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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日光金灿灿的,照进清玉馆的庭院内,落下斑驳的光影。长风穿墙而过,夹杂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屋内的椅子上,宋轶正襟危坐,面色阴沉。他眼底混沌,带着几分隐忍,又带着几分恨意与杀气。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代家上下几百口人,都死在卓旭仍的剑下。一心想除掉代家的,只有卓旭仍而已。他扶陛下篡位,断断是留不得代家的。不仅如此,他还给父亲安了谋逆的罪名,就连先皇后也没有谥号,不入皇陵。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萧辙眼底悲痛,下意识握住了宋轶的手。“代家乃是我母后的母家,代家的仇必定得报。有本王在一天,就不会让代家满门的冤魂无处安息。”
宋轶眼底通红,嗓音有几分低沉:“代家出事时,我尚在太行书院。卓旭仍一直派人追查我的下落,是严相第一时间派人到书院接我,之后便是隐姓埋名熬了一段时间,直到今年才有机会重返长安。”
萧辙微微感叹:“严相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
宋轶道:“其实晋王的案子我一直都在跟进。他丢失的玉佩,我一直在派人追查。还有晋王遇害时出现的黑羽箭,我查验过,是假的。真箭我见过,代家出事之后我回过代府,那支真箭是我从长兄的身上拔下来的。而且,查验过晋王的尸体,伤口正中心脏,长箭的力度偏左,说明刺客惯用左手。”
萧辙面色沉沉,眼底蒙上了一层阴翳,“晋王一直在暗中帮忙查探假箭的来源,似乎刚有些眉目,就遇害了。遇害时只留下了‘春风楼’三个字。春风楼可是卓家的地盘。此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宋轶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代家与卓家的仇,许多年前便已经结下了。那时祖父代世诚还是御史中丞,查到卓旭仍的父亲贪污军饷,私置田地,便在先帝面前参了他一本。卓旭仍的父亲便被发配边关了,谁知还未走到边境,在路上就病死了。”
“代祖父是个正直的人呐,听闻当年许多人想收买他,都被他打发走了。”
宋轶点了点头:“当年卓旭仍的父亲就想收买祖父,被祖父拒绝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其实,陛下也想除掉卓家的势力,卓家对于陛下而言,是掣肘之力。”
二人正攀谈着,常有余在门外行了一礼,道:“殿下,元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吧。”
萧辙刚送走宋轶,就看见元珩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袍,大摇大摆的走进清玉馆内。
“门口还张灯结彩满是喜气,怎么到了这清玉馆,半个喜字都没贴,当真不像要娶亲的。”
萧辙白了元珩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废话少说,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我元珩办事,殿下还能不放心吗?”元珩眉梢微挑,唇边带着一抹笑意。“陶静姝身边的红珠见钱眼开,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她就答应了。又收买了接亲的媒婆,都安排好了,你呀,就等着看好戏吧。”
次日的清晨朝霞漫天,染红了半边天际。宣室殿内,穆清倚坐在回廊下。她面容憔悴,唇色发白,痴痴地望着东边的红霞。过了半晌,她叫过锦瑟问道:“今日是萧辙和陶静姝的大婚吧。”
锦瑟站在穆清身后摇了摇团扇,轻声答道:“再过一个时辰,齐宣王殿下也该出发去陶府了。”
穆清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水对锦瑟吩咐道:“去把师父给我缝制的嫁衣拿来。”
锦瑟闻言,有片刻犹豫,却不敢忤逆穆清的意思,只好进到殿内将嫁衣拿来。鲜红的嫁衣在此刻格外的刺目,穆清捧着嫁衣若有所思,眼中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这本是穿着嫁给他的衣服,他说此生只认她一个夫人,然而一切在此刻像是一个笑话。穆清苦笑着,轻轻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小腹,继而拿过桌边的水果刀,割下了嫁衣的一角。
“你即刻去一趟齐宣王府,赶在萧辙出门前送到他手中,并告诉他,明日早朝后,我在宣室殿等他。”穆清吩咐道。
锦瑟点了点头,继而接过穆清手中的红布,朝殿外去了。那二人,终究还是到了割袍断义的下场。
清玉馆内,萧辙穿了一件青色的素衣,长发用同色玉簪束在脑后。他面色淡然,眼底如一汪湖水,正坐在桌前看书。就在这时,白子佩进到屋内行了一礼。
“殿下。”白子佩迟疑道,“锦瑟姑娘来了。”
萧辙放下手中的书卷,忘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继而淡淡的说道:“让她进来。”
锦瑟捧着个方盒子进到屋内,上前一礼,说道:“殿下,这是我家公主让奴婢亲手交于殿下的物件,望殿下打开一观。”锦瑟说着便将盒子放在萧辙面前的桌子上。
萧辙盯着盒子打量了一番,打开盖来,是一块红布。
“这是?”萧辙眉头紧蹙,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锦瑟道:“公主擅长刺绣,尚在南陈时有一个教刺绣的师父。师父听闻公主被许配给大梁的五皇子,便亲手缝制了这件嫁衣送给公主。”
锦瑟说道这里,萧辙便已经听懂了,这是穆清要与他割袍断义啊。恍然之间,鲜红的颜色犹如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一下子染红了眼眶。萧辙拿过红布,紧紧地攥在手里。终究还是做了负心人。
锦瑟见萧辙眼底染上了痛意,便像是达到目的了一般,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殿下,公主还有句话让奴婢带到。”
萧辙双目微闭,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问道:“她说什么?”
锦瑟盯着萧辙的眼睛,细细的观察着他,“公主说,明日早朝后,邀您到宣室殿一叙。”
萧辙闻言,眼底痛意四起,继而朝锦瑟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就在锦瑟刚走出清玉馆的同时,一行滚烫的热泪划过他白皙的面庞,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白子佩进到屋内,行了一礼,见萧辙情绪不好,不知该不该开口。
萧辙慌忙抹了下眼泪,沉声问道:“何事?”
白子佩道:“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辙点点头,“知道了。”
陶府内,高朋满座,张灯结彩。陶静姝一袭红色嫁衣坐在梳妆镜前,红珠就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妆。
“小姐今天真美。”红珠赞叹道。
陶静姝娇羞一笑,红了脸颊。
就在这时,媒婆进来打发走了其他下人。
“哎呦我的小姐啊,还慢慢吞吞的,快盖上红盖头走了。”
红珠与媒婆对视了一眼,继而将盖头盖在陶静姝头上,带她出了房门。谁知这一走,竟是有去无回。陶府后面,有马车等在那里,红珠和媒婆将陶静姝送上马车,等陶静姝发现不对时,已经被人打晕,塞到马车里。马车一路狂奔,驶向城外。陶府后门,元珩早已等在那里。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逃婚了。”红珠和媒婆在陶府的院内一通乱喊,一时间四座惊起,陶夫人更是吓昏了过去。
陶府后门,红珠和媒婆在元珩那里领了赏钱,朝城外逃去。
元珩唇角带笑,对身边的手下说道:“跟上红珠,解决掉她。”
“是。”
元珩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无人注意到这边,便施展轻功,跟着媒婆去的方向追去。刀光剑影之间,红珠和媒婆皆是倒在血泊之中。而齐宣王萧辙的大婚,也在陶静姝的逃婚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