开始呢。”
萧辙道:“陛下不是想收回铁骑营嘛,不如就从此处下手。营中众人不都期盼国公重掌铁骑营,那不如就让国公回去吧,这颗定心丸吃下了,就也不好再吐出来。国公在营中心腹众多,我们动不了国公,还动不了底下的人吗。”
萧九辰眉眼带笑,似乎许久都不曾这么开心过:“五弟这招妙啊!架空了国公的势力,还怕他权倾朝野吗。”
“陛下说的是,至于底下的人,随便有的是罪名。”
萧九辰的唇边笑意不断,“五弟智慧,非常人能比啊。”
萧辙眼底朦胧,深不可测,只俯身行了一礼回道:“陛下过誉了,微臣愿为陛下分忧,效犬马之劳。”
长乐殿外,秋风吹过屋檐,掠过琉璃瓦片发出瑟瑟的声响。整片天空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这是秋日的第一场雨。穆清站在长乐殿外的廊下,痴痴的望着窗外的细雨,这雨下得清冷,就如同这大梁后宫的人心一般。
那日,萧辙在长乐殿待了许久都不曾出来,一直到天色昏暗,还未见动静。而穆清不知道的是,自那日之后,大梁的一切都在悄然的发生变化。自那日起,卓旭仍恢复在铁骑营的职位,而在不知不觉中,也消失了许多不知名的人,或革除官职,或命丧黄泉,一场权利之争就这样拉开序幕。
秋雨渐停,夜色也愈发浓郁了。萧辙从长乐殿出来的时候,见穆清靠在殿外的石柱后睡着了。萧辙走到穆清身旁,细细地看着她略带倦容的面庞。他缓缓伸手,轻轻的抚去穆清面上的发丝,墨玉一般的眼底柔情似水,分外疼惜。
就在这时,白子佩拿着件披风走了过来。
“殿下。”
萧辙拿过白子佩手中的披风给穆清披上,又对着白子佩吩咐道:“你先回府吧,我还有事,晚些再回。”
白子佩俯身一礼,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就在这时,穆清微微一动,快要醒了。萧辙急忙在旁边的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公主,公主。”周长生俯着身子站在穆清身边唤她。
穆清身子一晃,睁开眼来,便看见周长生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前。
“周内侍,有什么事吗?”
“陛下今日去了元妃娘娘那里歇息,公主就不必守夜了,早些回宣室殿休息吧。待明日一早再来长乐殿。”
穆清抬眼,望了望长乐殿内,烛火已灭,想必萧九辰已经离开了。这几日萧九辰也不知怎么了,向来不爱去后宫的他,最近每日都到不同的嫔妃宫里,搞得后宫之内人心惶惶,又开始争风吃醋起来。穆清也没多想,只道了句:“有劳周内侍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穆清起身,身上盖着的披风滑落在地。她这才发现自己什么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怪道方才觉得周身一股暖意,都不冷了。穆清捡起披风,只见灰白的绸缎上绣着云游天际的仙鹤,不是龙纹图饰,看来不是萧九辰的,继而又放在鼻尖一闻,便有一股竹叶清风的味道,便知这披风是萧辙的没错。只见她用力打了披风几下,像是出了口恶气一般,继而双手一抖,便披在了肩上。
秋日的夜萧索而又清冷,广袤无垠的天际上有一团厚重的黑云,回宣室殿的路上,四下里空无一人,偶有巡视的侍卫排列而过。狂风呼啸着,吹起穆清翻飞的发丝。她一路走着,却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不知怎的,她走得越快,那人好似跟的越近。穆清一阵心慌,回头看去,却又空无一人。夜,空的寂寥,穆清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去。过了宣室门的一个转角,穆清捡起一块儿砖头躲在门后。
果然不出所料,没一会儿便有一个黑影从门后闪了过来。穆清双眼一闭,挥起砖头向那人的头上砸去。“咚”得一声闷响,来的人吃痛一声,捂住了额头。
“陛下?”穆清一声惊呼,心中也是吓了一跳。
萧九辰剑眉轻蹙,紧紧地捂着额头,语气又痛又涩,“放肆!朕刚从元妃那出来,你打朕做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开,顺着夜色,却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
“你,你流血了!”穆清看着萧九辰额头的伤口渗出血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温热的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渗出,染红了萧九辰的半边脸颊。
“你晃什么?朕怎么看你有点晕呢?”萧九辰话音才落,便双目一翻,倒在地上。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周内侍哪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萧九辰倒地,穆清一下子紧张起来。索性这里离宣室殿不远,穆清扶起萧九辰,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宣室殿走去。
萧九辰身形高大,哪里是穆清能背得动的。还没走两步,穆清就浑身冒汗,累的腰疼。
“平时吃的都是什么饲料,沉得要死。”穆清拖着萧九辰,气的直翻白眼。一路拖着他,好容易到宣室殿门口,实在是走不动了。
“雪鹭,锦瑟,你们快来。”
然而,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萧辙眼目清冷,定定的看着一切。
宣室殿的门前,王内侍轻声问道:“师父,陛下都流血了,不用传太医看看吗?”
周内侍浅浅而笑,看着宣室殿的方向,想着那二人好容易有独处的机会,便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