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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将琵琶挂在墙上,积云赶紧扶勤贵人到寝床上,拉上了床帘,燕燕推开阻拦的积雨和半夏,也走了进去,笑盈盈道:“奴婢提前恭喜小阿哥,得以借腹降生!”勤贵人见她还在,忙催促:“快打发她走!我不想看见她!”积云正欲往前,燕燕用力一个掌掴将积云打得踉跄撞倒了架子上的洗脸铜盆,水洒了一地,半夏赶紧拿了抹布和水桶蹲在地上擦,燕燕得意地坐在勤贵人床边的圆凳上,微笑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恭喜小阿哥吗?因为我每天都在盼望小阿哥降生,那样我才能在将来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勤贵人听她如此,也顾不得下腹剧痛,忙招呼在忙的其他人:“都出去,我有话跟燕燕谈。”积云虽担忧,也不得不退下,这下,屋内只留了燕燕。
“还记得当初那个说什么都不肯承宠,说什么都不肯怀皇嗣的汉人歌妓陈思卉吗?既然仇恨满清,为何现在被满清皇帝搞大了肚子?嗯?你的儿女知道了你是汉人歌妓出身,而不是陈家小姐,他们还有没有面目活在这个深宫内宅呢?”燕燕笑看隆起的腹部,勤贵人强忍剧痛,对她道:“燕燕,当初我曾多次劝止过你,要谨言慎行,是你一开始就执意要进宫,自己使手段争宠,我们两的恩怨,就让我们两个来了结,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啊……害他们……啊……”勤贵人痛得皱眉,燕燕依旧得意道:“奴婢哪敢害贵人的小阿哥呀,还不是贵人您自己,谋害自己的儿女,让儿女以后无法抬起头做人的是你这个歌妓额娘自己啊!你觉得他们只要姓了爱新觉罗,就是龙子龙孙了?对于真正的皇子来说,你的孩子,实数鸠占鹊巢,不配跟他们做骨肉亲属!”勤贵人无法言语,五官皱在一处,双手捂着小腹,仿佛有水渍从床褥一直流至燕燕鞋上,紧接着,勤贵人的床边往外流血,燕燕瘫坐在地,喃喃道:“不是,不关我事。”说着,不顾湿地板脚滑,踉跄地冲出房间,积云和半夏赶紧进屋,燕燕才踉踉跄跄地走在客厅里,就听那处几个女子在惊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燕燕再无法行走,勉强瘫坐椅子上,积雨慌慌张张穿过客厅,往太医院去。
客厅里,李太医、史太医、周太医、唐太医等太医跪侍在寝屋外,准备催产汤剂和止血药丸,里屋,产婆们正奋力撑开勤贵人双腿,让她使劲用力,这一忙就从天亮一直折腾到了畅音阁散席回宫,陈夫人和太后见勤贵人难产,忙问帮忙端水盆的积云:“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小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早产了?”积云将热水盆端进去备好,才出来回禀道:“回禀夫人,太后,奴婢陪小主回来,谁知燕燕已经在客厅里,她冒犯小主,小主本就不舒服,被她激恼,就早产了。”太后环视客厅,问道:“燕燕她人呢?”积雨正端了一碗参汤要进去,边走边道:“刚才看她还坐在那儿。”太后吩咐道:“宫女刘燕燕冒犯勤贵人,致勤贵人早产加难产,王来喜,阿柔,你们带人去找,若是找到了,务必给哀家带来!”二人答嗻后就各带宫女太监去搜寻燕燕踪迹。
黑豆顺着燕燕鞋子上的羊水气味找到了宝华殿,燕燕正跪在佛祖面前祈祷小阿哥顺产,阿柔和一伙强壮宫女就过来将她押走:“干什么呀你们!”阿柔喝令道:“奉太后口谕,押宫女刘燕燕去饮绿轩问话!”燕燕只管踢腾,可身轻如燕的她哪能挣过那几个强壮宫女,只得随她们一同往饮绿轩去。还未走到饮绿轩,就听见勤贵人痛苦的叫喊声,燕燕心下一惊,刚进到院落空地上,就被强壮宫女狠狠一推,跌坐在地,只见面前站着陈夫人和太后,陈夫人痛哭流涕,太后凤目凛冽,已是刚天亮,积雨又拿着一盒参片进去,准备让勤贵人含服,补充气力后再战。
初阳微照,陈夫人问向燕燕:“我们家贵人到底哪一点得罪了刘宫女,刘宫女要这样害我家贵人!”燕燕道:“她到底是不是你家的还不好说呢!再说,奴婢也只是来探望她,以表我们多年姐妹情谊,至于害你家贵人,更是无稽之谈。”产婆慌张跑来:“不好啦不好啦!贵人小主又晕过去了!”李太医忙指挥道:“参片!快!掐人中!掐人中!灌鼻!灌鼻!让她醒着!千万别睡!”过了一瞬,嘶哑的咬牙嘤咛声再次传来,阿柔道:“若只是探望,贵人未必会早产吧,许是刘宫女对她说了什么,才刺激贵人。”燕燕豁出去了,对太后道:“太后,其实勤贵人她跟奴婢一样,都是冒充旗籍混进宫中的丽春院歌妓,她根本就不是陈侍卫的女儿!就算太后问奴婢千万次,奴婢还是一样的答复,是陈夫人伙同勤贵人妄图欺君!”陈夫人闻言只跪下哭道:“臣妾就卉儿一个闺女,她要是不行了,臣妾也不能活了!”太后让宫女搀起陈夫人,对燕燕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啊,勤贵人活在哀家眼皮底下,她们要想欺君,早就在宫里反了天了,更何况,勤贵人的出身清清白白,你自己冒充进宫,还想攀扯勤贵人?”她说着转向王来喜:“王来喜,给哀家重重掌嘴,念在你也曾孝顺过哀家,哀家只罚十五下。”王来喜躬身领命,就走向燕燕,揪着燕燕就左右开打,正打着,屋内听见了婴孩啼哭,产婆叫喊道:“生啦!生啦!”
燕燕才被打够十五下,又见产婆两手血污来报:“不好啦!勤贵人大出血!我们止不住啊!”燕燕的脑海里瞬间在过电影,她回忆着当年与勤贵人一同生活的美好点滴,跪在地上不停叩头,哭喊道:“姐姐!燕燕知错了!你原谅燕燕吧!求你留下,不要丢下我!姐姐!燕燕知道错了!”她将脑门叩破,太后让宫女去阻止:“勤贵人活着便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和陈夫人都与你没完!”陈夫人也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四处乱拜:“求佛祖,求菩萨,保佑卉儿!保佑卉儿!”太后也看向产房,心内祝祷平安。
待到辰时一刻,众人才止住了勤贵人的血,勤贵人经过了大劫难,如释重负在酣睡,陈夫人和太后进屋查看,太后留陈夫人照看,跟阿柔出屋去,对着梨花带雨的燕燕打发道:“回去吧,以后谨言慎行,莫再招惹勤贵人动气,去吧。”燕燕叩首哽咽答道:“奴婢谢太后教诲恩典!奴婢告退!”她红肿着脸颊,青破着脑门,裙腿处沾满泥渍,鞋子上也满是淤泥,行走在返回慈宁宫的路上,她正想自己为何不希望害她被贬的勤贵人因此殒命产房,又回想起当年与勤贵人的美好,就不由自主地进了慈宁宫,慈宁宫里,苏麻早就在等她,只是这一次,苏麻传来了浣衣局的大宫女小翠。
在燕燕离了慈宁宫去往浣衣局后,偶尔也听旁人说起过良贵人的上位史,小翠与良贵人是同届的小宫女,也常对底下人说:“英雄不问出处,有良贵人的例子,咱们浣衣局也是能出妃嫔的吉祥地儿!若是干好了,得皇上太后赏识,没准就升为官女子或直接做答应了!”燕燕每常默记,趁着送窗纱的空档,往弦月阁去。
“奴婢仰慕良贵人已久,良贵人若是菩萨慈心,让奴婢能侍奉良贵人左右,奴婢定当肝脑涂地!绝无二心!”燕燕诚恳叩头,良贵人饮着茶,朵趣问道:“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浣衣局的吗?”燕燕答道:“回姑姑的话,奴婢是不久前从慈宁宫调过去的。”朵趣打量了一番,瞬间回想起来:“喔,原来你就是当年被贬去做苏麻姑奶奶宫女的滟答应啊!”良贵人扣着茶碗盖:“才刚当了答应,就得意忘形,也难怪会被贬,那你现在觉得自己是我的宫女还是,滟答应小主?”燕燕回想起当初自己说过的狠话,将头埋在地上:“奴婢是小主的奴婢!”良贵人将茶碗搁在茶几上:“跪安吧,回头本小主会跟你们富思库小翠姑姑好好说的。”
几日后,小翠被良贵人召见,得了很多厚赏,让燕燕过去当良贵人的宫女,而饮绿轩处,内务府的人正拿着几张小阿哥的命名让勤贵人拣选,勤贵人选了一个“胤礼”,宫外,御前侍卫快马加鞭将喜讯告至边关。这日,燕燕陪同良贵人去永寿宫拜访惠妃,惠妃从点心盘上抓了一把被剥了壳的椒盐烤蚕豆吃着,莞尔对一同吃点心的良贵人道:“皇上来信说起老八了,他说老八看护正蓝旗大营,随侍晨昏,风霜无怨。并寄回来一首写给老八的御诗:‘戎行亲莅制机宜,沐浴风霜总不辞。随侍晨昏依帐殿,焦劳情事尔应知。’”良贵人也欢喜道:“看来咱们胤禩是真的出息了,嫔妾虽然不懂诗文的意思,也能猜得出,在随驾的一众皇子里,咱们的胤禩一定很得皇上信赖。那敢问娘娘,皇上可有提过何时为胤禩选福晋吗?”惠妃饮了口碧螺春,扣着茶碗盖道:“皇上跟本宫的信里头说了,他有意让汉人大学士王鸿绪的闺女王氏嫁进藩邸当侧福晋。”
良贵人诧异:“怎么是汉人?”惠妃道:“咱们老八的声名在那些江南汉儒里也是贤名远播,皇上顾念满汉一家亲,因此让咱们老八跟王家结姻缘。虽说侧福晋先进藩邸,若以后有好的旗人家闺女,再选进藩邸里做嫡福晋。”这时,几个广储司制衣间的绣娘呈进几样鸭绒冬衣棉袍,跪地高举托盘:“请惠妃娘娘御览。”采晴和采曦仔细瞧着托盘上的衣料做工,惠妃吩咐采晴把衣服留下,拿金瓜子打赏绣娘,绣娘跪安,良贵人问道:“这些冬衣,咱们不是都有吗?”惠妃面有不快,叹道:“是给随扈的四个官女子的。”良贵人疑惑:“四个官女子?去的不是钟粹宫那两个官女子吗?”惠妃叹道:“听说是驻扎纯禧公主府里的时候伺候得当,钟粹宫的就全成了官女子。皇上说不准要明年开春了才能回来,所以要咱们主事的几宫主位制取冬衣,再让御前侍卫送往营地给那些官女子。”良贵人闻听消息,紧咬下唇,面露醋意。
我这边,星轩这日进宫侍疾,我们谈起《康熙皇帝》一书,星轩道:“皇阿玛在位已三十六年,威风凛凛,他没有丝毫与当今皇位不相称的天资与品德。敏而好学,并且待人和善,尤其是在善待天、主、教方面。”我含着香雪润津丹,不好开口,竹息莞尔道:“当今皇上的确是个明君。”正聊着,内务府陈五四带几个小太监各捧东西进来:“奴才叩见德妃娘娘,启禀娘娘,皇上驻扎哈密城,让人快马加鞭送哈密甜瓜给各宫享用,另有大学士王鸿绪的闺女亲手调制的玫瑰露分给各宫。”竹息道:“玫瑰露留着咱们娘娘洗漱用,甜食生痰,娘娘暂不宜食用。”我取出口中的香雪润津丹捏在指尖,对他们道:“把甜瓜给四福晋吧。”星轩推辞道:“额娘,儿臣怎敢代收皇阿玛的御赐瓜果。”我道:“咱们婆媳一体,本宫的,自然也是你的。”说罢,我轻咳了几声,又将香雪润津丹放入口中含着。
因勤贵人生了胤礼,瑞嫔和密贵人就结伴来看望勤贵人,才进里屋就见床边坐着太子妃,二人行福礼:“嫔妾见过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万福。”太子妃莞尔道:“瑞娘娘免礼,坐吧。”瑞嫔和密贵人也坐下,太子妃转向勤贵人:“方才说到翊坤宫里的西洋琴,新奇是新奇,但弹奏的音符都生硬得很,调子也好奇怪,不似咱们古琴流动婉转,强弱自如。”勤贵人道:“嫔妾虽习琵琶古琴,但最喜欢的还是箜篌之音。”瑞嫔道:“每年庆贺时,箜篌都被埋没在了那些笙簧钟琴里,要不,今年庆贺时,让笙簧钟琴的声音小一点?”众人聊乐器不提。
永寿宫内,惠妃和新上位的儿媳继福晋张佳氏面见大学士王鸿绪的夫人孟氏,惠妃对孟氏道:“皇上的信中称,待圣驾凯旋回銮,便让老八迎娶你家千金小姐。”孟氏闻言也大喜,可随即又疑问:“若是皇上和八爷多年未回京,那我们家婧文岂不是要熬成老姑娘了?”惠妃莞尔道:“王夫人大可放心,按着皇上的消息,动乱似乎已止息,不日就该返回了。”接着,众人吃茶点不提。